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凝固的音乐 -- 晨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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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四十三、谈的就是主义—表现主义(上)

现代建筑和现代主义建筑不是一个概念。现代建筑是一个时间上的概念,所有在现代兴建的“主流”建筑都是现代建筑,但现代主义建筑则特指Bauhaus那一路的风格。进入20世纪,各种哲学和艺术思潮风起云涌,现代建筑再也不像历史上一个时期以一个风格为主导了,而是群雄并起。现代主义只是其中的一个,同时兴起的还有其他主义。胡适曾说过:“少谈些主义,多研究问题”。但是谈现代建筑而不谈主义,这实在是不可能的。这许多主义中,有的是由哲学和艺术思潮而来的,有的则是建筑师自己为了标新立异而标榜的。为了便于讨论,很多相似的或者衍生的主义都归并到一个大标题下,同时更多的“小主义”只能割爱了,否则这水一直灌下去,非衰竭而死不可。

在20世纪初反对折衷主义建筑风格的几种趋势中,现代主义无疑占据了主流,但表现主义是其中较为重要的支流之一。和现代主义不同,表现主义强调表达个人的主观感受,引发人们的激情,和象征某种意念、传统或形象。他们大胆尝试各种不规则、无理性的形状和组合,并不一定追求形式和功能的统一,甚至不一定追求形式和理性的统一,而是追求形式和感受的统一,追求某种象征意义。和Art Nouveau模仿具体的花卉、草木不同,表现主义的象形是高度抽象的,是哲理性的。表现主义在20世纪初曾经在德国和低地国家流行,米斯、格罗皮乌斯在投身于现代主义之前,都曾经是表现主义的一员。甚至Bauhaus在一开始也是表现主义的阵营。纳粹上台后,表现主义、现代主义和其他先锋派的艺术思潮都被打成腐朽艺术,在高压下窒息了,直到战后才有机会重新浮现。在现代建筑和材料技术的支持下,表现主义的表达手法不再受技术条件的限制,在人们普遍对千篇一律的现代主义多有厌倦的现在,有卷土重来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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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罗皮乌斯曾经是早期表现主义的一员,这是他在1921年设计游行死者纪念碑(Monument for the March D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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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斯也曾经是早期表现主义的一员,在1926年设计的德国共产党领袖李卜克内西和罗森堡的纪念碑,清水砖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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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在30年代被纳粹拆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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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建造的“船”(Het Schip),这是阿姆斯特丹学派的代表作,这其实是一个公寓,但建得像船一样,有桅杆和船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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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战后的德国是表现主义的大本营,Bruno Taut的Glashaus(意为玻璃房子)是一个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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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建造的柏林大剧院(Grosses Schauspiethaus)是另一个早期表现主义建筑,由Hans Poelzig设计,顶棚像钟乳石。这种表现人性和自由的东西在纳粹手里被用石膏遮盖起来,在战后也没有复原,于88年被拆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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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郊外波茨坦的爱因斯坦塔(Einstein Tower)是早期表现最重要的作品,由Erich Mendelsohn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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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给爱因斯坦作相对论实验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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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如此新奇、抽象和不可思议,爱因斯坦塔当然也要同样地新奇、抽象和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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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部也是奇奇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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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tz Hoger在1923年设计“智利大厦”(Chilehaus)是为一个以经营智利航线起家的轮船公司而设计的,当然就像一艘船一样,不光有尖锐的船首,还有弯曲的船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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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lehaus的侧面地窗使人联想到旧时代驰骋于大西洋上的豪华邮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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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表现主义这艘船没有航行多久,30年代纳粹上台后,将表现主义打入腐朽艺术的名册,表现主义的大本营就此陷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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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艘船还是有生命力的,即使在德国,这艘船在战后也重新航行起来,这是Hans Hollein的法兰克福现代艺术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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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 Sharoun是30年代表现主义的老将,57年为被战火摧毁的柏林爱乐乐队重新设计音乐厅,像一个具像的音乐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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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部的观众席团团将乐队围在中间,而不是传统的箱形平面,顶棚设计依据声学原理,有助于音乐的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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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除了声学需要外,顶棚也像一个巨大的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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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面是室内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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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ero Saarinen是将门虎子,老爹Eliel Saarinen就是著名的建筑师,这是Eero的纽约JFK机场TWA航站,远看像一个展翅欲飞的大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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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战后表现主义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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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个角度就是另一个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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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也是充满了科幻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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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构的弧线充满了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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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充分体现了混凝土的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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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航班告示牌都和建筑的风格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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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TWA最牛气的年代,哪像现在,在倒闭的威胁中战战兢兢苟延残喘过了90年代后,终于还是被美航收并了。收并的结果是TWA航站不再使用,结果纽约Port Authority(管港口和空港,也是911中世贸大厦的业主)提议在周围加建一个巨大的航站,Saarinen的TWA航站则改造为餐馆和会议中心。这样,Saarinen的建筑效果将完全破坏,自然受到建筑界的强烈反对。现在这段公案还没有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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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结构上来说,这是薄壳钢筋混凝土结构,用蛋壳一样的原理来承受重力和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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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T的Kresge礼堂是另一个薄壳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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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ero Saarinen的另一个著名的表现主义作品就是圣路易斯的Gateway Ar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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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为了纪念开发西部而建的,全称是杰佛逊民族扩张纪念碑(Jefferson National Expansion Memori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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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象征意义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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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现在是圣路易斯最著名的地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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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盛顿杜勒斯机场的航站大楼也是Eero Saarinen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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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看更清楚,像帐篷一样。上海浦东的新机场当然和这不一样,但要说一点没有受到影响,恐怕难以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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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些大名鼎鼎的大作外,Eero Saarinen也设计了很多同样优秀但名气较小的作品,像这个耶鲁大学的Ingalls滑冰馆,常被戏称为“鲸鱼”,很明显地象征着花样滑冰的舒展和优美的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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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省理工学院的小教堂(MIT Chapel)是另一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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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会怀疑他们不是正在聆听上帝的声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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