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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乱谈黄埔生之《招生 - 考试篇》 -- 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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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乱谈黄埔生之《招生 - 考试篇》

乱谈黄埔生之《招生 - 考试篇》

黄埔军校听着很牛,是因为中国现代史上很多牛人都曾经在它那小门脸儿进进出出过。其实按现在的标准,不,就是按当时的标准,它也算不得一个正规的军校。说不正规,老衲也是不想扫这些历史牛人的面子,要讲难听点,就是学校有点野鸡的意思。

但是,英雄莫问出生。如果邓大人不告咱侵权的话,老衲就斗胆依样画葫芦说一句:不管家鸡野鸡,能生蛋的就是好鸡。

可不是咋的,翻开黄埔军校同学录,尤其是前面几期,时不时就会冒出个名字,让咱斗升小民打个激灵。老衲就亲耳听见不少胸怀大志的年轻朋友,翻着翻着,就拍一下大腿,恨自己没早投胎一百年,也不想想要真早投了胎又如何?早一百年生的国人海了去了,名字给写在那个同学录前几期上的,也不就几千个人嘛,就是这几千个人里,最后名字给倒腾到现代历史书上的,还能剩下几个来着?所以,不必慨叹啥生不逢时的,您要是真牛得发疯,也可以学陈胜吴广试试,不过肯定会被定性为打砸抢匪徒就是了。

黄埔军校虽然有点那个,不可否认,当时招生的也好是考生也好,可真的是精英荟萃。

就说黄埔一期的上海考点。那个考点设在国民党的上海办事处,哪儿呢?地方在当时法租界的环龙路。老衲查了一下,这环龙路如今叫南昌路,外地朋友可能找不着北,但估计淮海路大部分人都听说过,这南昌路就在淮海路的边儿上,妇女用品商店的紧后头。据说这办事处还是共产党给帮着设的,老衲也信,为什么呢?看看上海地图就能蒙个大概:隔壁就是兴业路。外地朋友又要问了,啥兴业路啊?就是咱党的一大会址所在地呗,也幸亏拉了这面大旗做虎皮,这一排石库门房子才没被改革开放掉,不信去四周瞅瞅,全给改成了酒廊夜店,是现在国内外旅游者游上海的必到之地,芳名曰:“新天地”。

咱还是回到八十年前的环龙路。

一九二四年,黄埔军校要开张了,于是就招生。招生工作应该归组织部管,当时国民党在上海方面管组织的部长叫胡汉民,听着耳熟是吧?但肯定不是胡汉三的兄弟就对了,否则该叫个胡汉一胡汉二啥的才对得上。展堂兄既是部长,有空就得在那里想些国共该不该合作之类的大事体,招生一类的事务性工作,就由秘书们去张罗了。那年头,大家的革命觉悟还是蛮高的,找秘书也不是如今的小秘之流的货色,秘书里头可藏龙卧虎着呢。这不,咱伟大领袖就在那儿卧着了嘛,估计那时老人家还没想到自己将来会那么的伟大,所以暂且安心卧那儿帮忙打杂招生。不信,查一查黄埔一期生的登记表,由未来的伟大领袖做介绍人的学生有十好几呢。不过他老人家好像终于也不耐烦老是陪人签字画押,不久就跳槽到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劳嗑去了。

说到介绍人,这里多说一句。黄埔军校招生是讲究考生根正苗红的,也不是红,这颜色老衲一时还讲不好……借个如今台湾的说法,蓝的吧。所谓蓝的,就是考生得是“本党党员”,或者是“认同本党主张”,由“本党党员”推荐的。“本党”当然是指国民党了。有人要说了,黄埔生里也不都是国民党呀,有不少共产党不是嘛。是底是底,国共本是一家人啦,所以这些共产党员是有双重身份的,他们同时也是国民党员,连咱伟大领袖那时也混在国民党里支它的薪不是。后来黄埔岛上闹腾开中山舰事件,有双重身份的都得二选一,再后来双方拆伙打得头破血流,伤心事儿这里就甭提了。

既然招生就有考生。

话说江西有个地主老财的儿子,师范毕业当了一阵子孩子王,很不甘心,听说黄埔军校招生,就想出来轧闹猛。到了上饶县城正要转车去上海,听人说考黄埔要有介绍人的,小子晕菜了,他到了上海肯定俩眼一摸黑,找谁介绍去?正急得转磨呢,可巧碰上个熟人儿,那人也准备到上海考军校呢,说别急别急,我来给你找人。熟人热心又不食言,果然找人给写了介绍信。小子一考即中,后来一直做到中将,国军十二兵团司令,49年在双堆集倒了大霉,后来给圈禁功德林,又不好好改造,硬是要研究永动机,结果把牢底坐穿,75 年才放出来,还好总算改邪归正了,弄了个全国政协委员当当。那熟人就可惜了,不知怎么的后来没去考,留在江西闹革命,结果遭了反革命的毒手,1935就死了,他是共产党这边的人,文章也写得好,记得老衲小学课本里就有他写的范文,题目好像是《清贫》。那人叫方志敏。

和江西考生黄维相比,浙江考生胡宗南就没那么顺利了。这胡宗南也是师范毕业生,和黄维一样,也不愿意一辈子当小学老师,想出来出人投地。那年胡宗南已经二十八岁了,按照军校划的二十五岁的年龄杠杠,他早超龄了,估计报考的时候他在年龄上做过手脚。年龄可以做手脚,但个子可做不了手脚,据说,胡宗南身高不过一米六,一进考场检查身体,就被考官刷了下来。考都没考就要打道回府,这未来上将怎么能甘心,于是大声嚷嚷起来,革命青年不分身材高低,凭什么不让我考?这一吵,把里面的廖仲恺给吵了出来了。胡宗南一看廖仲恺,心里哈哈哈大笑三声,暗道:天助我也!怎么,胡宗南认识廖仲恺吗?不是底。看过廖仲恺相片儿的朋友大概记得,廖某人是个小矮个儿,与胡宗南站一起,半斤八两呀。廖仲恺一听是这么个原因,惺惺相惜啦,这下子考官也只好放小胡一马了。要说这考官也真是的,幸亏邓大人早去法国啃面包了,不然到了他这儿,估计也没戏。

其实第一期的考生中,浙江江西人还在少数,最多的是湖南人,原因是当时的军政部长程潜是湖南人,他先弄了一批湖南子弟到广州,大概有一百多人,在他自己在开的讲武堂里头受训,但这讲武堂的作风比较老派,而且更野鸡,连个宿舍也没有,把学生都丢在关帝庙里,于是就有学生吵吵着要去跳黄埔。几个学生头头都不是吃素的,在校长室里拍桌子打板凳地闹,后来学校干脆关门,与黄埔军校合并了事。也难怪学校顶不住,那些学生领袖可不是六十多年后在什么门前喊高音喇叭的主可以比肩的,看看这些名字:陈赓、陈明仁、李默庵、宋希濂、左权、袁朴、邓文仪…..活活,整一队踢死人的湖南骡子啊!

北方来考黄埔一期的,就属陕西的多,而且一多半是于右任给介绍的。有人说于右任面子大开后门,他推荐的考生,蒋校长考也不考就录取了。可您还别说,这于老先生还真有伯乐之才,他介绍的几十个西北小伙子里,二十多年后升到中将的就占到将近百分之二十。别看杜聿明、关麟征、张耀明、董钊、阎揆要等等等等后来都人五人六将星闪耀了,当初南下广州去考军校的时候,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从陕西到广州,路上且得车马倒腾呢,当一行人顶着一头黄土高原的土茬子到达上海转船的时候,已经囊空如洗了。谁说仗义每多为屠狗辈,人家于老先生时任大学校长从不屠狗,照样仗义,乎把拉脱下皮袍子就跑当铺去,换来一把银子给小伙子们坐船了。其实老先生也有些冲动,大冬天的当了皮袍子可怪冷的,自己的字那么好,卖卖字换钱也是不错的嘛,还是西北人,心眼太实在。那一批去的可都是好小伙子啊,至于后来好小伙子们怎么都成了反共悍将,这个问题说起来就烦死人了,老衲也没本事说这个。

说起来,考黄埔一期的程序还算简单的,相比之下,三期之后的就麻烦些了,原因是改了章程。从第三期开始,初试合格者,先录取为入伍生,训练学习三五个月之后,再进行甄别考试,合格了,就升军官生,这才算是正式的军校生。

比如黄埔四期,入伍生们在一九二五年秋就陆陆续续来报到了,第二年二月甄别考试,三月正式开学。那次的甄别考试也怪,比如步科,考完分成了两个团:军官生团和预备军官生团,后来也称一团和二团。顾名思义,这两个团有点提高班和普通班的意思,也就是说,一团的甄别考试成绩好点,二团的就差点。可是老衲翻翻分了班后的名单,就有些纳闷儿了,这国共两党在四期里头各自最出名的俩学生,居然都屈居二团。一个在二团二连,名叫张钟麟,另一个在二团三连,名叫林彪。

这是咋回事儿呢?您要说考分不说明一切,高分低能不稀奇,低分也可以高能,老衲也同意,不过,稍微研究了一下,窃以为这好像不是症结所在,问题大概应该出在军校的教学政策上。

军校军校,总该把军事专业课放在最重要的地位吧,哎,不是的,人家黄埔军校讲究的是三分军事七分政治。这一强调政治,大家有体会的,嘴皮子利索的就占了优势了,要政治拿高分,您得呱几呱几能侃革命大道理呀,光军事好顶个啥呀,您就拿满分三十分也就撑死了呀。

从性格上讲,林彪阴,张钟麟阳,不过俩人儿有一共同特点,都属于闷葫芦型,遇事爱自己个儿琢磨,不爱瞎白话,这讲起政治来大约就有点吃亏了。张钟麟虽然满腹古书典籍之乎者也,碰上共产党政治老师出的“什么是共产国际”、“试论农民运动的积极意义”之类的考题,估计一对大眼立刻斗鸡,恨不能穿越时空,也不改名张灵甫了,干脆改为张铁生算了,或许一气之下在试卷上奋笔上书:“军事考题诚无可畏,可畏者乃共产理论耳。窃以若不急谋改善,将不足以言学以致用也!”这口气可不是老衲瞎编的,日后张军长向老蒋发牢骚就是这个味儿。至于林彪,虽然那时他已经属于共产党阵营了,政治觉悟咋样可不好说,没见他后来井冈山都上了,红旗也扛了,却老追在未来伟大领袖屁股后头,问问叨叨什么“红旗到底能打多久”之类的蠢问题,可见甄别考试那会儿,脑筋一定更糊涂的厉害。这么一分析,这林同学和张同学可不活该进不了提高班了嘛。

不过还是那句话,英雄不问出身,出来后是条好汉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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