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俺的兄弟---完 -- 西河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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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俺的兄弟---完

本来是下河两周年开写,当个纪念,没想到拖了这么长时间,咋地也不能拖过年。

书接上回。

我赶快把脸凑了过去,

“准备调你们俩到首长身边来”

“真事?”

“别出去说,也就年后的事。”

我忍不住乐了。秘书大哥瞅着我发愣,可能心里寻思至于吗。我是瞅傻子了,他的表情象干燥了三天似的。

秘书大哥看了看傻子,拍拍他“好事啊,你们俩这事他叔可是出了大力,你们有基层经验,再到上边熟熟脸,前途无量。再说你们师准备抽一批人到南边,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什么?”我俩瞪着眼睛瞅着他。他赶忙起身,临走前嘱咐我俩别把他卖了。现在我越看他越想乐,酒席草草散场。晚上熄灯号响过,他拽我到俱乐部,跟我说“咱俩现在先别提干,咱俩要是现在提了南边就没咱啥事了。不说首长那边,这边也不会让两个新提的排长去。”我笑了,“明天落实了再说。”

第二天我上我叔那去把去南边的事和他说了,叔也是刚知道几天,叔同意了,但让我俩先解决北京那边。他说你姑对你比他儿子都好她不会舍得你,再说傻子那个对象本事太大。我说山高皇帝远,先斩后奏。叔说我可提醒你了啊。

果然我俩都没被选上,他的借口我忘了,前两天问他也不说。我的借口很搞,说我是东北人,不适合南方作战。操!那地脚是谁打下来的。

落选人集体去师部找,七团有个哥们挺夸张,写了一百多字的血书。我手下有个兵嘴欠说那不是猪血吧。那哥们火了冲他就来了,我挡在前面“几个意思,有话跟我说,”我罗嗦两句后一寻思,废什么话动手得了,立马被人拉开。那阵都大了,师部门口也敢整事。约下战表,晚饭后小王庄村口见。回去后清醒了下,琢磨这真不叫个事,决定晚上自己去,咋也不能把事整大了。去了一看,操,他也是自己来的。相逢一笑,就是哥们了,这样人得交,走,找个小卖铺喝两口。他有个绝活,学驴叫,行二,大号二驴,真他妈贴切。他落选的原因就是驴。二驴湖南凤凰人,欠一篇文章,就是准备写他的,他不让。老娘在湖南怀的我,这小子知道后就跟我称老乡了,有一阵很多人都挺纳闷的。

是金子早晚会发光,后来我们几个还是被选上了。随我们一起出征的还有一哥们,就是准备招我进京那位老首长的小儿子。记得小时侯去北京给老首长拜年,小孩都在一起玩,我没事就学他妈叫他小名“阿毛”,老首长和我爷他们是一茬,这小子跟我充大辈,让我一拳捣了一脸花。现在都大了,拍拍肩膀还是一家人。走的时候他妈拽着我俩,“你们哥俩互相照应,好去好回”然后就抱着他哭个没完。我父亲也嘱咐我照应他。当时我回了一句“成,回头我买个奶瓶。”挨了父亲一脚。踢归踢,晚上我们爷俩唠一宿,我头一次和我父亲唠这么长时间,父亲守旧,极重男轻女,他就我一个儿子。

这群人都是志愿者,都是骨干,都是老兵,出发时还是有哭的。我们班就有一个,从上火车就哭,开始是小声抽一阵,过长江时还越整越厉害了,让哥几个抽了一顿才好点,到了南边啥事也没干,稀里糊度混回来了,话说回来了,谁也不敢让他干啥。

我也害怕,基本上都害怕。紧张啊,我去年的文章写过,当时的状态,我的排解方法就是抽烟。父亲以前告诉我侦察兵最忌讳的就是抽烟,这阵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学会抽烟后出了点小问题,走之前清了下库,全寄给钢蛋家了,关那俩饷也不好干啥,几天抽没有了,赶快电报后方支援,那也得有几天啊,说来丢人,装紧,不好意思蹭,偷着捡烟屁股。我老姑父来了,解决了我的尴尬。

第一次出击就是和傻子搭档,别人我信不过。我俩商量好了,我死了他去给我父亲当儿子去,他死了老爹老娘老婆我全管了。

接到出击信号,脱掉衣服,摸摸脖子上的光荣蛋,出发,爷来了。

后一个动作扯淡,通道正面有两颗定向雷,还是我之前抵前侦察时发现的。真要噜了俺俩谁也跑不了。可能老天爷也觉得俺家血流的够多了,平安回来了。

劳军的来了,顶上不知咋想的,底下是又欢喜又烦。前线条件差,他们来就得吃住优先供给他们,那是一拨跟一拨。后来来了个规格比较高的团,中间有个当年最火的一个娘们,安排傻子给他献花,开始安排我,不是吹,兄弟当年还是蛮帅的,我不愿意,这叫啥,我们给她献花。上台时傻子一紧张,摔了一交,满身带花全是烂泥,这个楞子就拿着烂泥花送了上去。那个娘们没接,底下开始起哄,傻子拿花一把摔她身上了。这娘们章逞挺大,傻子报功的表给退了回来。上面的意思是先把这戏子哄走,回头再说。傻子就沉不住气干了件蠢事,拿个喷子找去了。纯扯淡,还能真宰她,一嗷嗷起来灰溜溜跑回来了。还能饶了他了,我看保卫部门的人已经到连部了,急忙叫阿毛拿着喷子堵着门,喊上其他人把连部围了起来。老首长的面子够大,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事后一起唠嗑,阿毛怕回去后他爸知道。二驴出了个主意,让他也参加一次行动,立个功回家就好说了。这叫他妈的什么主意,成,一起去,谁也别跑了。没这臊主意我和领导也不至于拖那么多年。

第二次行动之前写过,这里说说行动的后半部分。我们三个在一个组,他俩一人拖一个俘虏,我背着六个弹鼓,往回狂奔。到河边准备度河时组长从匣子里接到一个命令,三个俘虏留军衔最高的,我印象阿毛的留下了,二驴那个好象给宰了,好象还是他动的手。这段我记不住了,阿毛说二驴动手了,之后安排二驴和另一个动手的殿后,阿毛当时指着组长骂,回去扒他那身皮。

我们几个都囫囵个的回来了。

傻子受不了这份恶心,年底复员脱下军装发财去了。

二驴转志愿兵了,现已转业回乡,到现在也没过去那个坎,早上起来就得半斤酒,这人算废了。

阿毛去陆院进修,97年转业,到当年他爹打的你死我活的对头那去了,不当中国人了。

我吗,等我回来老首长退了。其实无所谓,我是真看开了,要不然也不会窝在这个小城市,尽管有时候遇事也有点琢磨不明白,但我的大方向是在这平平淡淡的得了。

太仓促了。

[SIZE=3]没牛了。[/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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