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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大选手记八】罗姆尼的退选与无间道

昨天，突然传来消息，共和党摩门教徒前麻省州长罗姆尼退出了共和党初选。尽管我对于他退选不感意外，但觉得非常之遗憾。今年民主党选情激烈，大部分人都被吸引到希拉里和奥巴马的缠斗上。共和党都是几个白人老头，从噱头上就逊了一筹。其实共和党今年的几个候选人也是极品，麦凯恩如果当选，将是美国当选时最老的总统；罗姆尼如果当选，将是美国第一个摩门教总统；赫卡比当选，将是近年来第一个极右派牧师总统；当然还有历史上输得最窝囊的候选人朱利亚尼。

这几个人中，其实我还比较喜欢罗姆尼，除了他长得帅之外，他的政治态度虽然比较保守，但是不至于极右；他虽然支持伊战，但是不像麦凯恩一样是个死硬派；他支持环保和支持限制二氧化碳排放量也是不错的态度；最主要的作为保守派经济学的代表和多年企业的经验，他对经济也比较在行。总之他的一切主张其实都符合美国保守主义大流，他也被视为最正宗的保守主义的代表。可惜他的宗教身份害了他，要美国人接受摩门教徒的总统，比要他们接受女人或者是黑人的总统更困难。他在超级星期二表现不如预期，特别是失去投入大量资源的加州之后，再也没有什么资本和麦凯恩继续斗下去了。这里替他默一个。

朱利亚尼和罗姆尼的相继退出使共和党的形式变得更加清晰，麦凯恩肯定能够获得共和党的提名，现在不过都是在做台底交易。麦凯恩在外交上走强硬路线，但是在社会问题的态度上却是温和派，不符合共和党保守派大老的口味。为了赢得他们的支持，麦凯恩—赫卡比的配对的主张尘嚣日上。浸信会牧师出身的赫卡比被称为原教旨基督徒，是最保守最右翼的一派，他的保守从他公开反对进化论就可见一斑。赫卡比的右正好抵消麦凯恩的温和，而麦凯恩的军事外交强硬路线也极得保守派欢心。两人一个好战一个极右，两者的配合真是取有余而补不足，是保守主义的最好搭配，相信成事的机会颇高。

不过我更多关心的是罗姆尼的退出对民主党选情的影响。可能有人会问，罗姆尼是共和党的，他退出和民主党的选举有关系吗？绝对有关，甚至不比民主党爱德华兹的退选的影响小，这个就涉及到美国初选的制度问题了。

可能很多人认为美国的党内初选和很多国家的党内选举一样，只有党员才能参加，但事实却远远不是这么回事。上一篇文章我说过美国党内初选分为两种形式，一种是党团会议（caucus），另一种普选（primary）。党团会议是党员坐在一起开会，讨论应该选哪个候选人，大家用讨论协商，举手表决的方式进行。这种党团会议只有党员才能参加，符合我们一般的印象。但是这种做法通常对选民造成压力（peer pressure），因为选民的选择没有秘密可言，比如如果很多人都举手选奥巴马，那么原本想投希拉里的人就要在心里嘀咕一下，是不是也要选奥巴马以和群众一致的好？由于这种形式不能完全反映选民的意愿，所以大部分的州的初选都采用普选形式，选民在一个封闭的小区域里投票，投票的选择是秘密的。

关于什么选民能够投票，有着很复杂的规定。每次选举之前的半年到几个月，合格的选民就要到有关机构登记（通常是当地的汽车管理部DMV），登记的时候你可以填写成为民主党或者共和党或者独立人士。美国的政党不如中国那么严格，选民可以自由转换党派，但是绝大部分情况下，选民都会按照自己的以往记录填写。

有的州的初选规定，党内的初选只能由登记成为该党选民的人参加，这叫做封闭式初选。但是有的州的初选规定，初选可以由该党选民和独立人士参加，这叫做半封闭式初选。有的州甚至规定，所有选民都可以参加初选的投票，包括对方党派的选民，这叫做开放式初选。但是不管在那一种初选，每个选民都只能选择投一次票。比如你是独立人士，那么在投票日，就只能投民主党的初选或者投共和党的初选，而不能两者都投。在2000年以前，还有一种做法叫做综合式初选（blanket primary），选民可以在每一方都投票，而不限于仅能投一方。但是这个做法在2000年被宣布违宪而废止了。

这时聪明的读者应该看出了一个很大的漏洞，使得某政党可以通过操控影响敌方政党的选情。比如会不会会有共和党的党员故意去投民主党的票，以便让一个竞争力弱的民主党候选人赢得民主党初选，从而让自己共和党的代表能够增加赢取大选的机会呢？答案是完全有可能。如果一个共和党的党员想这么做，那么他可以1）在封闭式初选的州在登记时，填写为民主党人；2）在半封闭式初选时填写为独立人士，但是在选举当天参加民主党的选举；3）在开放式的初选中参加民主党的选举。反之，如果一个民主党的人想通过这个方式影响共和党的初选，他也可以采取类似的做法。这个类似无间道的做法在政治学上还有一个术语，叫做交叉投票（cross-voting）。在以上3种做法中，第一种做法是最不可能的，因为登记截止日期在选举前几个月，甚至在提名之前，一般很少有人愿意这么早就去当无间。但是第二和第三种做法却是极有可能的。

其实，即便排除了无间的因素，这种半封闭和开放式的初选方式还有其他的弊端，比如，某个党的初选候选人在竞选时，不但要考虑自己党派的利益，还要考虑独立人士甚至对方党派人士的利益，所以其政纲就不能很好地反映了本党的立场，这个也有一个政治术语，叫做稀释（dilution）。

美国政治学家专门为这个cross-voting做过研究，通过统计数字，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虽然无间道是有可能的，但是在实践中，发生的机会却不大。主要的解释是美国人投票率很低，即便是大选，也不过百分之50左右，初选当然更低。试想连投票都不愿意的美国人，怎么有闲情逸致去做无间呢？对于这点，我认为大范围的组织的操控可能很难做到，但是自发的无间行为却很难制止也很难统计。在初选的初期，无间行为最不可能发生，因为两个党的选举基本同步，处于胜负未定的状态，选民如果选择做无间投对方党候选人的票，就会放弃支持自己党的某个候选人，这很不合算。而如果一方早早就决出胜负，另一方还在激烈争持，那么前者的选民就不必再操心自己的一票需要投给前者哪个候选人的问题，而可以充分地利用自己的票去影响后者的选举进程。那么无间的可能性就大大加强了。

今年民主党的选情史无前例地激烈，而在被视为麦凯恩最大对手的罗姆尼退出之后，共和党大势已定。这就符合了我上面分析的无间出现的条件。这次初选更有其独特的地方，更加大地可能诱发无间行动。首先就是民主党选情激烈，身份争议大而导致投票率奇高，有的地方甚至有学生的街头拉票游行，堪比当年中国超女，选民热情高，自然有心人也就多了。其次，由于布什8年统治把美国搞得一团糟，选前舆论一致认为民主党有胜无败，而共和党抱着哀兵的姿态出战，可以想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有什么东西做不出来，何况还是合法的。最后，由于民主党两人竞争的激烈，差距甚少，所以不多的票数就可能彻底改变结局，无间的成本极小。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无间行动，那么民主党里面谁会是受害者呢？按照原先的估计，最大的可能莫过于希拉里了。希拉里一向被共和党极右翼仇视，而且在选前一直被认为是最有能力击败共和党的人，所以共和党如果要出招，无疑会先对希拉里动手。但是日前，奥巴马高调宣称，只有自己才能打败共和党，又给事情起了变数。

目前奥巴马人气高涨（至少从左派传媒中看来是这样），筹款能力极高（如果没有抱大数的话），未必不是共和党的心腹大患。从政治频谱来看，奥巴马本身是属于温和派，但是又有极左派为了显示自己的liberal去大力支持他，所以他的选民覆盖中间偏左到极左，而希拉里和民主党极左派向来不和，估计在大选时得不到极左派的支持，政治频谱短于奥巴马。而共和党如果麦—赫配成功的话，那么政治频谱覆盖中间和极右。在中间派中需要和奥巴马和希拉里争夺。如果民主党候选人少了极左派的支持，无疑共和党胜算大增。

从已经进行选举的州的分布来看，希拉里赢得多半是传统的民主党州（蓝州），而奥巴马赢得多半是传统的共和党州（红州）。这种数据有两种解读方法。第一种是蓝州无论如何都是选民主党的，所以即便奥巴马出线，这些州也是民主党的，而奥巴马在红州的优势表明了他有可能拿下红州。另一种解读方法是共和党的红州是必定不会被民主党拿走的，但是奥巴马在蓝州中的劣势可能会被共和党有可乘之机。这两种解读都有自己的道理，目前数据并不完备，所以很难准确地分析。但是粗略估计一下，第一种可能性比较大一些，因为奥巴马在蓝州的落后并不太多，但是在红州的领先却很明显。另外，在三大摇摆州——佛罗里达、俄亥俄和宾夕法尼亚——中，只有佛罗里达进行的初选。尽管希拉里赢了佛罗里达，但是佛罗里达的初选极不正常，没有一个候选人进行拉票，所以结果并不反映到底希拉里领先多少。而且由于民主党对于佛罗里达的冷漠，这个州基本被共和党拿定了。所以这几个州到底谁出战更有把握，由于数据不充分也无法分析。综合来看，就目前情况看来，奥巴马对共和党的威胁未必比希拉里小。具体如何，就要看共和党策略专家的分析了。

如果共和党要搞无间的话，那么在以后几个州的选举中都是关键。接下来的大州中，北卡罗来纳（134票）、宾夕法尼亚（188票）和马里兰（99票）都是封闭式选举的，几乎没有可能搞无间。而德州（228票）、俄亥俄（161票），维珍尼亚（103票）和威斯康星（92票）都是半封闭或者是开放式投票的，充分具备了无间的条件。共和党不妨在下星期二的维珍尼亚选举中先演习一下，练一下兵。在3月4日德州和俄亥俄的选举中，就可以看好形式（形式瞬息万变啊），伺机而动了。

• 【索引文】2008美国大选初选手记 by 蜗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