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最爱我的那个人离开了 (三) -- 巍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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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最爱我的那个人离开了 (三)

生活总会有峰回路转的时候,既然死不了就得好好地活着。有了朋友,熟悉了环境以后,整个人也变得愈加开朗。寄人篱下的日子持续了两年,现在想想真的很庆幸人生中有那样的两年,那两年中不但学会了如何自立,正面积极地面对生活,更懂得了珍惜和感激。有一天爸妈跟我商量说打算在上海买套房子,让外婆到上海陪我单过。1992年年初,初一的小巍巍终于在上海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家里不但有随时都可以看的电视、想开就能开的冰箱,更因为有了那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才变得更像一个家。

初中的时候,巍巍在一所区重点中学就读,学校离家有三站路的车程,每天早上6点多,巍巍就得赶着出门上学,傍晚车流高峰时,虽然只有短短几站路,在桥上一堵就是一个小时,一个礼拜总有那么两天得晚上7,8点钟到家,巍巍倒是不觉得辛苦,反倒觉得很幸福,因为有人会比我早起一个多小时帮我准备早饭,而晚上则天天到车站接我,天冷时还会带件厚厚的大衣,看我从车上下来就立刻给我披上,这样365天雷打不动。当时没有手机,联系起来不方便,有时车堵在桥上纹丝不动时,外婆在车站等的心急如焚而我则坐在车里火烧火燎,就恨不得立刻下车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家。一天下来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公车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外婆的身影,168公分的身高使外婆在人群中非常显眼,她就是那种看起来很干净很舒服的人,因此特别吸引身边老头老太的眼球。关于这点她总是否认,可又怎么逃得过我这个明察秋毫的明眼人,我老时不时地以此为话题抬她一把,有时把她抬得满脸通红,恨不得要揍我一顿。

虽然最幸福的时刻是看到车站上外婆的身影,可每次车晚点,看到她左顾右盼、急急切切的眼神我又于心不忍,矛盾之余,就劝她不要去车站等我,可她就是听不进,有次雨下得很大,车又照例晚点,看到她站在急风暴雨中,大风将伞刮得东倒西歪,她的身子淋湿了大半,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冲她吼:不是让你不要来了吗?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真受不了你!

一路无语,我们一前一后地走,没有了往日的谈笑风生。到了家,放下伞后,外婆径自走进自己的房间,隔着门对我说:我接你接错了吗?我在家里更担心,你知道吗?只要我早看到你一分钟我就早放心一分钟…我又岂会不知道?可我就是一个有好话不会好好说的人,臭脾气一上来根本就不管旁人的感受。外婆很少在我面前夸我,倒是几次偷听到她在朋友面前表扬我:我们家巍巍啊,脾气是坏了点,可心好,能理解人,也会疼人。

外婆自然是挂念北方的姨妈和表哥们的,虽然不放在嘴上,可看她打电话时那专注的神情就能看出来。

周末的时候,外婆常教我下厨,还强迫我做针线活,她说这些都是生存的基本,可以不用特别精湛,但是都得会。巍巍一天天的长大了,只有关着房门偷偷给芭比做衣服时我才觉得自己像个女孩子。自从和外婆相依为命以来,就基本没哭过,总觉得长大了就不该哭了,哭是一件丢脸的事。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泪水涛天、惊天动地的在人前大哭了,就算哭也是用手臂挡着脸趴在课桌上偷偷流泪或是关着房门对着镜子小声啜泣,偶尔只在考试考砸后,想着上对不起天地神灵、下对不起外婆父母老师、唯独没对不起自己时,才挤出两滴眼泪以示衰悼。

外婆晚年最大的两个愿望是:亲眼目睹香港回归和亲自送巍巍入大学校门,1997年7月,如此接近又如此遥远。那一天将会是我最幸福的一天,外婆总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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