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8*8·史书大国·大历史 -- 陈郢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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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盖棺未必论定——以前送过花,今天重温,回帖代花。

陈mm写的真好,这个系列可以做西西河镇河之宝了。回个贴权当再送一朵花吧。

历史如此复杂,判断事实容易,判断价值难。事实判断会越来越全面而趋于稳定,价值判断却常有反复。

1 八卦

您写出了柴某和其他精英的种种无耻,可为镜鉴。其实李国文《冬天里的春天》就说过,二龙闹革命在船上被捕,他大声疾呼让船夫帮忙,船夫很平静的撑船,二龙被捆起来才想明白了,告诉别人我是为你奋斗的没有人信,要让人血里火里跟你闹革命,得一颗心一颗心的争取。那时学生领袖们不会明白的。赵君也有不堪之处,可当时的TG尤其是李相呢,面对那一跪的反应可称的上骄傲而愚蠢,后果是令民众愤恨和鄙视。上下距离远可以制造一种神秘感,据说黄埔军校诸生未见蒋校长颇敬仰之,既见校长听他那干巴巴的演讲,大多失望。其实蒋公可称雄奇,李相足当大任,不过都不是媒体面前的明星。李相受权有限,但如果朱相或温相处理此事一定漂亮。当突然掀开面纱看到真实一幕时,或许很多人会有执事者不过沐猴而冠,彼可取而代之的感觉。邓公也有可议之处,开始仓促下4.26结论火上浇油,后来清场时机似不佳。《邓选》中有文革中邓公整顿铁路的讲话,邓公说给铁路造反派一个月时间,如果超过一个月还继续搞破坏,性质就变了,一定严肃处理。那一次整顿是非常成功的,人们往往为成功经验所累,拿老经验来套新情况。邓公意思本来是下戒严令,可以让你们犹豫、观望,过一定时间再不撤性质就变了,变反革命动乱了。这种时间分界没依据,太主观。戈尔巴乔夫访华前清场是个时机,毕竟事关国家体面,民众和学生会理解,清场时反抗会小的多。如果说那时候党内意见不统一,赵君下台后,也不必急在一时,拖到学生们疲赖再清也可,手段和时机都有争议。

2.“曹操是曹丕的儿子”

聂绀弩评《三国演义》赫然说,“曹操是曹丕的儿子”。他的理由是曹操历史形象的完成自曹丕始。是啊,曹丕不篡汉,曹操堪比齐桓晋文,说不定被后代打扮成大儒,把诸葛亮挤出孔庙配享名单。曹丕篡汉,曹操就成了白脸权奸。西班牙法西斯独裁者弗朗哥屠杀共产党员无数,当时几乎被骂死,现在林达们翻案了,成了深谋远虑的伟人。李慎之风波后扔下一句“我不在刺刀下做官”扬长而去,10年后写下《风雨苍黄五十年》时虽仍严厉谴责邓公,但口风变了,连他自己也不确定了。

世人称赞的邓小平的“渐进主义”,我是赞成的。甚至在他进行“六四”镇压,我在明确表示反对因而获罪之后,也还常常在心里为他辩解。他毕竟是老经验,也许有他的理由,“以中国人囗之众,素质之低,问题之多……万一乱起来,怎幺办呢?”

如果时间停留在1989年,毫无疑问,我们西西河所有人都会骂邓公是“刽子手”。如果今后TG克服不了自身种种弊端竟然崩溃,党亡而国不亡,迅速建立一个美丽新世界,邓公更是无法翻案,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了,柴某等人无论有份没份,也会成了革命先行者被供起来。如果天佑中华,我们后50年没有垮,在TG领导下人民安定幸福吏治清明,还成了世界强国,那一定有很多人歌颂邓公挽狂澜与既倒,功高可为祖,89一代人谁还会记得?记得的也只是那小丑一面,欲成“煤屑”而不可得。历史就是这么势利眼,信否?89年以后党内“左”的可怕,《求是》杂志上连篇累牍的批判,从哲学到经济学到政治,大有否定改革开发的劲头。邓公明白事情既然发生,结果无法修改,一世英名就寄托在改革开放上了。1992年南巡大声警告“谁不改革谁就下台”、“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人事布局上让党内极“左”滚蛋,擢升朱相、保住温相做后备,停滞三年中国终于重新上路。

3.房子的比喻。杀死布鲁图斯的儿子

新中国功绩是在废墟上建了一座房子大庇民众,有些漏风漏雨,但强盗不能进。毛公他们一代人是最有牺牲精神的一代,创业艰难非为一党之私利,一人之私欲,好多措施深谋远虑(中国的民族自治地方)。房子结构不尽合理又年久失修,还出了好多挖墙脚的。民众不满意,第一类精英参与加固和改造,第二类精英大声疾呼指出缺陷,第三类精英就想拆了重新盖。最大多数的人相信“覆巢之下无完家”(陈mm该记得这句),如果做好安全措施,可以拆一部分,建好一部分替换上。最危险的是第三类精英,拿了一张别处淘来的不知真假的图纸就要鼓动强行拆迁,既不管拆了房子期间来暴风雨、来强盗怎么办,也不管能不能再盖起来。看他们在3.14后的表现就知道,太危险!苏联解体的教训提醒我们,对历史和传统要尊重,房子不能拆!

罗马人驱逐国王塔昆,结束王政时代,只是把国王的权力分给元老院和执政官而已,法律传统几乎没动,从此罗马越来越伟、越来越大。美国经历了一次一次宪政危机,看宪法文本变化极小。英国现在还保留着封建时代的痕迹。这些理智的民族!不拆房子可能是最不坏的方法。昆塔王族谋求复辟,布鲁图斯的儿子们参与了,布鲁图斯为了保卫罗马人民刚刚获得的自由,判儿子死刑并亲眼看着儿子被杀死。他用一种骇人听闻的暴行终止了改朝换代的阴谋。在马基雅维利看来是非常明智的,赏赐和妥协不会让歹徒罢手,时间也不会带来驯服,善于利用大善大恶的人寥若晨星。如果89不成其为89,看吧,要拆房子的精英们会一再挑动学生上街,更何况还有强盗帮忙,房子不拆,骚乱不止。朱相改革国企时,大批国企工人下岗,二者合流就是大乱子。枪声响了, “革命吃掉自己的儿女”(李慎之),又平静了。从1911年开始不间断的革命停止了,可以渐进改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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