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我的名字叫咪咪(一) -- 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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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我的名字叫咪咪(七)

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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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诗人,顾城,在他的诗《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中有这样诗句:

…………

最后,在纸角上

我还想画下自己

画下一只树熊

他坐在维多利亚深色的丛林里

坐在安安静静的树枝上

发愣

他没有家

没有一颗留在远处的心

他只有,许许多多

浆果一样的梦

和很大很大的眼睛

…………

咪咪不知道维多利亚的丛林在哪,常常坐在窗台上发愣,看着远方。俺不能确定,它是不是在想家,或者在做浆果一样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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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前,接到糖果果的电话,国家歌舞团在人大会堂演出,有余票。邀俺携LD或者LD携俺去看,俺与LD手携手欣然前往。演出的第五个曲目是萨克斯独奏,《回家》,演奏张克诚。

张克诚虽不著名,吹出的第一个音符就让俺与LD为之倾倒。《回家》这首曲子是美国著名萨克斯演奏家凯丽金写的,在成为萨克斯演奏家之前,凯丽金学的是金融专业,并在华尔街摸爬滚打了数年。凭着对音乐、对萨克斯的热爱,凭着自己的执着与不懈,在当代乐坛开出了一片自己的天地。《回家》恐怕是寓意自己一度迷失于金融的森林,迷途未远,今是昨非,皈依音乐的感怀。不然不会如此感人。

虽然是暖冬,节前的海口还是飘了几天迷濛细雨,看着咪咪坐在窗台上看雨,俺知道,春节快到了,该回家了。

直到十五日早晨五点,俺将车开上粤海铁一号时,俺才想起来,俺的家在哪里?咪咪的家在哪里?

来海南已经十七年了,安家,立业,虽乐不思蜀,骨子里并不认同海南是家。

俺生在江西,长在江西,用俺远在法兰克福的同学加球的话说,喝长江支流的水长大的。四年前,最后一套房子卖了之后,南昌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

父母在深圳,与父母团聚是回家。但俺估计,父母肯定只认同在深圳是客居,就象俺客居海南一样。

咪咪出生在文昌,长在俺家,哪里是它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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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已经不禁止放鞭炮了,春晚已经越来越难于打动、感动人了。所幸的是今年有二个反映农民工的节目打动并感动众多的观众。从土地中走出来,到工地去,是一个农民在这个时代不多的选择之一。在价值规律的驱使下,象候鸟一样在世界范围内迁徒,是这二十年来中国人的一个主题。恐怕这个过程还会延续二十年。这个过程中的人们,会有很多人梦想着回家,而找不到回家的路。

四点,天还没亮,咪咪被LD从床上拎起,塞到了为这次旅行专为它买的猫包里,然后塞到了车上,然后装到了船上。咪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以为天要塌了,世界的末日到了,惊恐、紧张地趴在包里,一动不动。虽然俺一再试图向它讲清楚这次旅行的伟大意义,讲见爷爷、奶奶认祖归宗的重要性,甚至允诺在年三十的晚上一定会象姐姐一样收到爷爷给的红包,它仍然不肯,也不打算理解这次旅行的伟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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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粤海铁,上207国道,到了遂溪上渝湛高速,没有电闪雷鸣,没有暴风骤雨,没有山崩地裂。咪咪觉得世界的末日似乎一时半会儿不会到来,试着从包里钻了出来,探头看看车窗外的世界。由东往西的相向道路上的车辆比俺们去向的更拥挤,车里塞满了回家的人。

大学毕业后的一段日子比较清闲,有时间泡在图书馆里读小说。阳光从阅览室顶部的窗口泻下来,微尘在光柱中飞舞。受图书管理员的指点,那一段日子有意识地读了一些诸如塞林格、赛珍珠、马克.吐温、杰克.伦敦、斯坦贝克等美国作家的作品。

斯坦贝克的《愤怒的葡萄》写的是三十年代大批的黑人离开土地,向西,去西海岸,去加利福尼亚寻梦的。梦中的加利福尼亚的阳光是那样的明媚,山峦河谷长满了葡萄,只要愿意,可以将葡萄举过头顶,挤出汁来洗澡。而寻梦的路是那样的泥泞与艰辛。记得有一个情节是这样的,男主人公遭警察刁难而拘禁出狱后,出来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只有一条腿的妓女,妓女是这样向他兜售自己的:跟一条腿的女人睡过没有,不想试试吗?

八十多年前的美国黑人农民工去西部寻梦是开着车去的,虽然车很破旧,经常在路上抛锚,经常因为没钱加油而停下来打短工赚钱,比起当下挤在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里回家过年的农民工,显得奢侈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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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历史上的历次迁徙,多源于战争、灾害、暴政、压迫、瘟疫……的皮鞭驱使。而如今驱使人们迁徙的皮鞭是藏在经济后面的规律。

八十年代初走出国门去打工,洗盘子,承受冷眼、求学的人,今天被称为海归。而后是象俺这样的,孔雀东南飞,去深圳,下海南,怀揣馒头找工作。当下是携儿带女的农民工。这次在深圳,与二十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一晤,此公如今已经是宝安一间年产值过千万工厂的业主了,席间说到南下的意义,他认为不安全不稳定的环境下可以让人的潜能、创造力迸发出来。但多数有过迁徙经历的人都知道,让潜能、创造力迸发出来的压力是怎样的滋味。

与农民工不同,海归们与孔雀们总是有机会用笔,用文字将压力,将压力下潜能迸发的过程记录下来,让自己也让别人咀嚼其中的甘与辛。然而,俺更愿意相信,农民工中会有人将自己的经历诉诸于文字,然后象斯坦贝克一样,去瑞士,去斯德歌尔摩,去领诺贝尔的文字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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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广深高速,上机荷高速时,母亲的电话来了:到哪里了?

快了,快到家了。

从哪来,到哪去并不重要。有关怀,有牵挂的地方就有家。俺是这样认为的,咪咪也是这样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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