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大唐夕照第一章(一) -- 唐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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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第一章(六)

张建放下心来,正要回答他没有发现什么意外,却突然看见前面道侧几个人正快速向道上冲来,当下不再说话,集中精力,注视着几人的举动。只见这一行共有五人,衣着平常,打扮各异,手中也无兵器。

五人一路狂奔冲到道上,却突然停下,一字排开在路上站着,也不上前来,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罗子轩二人。张建虽然见多识广,也未曾见过这般阵仗,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见他们不像身具上乘武功的样子,也没太放在心上。当下低声关照罗子轩一句,迎上前去。罗子轩哪肯让他独身赴险,口中答应,脚下却紧紧跟上。

堪堪到了五人身前,那站在当中为为首模样的人突然把手一挥:“慢着。”

他此言一出,罗子轩已是手按剑柄,凝神戒备。张建把把子刀从肩头取下,握在手中:“诸位有何见教?”

那人看看两边的伙伴,开口说道:“想你二人也听过我们鼎鼻山好汉的名声,快快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罗子轩与张建见这五人不过是拦路抢劫的蟊贼,放下心来,二人相视一笑,正要答话,那人已开口补充道:“你们大可放心,我们向来是只取钱财,不伤性命。”

张建见他还宽慰起自己来,更是好笑,也不与他废话,凝神运气,手中把子刀由左下侧往右上提起,提到头上时只见他一声大喝,把子刀已疾如落雷的往身前劈下去。这一下劈在地上声响震天,卷起漫天尘土。尘土消散后,地上已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罗子轩虽知张建此举不在伤人,对他的功力也颇为了解,见他这一劈之威仍是乍舌不已,再看对面几人,早已是面如土色,瑟瑟发抖,那为首之人虽强作镇定,却也是两腿发颤,不能自已。

张建冷笑一声:“我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把刀,你们还要不要?”当中那人连连摆手:“不,不要了。这位少侠,我们认错人了,这都是误会,误会。”说着,冲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要走。张建喝道:“慢着。”

罗子轩虽未曾见过世面,对这拦路打劫是认错人了的解释也是忍俊不禁,正要出言讽刺,张建已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派你们来的?”见那为首之人磨磨蹭蹭不想开口,举起手里的把子刀,“快说!”

那为首之人见情况不妙,只好老实交待。原来他们几人都是附近的农户,昨晚有个人找到他,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今天带着几个人在这路上等着罗子轩二人,他本欲推辞,那人却以刀相迫,他无奈之下这才答应。至于来找他的那人是什么人,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再表示以前从未见过。

张建见他神情并非作伪,几番逼问后见再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一番警告后就放过了他们。那五人见自己就此轻易的被放过,大喜过望,连滚带爬的就离去了。

从此人话中,张建知道他们早就被人盯上了,可他实在想不出把这五人安排在这里是什么用意。谁也不会糊涂到相信凭这几个人就能把他们截住,事实上这倒像是故意给他们通风报信。要是知道做出这安排之人是谁也许能看出来点什么,可是据刚才那人给出的相貌描述,也不像是自己认识的人。这人到底是谁,他究竟想做什么呢?张建想来想去,始终摸不出头绪。

罗子轩也被这诡异的安排给弄糊涂了,他仔细回顾了这件事情的详细经过,包括带着扇子与他错身而过的那个人,心里又想起了那个送他扇子的刘承范。也许是未经江湖险恶的缘故,他虽然到现在仍不能对刘承范赠扇的举动做出合理的解释,却从一开始就觉得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另外,虽然说不出理由,但他相信这次的事情与他包袱里的竹扇一定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关系,想到这里,若不是因为没法跟张建解释,他真想马上把扇子拿出来瞧个仔细。

二人一边琢磨一边继续前行,这一路没再出什么意外,顺利抵达了彭山,在一家客店住下。安排停当后,张建就准备出去打探消息,罗子轩却叫住了他。

罗子轩思前想后,最后决定还是把刘承范的事情告诉张建的好。当下他把刘承范赠扇之举以及路上遇见带扇之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张建。张建听了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埋怨他糊涂,当即让他把扇子取出来仔细查看。

这扇子除了用料考究,做工精细外并无什么特意之处,那幅山水画虽然笔力不俗,但也非名家手笔,山水本身也不是知名胜迹,是以二人仔细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罗子轩把自己对刘承范的看法告诉了张建。张建早就对他贸然接受陌生人馈赠的做法大为生气,现在听他还为这个贼人“开脱”,险些气得说不出话来:“到现在你还在替他说话,我说你还有没有点儿是非啊?”

罗子轩赶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想替谁说话,我只是觉得……”

张建更是生气:“觉得?你认识他啊,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啊?啥也不知道你就敢觉得来觉得去啊!我告诉你罗子轩,就你这样,就算是被人卖了,你依然还会觉得卖你的人是好人!”他一时气愤,竟直接称呼起了罗子轩的名字。

罗子轩见他正在气头上,也不好再和他解释,只是低头翻过来倒过去的看着扇子。张建见状也不好意思再发火,气鼓鼓的坐在一旁。

过了半晌,罗子轩站起身来:“我出去问一下,也许能打听到这个刘承范的消息。”他把扇子放在桌上,转身就要出去,被张建给拦下了:“我去。”

张建最近半年一直在剑南走动,却从未听说过刘承范这个名字,心底已隐隐的认定了这是个化名,不过他一则本来也要出去四处察看,二来也不放心罗子轩,是以拦下了他。他说完不容分说就出了门,把罗子轩一个人撇在房内。

罗子轩这十年来几乎都是待在峨眉山,从未曾像现在这般独立远行(虽然一路上各种安排都是张建做出,但张建毕竟是陪他而行),这一路走来,他原打算每到一地即出去游览一番,没想到竟出了这许多事情,加上刚才又与张建闹得颇不愉快,他一时也没了出去在城里闲逛一番的心思。当下他坐在桌边翻来覆去的把看着竹扇,想起自己的一番心意却惹出这种种麻烦,心头十分沮丧,竟不知不觉俯在桌上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子轩突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他腾地站起身来,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一片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罗子轩不敢大意,右手紧紧地握住腰间长剑剑柄,四下打量,见一切如常,并无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一边收起竹扇,一面仔细聆听,大致判断出那奇怪的声音是来自房顶。他正想翻窗上房查看,听见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赶忙快步闪到门后,屏声静气的看着屋门。

脚步声到了门前就消失了,只见一个人影静静的立在门前。半晌,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一脚刚跨进门内,罗子轩的长剑已稳稳的停在了他的咽喉前:“站住!”

只听得哐当一声,来人手中端着的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来人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是来送洗脚水的。”

此时罗子轩已看清来人,只见他肩上搭着一条毛巾,满身油污,抖抖颤颤,已是被咽喉下的长剑吓了个半死,那摔在地上的果然是脚盆,此刻水已流得到处都是。罗子轩见他是客店的店小二,松了一口气,正欲收回长剑,转念一想自己并未叫人送水,再说此人进房前也没有敲门,当下就要开口质问。

就在罗子轩手中的长剑稍稍收回的瞬间,店小二的右手伸向了肩上的毛巾,像是要擦吓出来的冷汗,可是毛巾却并没有抹在他的脸上,而是向罗子轩飞来。

罗子轩侧步一让,躲过毛巾,此时数点寒星已在那人“受死吧”的狞笑声中向他迎面扑来。这时他身体已经挨着墙壁,无处可躲,眼见暗器就要尽数打在身上,只见他虽危不乱,一声断喝:“鼠辈敢尔!”手中长剑用力向前刺出,同时双脚在地上一点,身体已借着这一刺之势腾空而起,堪堪避过暗器。

那人一击不中,已转身逃了出去。罗子轩见他出手如此歹毒,哪肯轻易放过,起步就追了出去。他刚到楼梯口,那人已冲出了客店大门,待到罗子轩感到门外,早已失去了他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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