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长篇悬疑小说《谋杀》,引子 -- 小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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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二小时 人手(一)

阳光灿烂的三月午后是令人心旷神怡的。但在午后两点风起的时候,不少人感到身上起了一些寒意。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边缘似乎多了些云彩,却又忽隐忽现,看不真切。唯一真切的还是阳光,以及住院大楼玻璃窗反射的耀眼光芒。

易振国抿着嘴拿着那张蒋小雪墓的照片。郑翼如同他预料那样回来了,还带来了他刚才找了好一阵却没找到的尹鹏飞。在他的计划里,这两个和蒋小雪关系密切的人确实是除掉步尧的好帮手。他们年轻,身份隐蔽,熟悉环境,对步尧应该有极大的怨恨。但这时候他却踌躇起来。因为这样过分的一张照片并不出现在他的计划之中,他也绝对不会干这样过分的事情。在他看来,仅仅是蒋小雪被步尧杀害这一事实,就已经足以让这两个人加入到计划中来。

易振国摇摇头:“这不是我干的。”

尹鹏飞冷笑道:“怎么证明?”

易振国道:“我没有必要。如果是我干的,那纯粹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步尧玩弄并杀害了蒋小雪,这个事实难道还不能让我们站在一条线上吗?”

尹鹏飞道:“这里并没有‘我们’这一说。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

易振国扔掉照片:“这位是陈达,这位姓薛,我叫他薛老师,”他介绍道,“自从开始调查步尧的事情以来,我一直在逐一走访2.14假药案受害人的家属。今天上午得到消息之后,我立即邀约人手,一边组织人一边想出了整个计划。可惜,最后答应来的只有这两位。其他人,尽管大家都有亲人受害,但都似乎都对步尧这个罪魁祸首是否接受惩罚漠不关心。他们都不愿意亲自来动手。”

郑翼道:“你呢?你也是受害人家属?”

易振国道:“可以这么说。只不过不是这件事。就像你一样,不是吗?”

郑翼无言以对,尹鹏飞道:“你们……难道是真的,要准备杀人?”

易振国摇头:“是的,我认为他应该被处决。但是,我们不能去北京。他会逃脱死刑,却不会无罪释放。这里不是美国,没有赦免污点证人的做法。但减免他的刑期,则很有可能。一旦他去了北京,一切都不在我掌握范围内。出庭完了他依然会在押,一直有人看护,直到某个监狱里。我不能冒这个险,不能让他舒舒服服的在单人间里享受几年悠闲日子,然后在保外就医出来。北京大家都人生地不熟,又是天子脚下管得严,我反复思考之后发现,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在北京动手。我们甚至不能让他出这个医院,出了医院,一旦他去人少而保卫森严的地方,我们这些业余的……”

尹鹏飞打断道:“等等!我没有听错吧?你们真是要杀了步尧?”

易振国和郑翼等所有人都瞪着他,郑翼道:“你说什么?他可是杀害了小雪!”

尹鹏飞道:“好吧好吧,就算是,那么杀掉步尧,报仇雪恨,可傅大年还怎么办?那可是罪魁祸首!如果为了让步尧付出应有的代价,而让那个药检局贪官逃脱惩罚,这样合适吗?”

郑翼道:“尹鹏飞,你还是人吗?”他怒吼着暴跳起来,但被旁边两人死死拉住。

易振国道:“证据都在楼上办公室里,蒋小雪临死前已经查实了这一点。之前,我一直认为,只有查实证据,步院长和傅大年都逃脱不了。”

“现在呢?如果证据不在呢?警察没有来搜过证据吗?步尧不是被警察看管起来了吗?”

“步尧没有被正式逮捕,没有人来搜查对他的不利证据。一切都会到他去了北京之后再做定夺!我们不能等,不能让他还能有自由,或者,还能有自由的机会。要知道,死去的无辜受害者可曾有过机会?!所以他也没有!”

“我无法接受杀了步尧,让那个药检局的官员有脱逃的机会。”尹鹏飞道,“我不认为这样做是对的。的确,步尧是制假药的直接负责人,但真正幕后人却有机会脱逃惩罚,事情不应该是这样。杀一个步尧,还能有第二个,只要那个掌握话语权的人还在作恶,就会继续有悲剧发生。傅大年才是真正需要对整个事情负责的人,是需要对那么多假药受害者负责的人。我不能杀步尧。当然,出于私情,我也不可能去告诉别人你们的盘算,让步尧跑路。这个你们放心。”

“你是个懦夫。”

“或许是,”尹鹏飞道,“你一次性带走我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女人而我发现我竟然没有把你阉掉,之后我就一直这样认为。但我不疯狂。你们在打着正义的旗号了结自己的私怨,让自己的私怨凌驾在法律之上!让真正最该受到惩罚的人有计划脱逃!不过,我想我不用太过担心,你们的计划不可能成功。你们是谁?一群医生,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四个武装法警在他身边保护,你们没想过吗?一旦他听到风吹草动,会有更多的警察赶来。”

易振国制止了其他人说话:“那么,尹大夫,再会。”

众人目送尹鹏飞离去。易振国道:“你会留下来的,郑翼,对吧?”

郑翼冷冷道:“对我来说,步尧就是最该受到惩罚的人。”

“也将就了,按照我们的计划,四个人刚刚好,当然,人手越多越好。怎么?”易振国忽然发觉情况有些不对。

陈达和那个叫薛老师的人对视一眼,陈达道:“易大夫,我认为那个尹大夫说得对!”

薛老师也在一旁无声的点头。

易振国急道:“你们不能走,这个计划必须至少要有四个人才能完成。我们只剩下仅仅三个小时了!三个小时后,步尧就会离开这里,你们不能走!”

陈达和薛老师摇摇头,陈达道:“抱歉,易大夫,我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退出。”

薛老师道:“我也是。”

易振国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收拾包裹,临到门口,陈达道:“不管怎样,祝你们一切顺利。窃听器我也给你弄来了,相信还是会有不少用的。”两人出门离去。

郑翼奇道:“窃听器?”

易振国取出酒瓶,猛地灌下一大口:“陈达做国贸的,从香港带回来了间谍器材,可以清晰地听见十米以内的任何声音,哪怕隔着墙。”他翻开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个黑黑的状如微型卫星锅盖接收器的东西,“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间房间的原因。”

“什么?”

“这间房间正好在步尧的办公室下面。现在,他就在我们的头顶上。”

郑翼焦急道:“那么现在怎么办?我们人手不够?你的计划到底是怎样杀步尧的?”

易振国忽然一笑:“没有备用计划,还称得上计划吗?步尧今天一定会死!跟我来吧。”

他们转身而出,没人留意那张窗台上的照片。出门关门时候一阵风被带起,那张有蒋小雪墓碑的照片几个起落,从窗户缝隙中滚落而出。照片上下不断翻飞,阳光直射在上面一闪一闪,光亮眩目。

令人目眩的光亮下,银针在灯光下悠悠颤动着,一起一伏。反光的璀璨随着这起伏从银针的一头滚动到另一头,如同那璀璨是一颗在银针上的实体。突然,璀璨崩溃了,银针也黯淡下来——阴影挡住了光线。

“行了雷爷爷。”易惕站起来,准备将银针收起来。

“嗯?这么快,”被称呼为雷爷爷的老人道,“我还指望再打个盹儿哩。”老人趴在床上,背上有整整一片银针。他一抬头,全白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了个大背头,下面一张红堂堂笑眯眯的四方脸,正应了鹤发童颜一句老话。

“留着晚上睡吧。”易惕嘻嘻一笑,开始一根一根地拔针。那老人道:“嘿,现在漂亮姑娘的小手摸过来,也没啥感觉了,活着的意思也就吃顿饱饭睡个安稳觉而已。倒是奇怪,你说,像什么杨振宁啊,默多克啊,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祖传秘方啊?”

易惕恼道:“什么呀你……”但她却并不真的生气。她知道这个叫雷徒的老人从来就是这样一副为老不尊的德性,说话随随便便不三不四。许多人常将操谁谁之类粗口挂在嘴边,但其实也并不是流氓。雷徒也仅仅开开玩笑而已,并不是真的轻薄之徒。从他父亲开始,雷徒就作为一个长期的腰椎病人而时常光临她家,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至于雷家与易家的关系,那得追溯到解放以前,追溯到父亲出生之前。在当时的城里,雷家是最大的药商,而易家若说自己杏林第二,没人敢自称第一。两家的关系的起源已不可考,但至少现在,易惕并不敢忘这段漫长的家族的关系。腰椎虽说是小毛病,雷徒放心让她立马接着来,也并非完全认可她医术的缘故。虽然时过境迁,雷家早已不再做中药材,但荣辱与共上百年的关系绝非仅仅用珍贵二字就可以概括得了。这一点老头子雷徒自然是明白,并且他满意的看到,年轻的易家传人似乎也并不糊涂。

现在这个易家传人正小心地将银针一根根用酒精抹好,银针做工精制考究,针尾全是传说中龙的九子造型。只见她又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木质盒子,盒子有一本书大小,上面有四个阳刻的篆书字。普通人如今已经不可能认得,但她知道,那写的是“以慈济人”。盒子已经不知道经过多少代易家人的抚摸,以致于边缘棱角都显得圆润光滑。她打开盒子,盖子里面另有阴刻四字,却是楷书:“医道思意”。盒子里,是一匹裱起而边角略略卷起的发黄的纸质,上有丝绣般的小字:“精识高道,深达摄生”。下面则是光绪的御章图案。图案一旁则是木头针孔,每一根针都有各自的归宿。

雷徒咂咂嘴:“我说,你们家这套玩意儿值得不少钱吧?可要收好,万一有一天你雷爷爷没钱了,说不定一个顺手牵羊反手拐牛,就弄去换钱花了。”

易惕却没有搭理他的打趣。却走到窗前。风从窗外刮进来,带来些许凉意和一阵诱人的食堂炉灶特有的味道,带动着易惕盘起的长发下的一些发丝飘起。雷徒看见,她似乎像一个成年人一样高了,她的身段和脸庞不仅可爱,而更有了丝动人。在她的眼中有一种东西,那是雷徒曾经在她父亲易振国的眼中见过的,那种刚毅和果决。雷徒知道自己在注意一件有相当长时间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小妮子长大了。

末了,她忽然道:“雷爷爷,这次真的能成吗?”

雷徒叹了口气:“应该行吧。振国虽然比我小辈份,却只比我小八岁,我们从小就像兄弟一样。虽然这一次时机很突然,但从你母亲和步尧的事发了之后,他就一直在想了。这次他能这么快搞出这个计划,其实我一点不奇怪。每次在他面前提步尧的名字,我在他眼睛里就只看到两个字,杀人!”

“步尧当初把老爸赶出医院,取消中医科,也是和这个有关吗?”

“我猜他是没脸见你父亲,最后就把他赶走了事。我也不知道。你去问你父亲吧。”

易惕回头:“不,我问你。雷爷爷,以前你从来不回答这个问题。今天这个时候应该可以回答了吧?你为什么老住院?我天天给你号脉,你根本就没病。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可以赖在一个单人病房里十多年时间,从来就没有人怀疑过这一点吗?”

“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易惕幽幽道:“因为,说不定,一会儿大家伙儿都得死。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

雷徒叹道,“我患有癌症。”

易惕一愣:“又胡说八道,你?我隔天号一次脉做一回针灸。我还不知道?”

雷徒道:“十多年前就是,胰腺癌,不算晚期,也不太早。干啥也没用,于是吃了种新出产的抗癌新药,当时的新药,于是癌就转移到了胃。”

易惕皱眉道:“我没在开玩笑。”

雷徒道:“我也没有。说来也奇怪,那胰腺的癌转移到了胃,可真是‘转移’呢,胰腺的癌全不见了,全到胃里去了。于是那家抗癌新药火了。隔了一阵,那家药不好卖了,于是胃癌就恰好转移到肠,胃癌又好了。于是又火了种抗癌新新药。然后再转移到直肠,然后一轮又一轮,这癌细胞他妈像把我身体里各个器官当风景区一样搞自驾游,逛了一圈又一圈。市面上的抗癌新药果然火了一轮又一轮”

易惕点头:“我明白了,原来……”她被打断了。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易振国和郑翼走了进来。

易惕道:“出事了?”

易振国道:“对,尹鹏飞不干,他们两个也被尹鹏飞说动了。”

“时间太紧了,现在距离平时步尧的下班时间只剩下不到三个小时。”

“对,”易振国道,“我们人手不够。要不是时间紧迫,易惕,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参加进来的。老雷,这回大家都得上阵了。这位是给你讲过的郑大夫。”

易惕道:“知道,郑大夫的遭遇就是老爸你的翻版,只是缺了一个我。”

郑翼怔怔地看了易振国,难怪他总是说相信他,他的一切感受他都非常了解。原来如此。郑翼想起MP3上妻子的话,不是第一次,蒋小雪也不是第一个……易振国笑了笑:“你个鬼精灵。这位是我的小女,易惕。这位,就是我一切消息的来源,雷徒。按照辈份,他还是我叔叔。”

郑翼好奇地看向雷徒,雷徒笑呵呵道:“我也不用不好意思。步尧的假药有一半是从我手里销售到全国的药店的,要说药品销售,这个国家比我更强的有很多,但比我更懂的不出五个。如果要是说比我家更懂的,那就一个也没有了。如果说傅大年的证据都被步尧捏在手里,那么步尧的命脉就在我手上。这个杀步尧的计划,有一半是我想出来的。”

郑翼看看易振国,又看看易惕,再看看雷徒。忽然,他伸手向易振国:“给我来口酒。”他接过酒仰头猛灌一口,“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

“这是什么酒?”

“药酒,”易振国得意地双手抱在胸前,“家传配方。”

得意地将双手抱在胸前正是李子平,他抱着手,叼着牙签,脚靠在墙边上,看着面前的木门。这里是市中级人民法院。正是下午两点三十的上班时间,法院里各种人员来往不断。但这里稍微好些。这条走廊只有一个门,正是临时关押所,专门关押马上出庭受审的犯人。

而现在临时关押所这扇门里面的,正是李子平自己亲手擒住的,猖獗一时的剧盗,神偷侠盗罗汉。帅,真他妈帅啊!简直太崇拜自己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咂着口水挺直身体,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英姿飒爽,无一处不可以拿来形容威武英俊这四个字。配上警服和配枪,现在他简直觉得这些法院的小姑娘哪个走过时候不拿眼睛瞟他,都应该拖到审判厅判剜眼刑。法院的工作人员在一边上下来往,有些熟识的不时停下来招呼:“小李队,有任务啊?”“哟,李子平李队长来了,你父亲还好?”很遗憾,这些打招呼的人个个都是审判员一类有头有脸的角色,就是没有一个漂亮女孩子。

李子平不得不把抱着的手和蹬在雪白墙壁上的脚放了下来,规规矩矩地把帽子夹在腋下——而不是大腿之间,挺直身上的蓝黑制服,装出笑脸一一回应。李子平心里盘算,估计十个里面有十个是冲着他位高权重的父亲才搭理他的。尽管他今天是出庭作证,有公事在身,他也不得不一边点头哈腰微笑着应酬,一边心下牢骚老爹的势力影响无所不在。

李子平心里叹了口气,转念开始想象木门里面的“神偷侠盗”罗汉现在的落魄样子。抛开其它的不谈,神偷侠盗罗汉还是蛮有意思的。之所以说神偷,是这厮从黑山白水一路偷到天涯海角,啥都偷,从装钞票金条的银行到装唐碗宋盆的博物馆,但不伤人不使坏,就是不失手见不着人。之所以称侠盗,则尤其让人啼笑皆非:每偷一处,变卖赃款之后就拿出一小部分,罗汉这厮就以“神偷侠盗”署名捐给当地的红十字会或者希望工程,搞得人家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后来人家都作为赃款交上来,这厮也不知道以什么途径打听到了,又变花招:不留姓名匿名捐,但记下钞票号码,待差不多人家入账了再写信来表示身份。事实上,李子平知道早些时候罗汉的绰号正是“贼王”,估计罗汉署名捐赠是嫌弃这个绰号不好,花钱买名,而他也果然得了“神偷侠盗”的称号。

名号倒也罢了,最让李子平气愤的是,这厮竟然写得一手好字!每次写信给慈善机构半文不白咬文嚼字也罢,有时候还连诗带词那也不提,还居然是大不咧咧的一篇宣纸上的毛笔书法!而看过的居然人人看得连连点头。市公安局一个副局长是市作协副主席,算是懂行的,看过都说这文章文理细腻,这大字笔意高雅,说此人文化修养极为深厚之余还大加击节赞叹。李子平自己看罗汉的草书连字都认不全,当然对此极忿忿不平。不过,话说回来,李子平自己平心而论,觉得这厮哪怕光凭捐款这一手,记载进中国盗窃史也是当当然的。

“当当”的一声轻响,门开了。几个法警押着“神偷侠盗”罗汉走了出来。李子平这时候已经叼着牙签走神到天涯海角去了。他一贯觉得叼牙签很酷,但只是为了在女孩子面前装神,绝对犯不着在这个男人面前摆。“神偷侠盗”罗汉不到二十五岁,名字很威武,样子却出乎所有人预料:眉清目秀斯斯文文,星目柳眉薄唇粉面,又留着齐肩发型,真人比照片更有点阴柔美的感觉。逮他的那天要不是眼见他跟个小姐在床上打滚,连李子平都会觉得这会不会是个女人——女侠盗,更让人觉得传奇,大家更喜欢听也更倾向于相信这一类故事。马上要押罗汉去审判厅读宣判书了,这时候罗汉还没剃发,只是用橡皮筋把头发绑在脑后,拷着手。罗汉看到他,本来就沮丧的眼皮更垂了下去。

李子平冷笑两声:“我操!别他妈一脸活不出来的样子,不就是去新疆种棉花么?你偷钱捐给人家还写信嚷嚷得振振有词,说要为祖国慈善事业做贡献,这个为他妈祖国纺织事业做贡献也一样不是?在社会主义国家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众法警哈哈大笑,法警队长道:“小李队早来了?”

“刚来刚来。几点开庭啊这是,下午还有场球赛。”

“一会儿,就一会儿。我们也没办法,上面交代说这家伙身手好,你亲自逮过他,让你一路跟着他看着点别出什么岔子。下午谁打谁?”

李子平眉毛一挑正待说话,罗汉忽然道:“李队,栽你手上我服了。可你怎么知道是去新疆种棉花的?严重盗窃可是有死刑先例的。”

法警队长道:“你他妈给我住嘴!”回头对李子平道:“听说这厮捐钱给希望工程是真的?”

李子平摇头:“估计不会承认,承认就不好判了。”

罗汉抬起头:“我真有捐的。”

李子平道:“去你妈的,你以为你是亿万富豪啊,还他妈搞慈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是为了以后万一失手留条后路。还假惺惺问会不会有死刑,哼,给我造舆论压力?大善人神偷侠盗罗汉被恶少衙内李子平打死了?”

罗汉抿嘴微笑起来,李子平一呆,继而一阵恶心,要不是看过他光屁股的样子,真想再脱了这厮的内裤再检查检查清楚到底性别是什么。他怒道:“兔儿爷!他妈笑什么?对了,我那天想到你为什么叫罗汉了。”

法警队长:“这厮真姓罗名汉,也真好笑人。”

李子平道:“呸,这个肯定是假名!你想想,侠盗,侠盗是他妈谁?侠盗罗宾汉么,对不对?”他回头把脸凑上去,“个人好奇问一下,你他妈把宾字弄哪儿去了?偷了么?还是捐给红十字会了?”

罗汉忽然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眼光一闪,道:“报告队长。我要报告犯罪团伙内幕,争取宽大处理。”

李子平和法警队长对视一眼,李子平道:“狗屁,什么犯罪团伙。现在说也晚了点。”

罗汉瞪大眼睛:“真的,队长,你凭什么相信,这么多案子是我一个人做的?我有同伙。我……我不是神偷侠盗,神偷侠盗不止一个人!”

李子平和法警队长再次对视一眼,李子平把牙签拿在手里:“你说。但是判决肯定不会改了,进去减刑。”

罗汉道:“不行,只能给你一个人说。他们在公安系统里面有内应。你逮我证明你清白,我只敢给你说。”

李子平看向法警队长,法警队长点点头,一挥手,几个法警朝走廊另一头走出十来米。李子平皱眉道:“说吧,他们听不见。”

罗汉把嘴凑到李子平耳边,飞快道:“宾字给你妈,你妈那儿有病!”接着用头重重一甩撞在李子平的下巴上。

李子平只觉眼前一抖,就知道坏事了。下巴一阵剧痛,待他睁开眼的时候,罗汉的身影已经闪过了走廊拐角。几个法警在走廊另一端,离李子平他们更远。李子平没有犹豫,他几步冲上前,闪过拐角拔枪就打。“砰砰砰砰”四枪连射。在部队和特警队的几年训练在这时候体现出成果,他清楚地看到罗汉的左肩在枪声中晃了一下。

子弹面前人人平等,法院里法官律师检查官嫌疑犯纷纷尖叫一片,全都抱头蹲地一个动作。法警队长一边冲上来一边喝道:“不能开枪!”但李子平根本就不理他。罗汉的身手他相信,他更相信全中国没有谁比自己更了解罗汉这个人。这个时候不开枪那么这辈子都甭想再看到这个人了。他和几个法警朝前跑去。血渍在罗汉中枪的地方出现,但再拐一处就连人带血不见了踪影!李子平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回到罗汉中枪的地方。他看见带血的手铐被扔在一边,他蹲下仔细地找,终于找到他想要的东西——那根牙签!罗汉就是这样开手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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