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旗帜·铁军无畏(4)》(一) -- 双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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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旗帜·铁军无畏(4)》(三)

第四章 旗帜(三)

  

  博士官指挥若定,却也不要斯文操了国骂/三送“鸡毛信”,王敬斌要“三十六计走为上”/森林公园一支老年团队,傅康红赵爱华两位女性一起撑危局/“爷爷奶奶,解放军来了”,赵爱华4天以来第一次痛放悲声/“抬也要把你们抬出去”,周洪许一语重千钧/“胜过亲子女,铁军名不虚”,朱功义老人劫后感慨赋长诗/“杂牌军”也是主力军,王敬斌就爱带这些有种的兵/“公勤队”也是战斗队,“机关兵”也是铁军的兵/把你的生命托付给战士的臂膀,93个人就是93面旗帜/既要负重还得忍辱,彭小飞一拍胸脯捂治了乱局/“炮团把群众带出山来了”,李木生司令员泪光闪闪/两对龙凤胎,找不着恩人的群众的还是记住了“解放军”/肖文静找到了杨培军,杨培军身后是更多的无名英雄/是个傻兵也是个好兵,饿得发晕的张茂林坚决不吃群众的粮/胜利的旗帜,炮团官兵为数千黎民争来了至关重要的一天/“进村入户”,王同宇坚决要救出一条残疾的生命/消毒灭犬,没有成功感的为难任务/“宁绕远少涉险”,梁刚刚新辟一条“生命通道”/王劲松好心让路,却在不觉中脱过一劫/清平天池金花,炮团的旗帜成了人民军队的旗帜

  

  

  据后来粗的略估算,5月16日那天从清平磷矿和清平乡出山的群众,可能超过5000人。

  15日20时——也就是周洪许、刘国华率一营突击队向云湖突击的同时,指挥团直属队在磷矿救灾的王敬斌主任也收到了团长传回来的“鸡毛信”:团直属队一人不留,全部协助磷矿职工和湔坪村群众转移出山。而在此前,王敬斌已经与团直属队的干部们开过多次讨论会,大家取得的一致意见是:尽快将群众转移出山……

  15日那天,正在中央党校学习的磷矿党委副书记黄伟贤赶回汉旺,随即于当日冒险进山,赶到磷矿与正在主持救灾工作的向平书记会合,他带回的中国化工集团领导的指示也是“立即转移”。如此,军地两路救灾队伍不谋而合取得了共识,王敬斌立即开始部署次日转移群众的工作……

  不过在没有得到团长具体指示的情况下,他还是准备自率10余官兵就地留守。在开会部署时,公勤队队长江军也首先表示:公勤队官兵愿与主任一起担任留守任务。而团长这封“鸡毛信”一来,诸多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王敬斌后来说:我可真是感谢团长啊!

  其实那天周洪许承受的压力更大:他自己也作了率少数人就地坚守的准备。

  “走”的问题解决了,但王敬斌心中仍然忐忑不安。

  团直属队在清平磷矿救灾的官兵只有93人,分属团直机关、团指挥连、修理连、汽车连、教导队等单位,多数建制不全,是一支真正的“杂牌”。而且当过兵的人都知道,这直属队的“机关兵”是部队最难管理的一部分人:这里“八大员”多,“老资格”多,首长身边的人多,都是平常别人多要烧香拜佛的“衙门中人”。这类兵员作风散漫稀拉,遇事推诿塞责,在很多部队中真还不是罕有的现象……

  年初炮团到黔西地区参加抗雪救灾时,王敬斌对团直属队也有这样的固有成见。当时周洪许团长让他指挥团直属队作为一个独立单位去执行任务时,他心中也是老大的不乐意:团长你怎么弄一支“杂牌军”给我带呀,这天天顶着风雪在高山峻岭上扛电线杆子可是出大力流大汗的活儿,这帮“机关兵”我能划拉得动么?……

  周洪许抚慰他:你先带带看,要是不行我们再给你调其他连队……

  然而3天之后,王敬斌却自己把电话打到了周洪许那里:团长啊,这直属队可真是一支好队伍,指哪儿打哪儿从来不打折扣!战斗力那是大大的强!看来咱炮团的兵不管是基层的还是机关的,都是好样的!……

  那一回,直属队14个人一组,天天都扛着600斤重的电线杆子往六七十度的泥泞陡坡上爬,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精精神神喊着号子个把小时就能蹚过好几公里的山路把电杆扛到了山上,就连民工看了都直咋舌——他们要抬这样的电杆那可都是18个人一组,而且至少要花两个多小时才能扛上去……

  周小舟军长有一次就跟在他们后边,看到这般景象也不禁发出赞叹:

  “小伙子们真行,我空着手都撵你们不上!”

  听了军长的夸奖,直属队的官兵们那叫一个得意!

  最让王敬斌感概的是,这些兵,不光是能出大力扛大活,而且纪律观念还忒强。

  有一次,他们抬着电杆上到一个坡地,坡地上有老百姓的庄稼地,要直接蹚过去也就是十来二十米,又省力气又省时间。但王敬斌却让大家停下来休息片刻,因为他心中正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里那个“第六爱护群众的庄稼,行军作战处处注意到”,打的主意是沿庄稼地的边缘绕行上山……

  而“这一绕”,至少要绕出500多米,而且道路还更加泥泞难行。

  虽然他没有直言,但官兵们全都明白了主任的意思。

  休息甫定,大家啥话没说,电杆一上肩,喊着号子就吭哧吭哧地踏上了绕行之路。

  你说说,这些兵,是不是谁带谁爱,越带越爱?

  这里顺带说一下炮团特有的编制单位“公勤队”,这可是他们独家版权的创造——据说现在也得到了“上边”的首肯并向全军推广:公勤队的成员其实就是“首长身边人”,如首长的司机、公务员、炊事员等勤杂人员,平时就配有专门的干部象基层连队一样集中管理——取缔“首长身边人”的特珠意识,有任务时作为一个建制单位使用……

  事实证明,他们的确能够当作“建制单位”使用!

  然而在这一回,王敬斌比年初刚带直属队参加抗雪救灾时还要忐忑不安:这大批的群众可不是水泥杆子,直属队这93名官兵就是想扛也扛不动扛不完!人数如此众多的人们在狭窄艰险的河道上遇到危险危情,要有谁的情绪稍微出现波动,很快就会传递、放大和蔓延开来!而局面一旦混乱失控,人为的灾难就有可能大于自然的灾害!真出了问题,那可就是押上自己十个脑袋也难以挽回的“大事件”!……

  正是基于这些“忐忑不安”,王敬斌日前与磷矿领导和湔沟村主任等地方领导共同作出了“将群众转移出山”的决定后,又派出团指挥连排长王兵给周洪许团长送出了第三封“鸡毛信”。当晚20时许,王兵将团长的“同意转移”的最后指示传回,他又迅即召集直属队干部连夜开会,研究带领群众出山的可能会遇到的种种问题,并作出护送群众出山的相应部署:

  

  一、转移递队编成序列为:教导队、卫生队、公勤队、汽车连、修理连、团指挥连;

  二、各单位之间行军间隔50米,保持在目视和喊话范围之内;

  三、团政治处主任王敬斌亲率团教导队政治指挥员雷雄率教导队人员担负开路任务;

  四、军务股股长姜亚新、管理股股长全洪渊率团指挥连王兵8名身强力壮的官兵殿后担负收容任务。……

  计划很好,可计划还是没赶上变化。

  15日晚上开会时,矿区和湔沟村方面初步统计要转移出山的群众人数是600余名,可一大早起来一看,何止六百,三千都打不住!再走到清平乡与磷矿的分岔口余洞子,清平乡那边出来的群众也是黑压压一片,差不多也有近两千人——军务股股长姜亚新后来说:“当时我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了《动物世界》中角马迁徙的场景……”

  如此,这支“杂牌军”的各单位基本就成了只能各自为战的“散兵游勇”了。

  当然,一些孕妇、儿童和老人,王敬斌也是指定了专人负责的,比如公勤队的王磊和朱大飞这两名已经当了父亲的士官——他们一个是政治处的战士一位是军务股的保密员,就被王敬斌指定背负一对刚出生4个月的龙凤双胞胎和出山——还有龙凤胎的妈妈和婆婆,龙凤胎太珍贵,光抱着不行,于是两人又撕下床单把孩子捆在胸前……

  据炮团公勤队官兵们自撰的《抗震救灾纪实》记载,公勤队官兵专人扶助的对象有:

  

  王磊、朱大飞抱着一对4个月大的龙凤胎

  陈浩背着一个4岁大的小女孩

  董玉芳护送一个70岁的老人

  罗飘抱着一个5岁大的小男孩

  任简背者一个5岁大的小女孩

  郝政伟牵着一个8岁大的小女孩(后来又背了一个1岁的小男孩)

  潘东背者一个6岁大的小男孩

  徐涛背着一个5岁大的小男孩

  王飞、陈云逸护送一名怀孕8个月的妇女

  杨培军牵着一个9岁大的小女孩

  张一帆扶着一名老人

  祖万学扶着一名老人

  王小敏、李德怀扶着一名老人

  熊本柱、丁放放扶着一名老人

  陈洪、宋鹏扶着一名老人

  周杰护送一名孕妇

  ……

  

  据说那天王敬斌的命令下得很死:“要有一个出了问题就枪毙你们……”

  说实话我对王敬斌是否下过这般恶狠狠的命令还是很有点怀疑的——我实在想象不出一脸书卷气的他下这般“不讲道理”的命令时是究竟个啥模样,所以也反复掂量着把他这副是个姑娘都很难喜欢的嘴脸写出来的后果:这可是关系到他那“大龄青年”日子是很快结束还是继续延续的“重大原则问题”哩!……

  不过后来还是释然了:好男儿一定是对人民负责的人,好姑娘也一定会爱上好男儿!

  而且既便是他“恶狠狠”了,也是可以理解的——这天的情况真是太严峻了!

  自炮团第一梯队突入清平以来,“死亡峡谷”的地理地形情况又有很大变化:除去塌方、滑坡外,沿途的堰塞湖水位也时时渐涨,上午和下午甚至几个小时后都不一样。炮团“杂牌军”的官兵们再次进入既是“死亡峡谷”也是“生命通道”的河谷后,又不得不冒着危险攀葛附籐寻觅通路,在过膝齐腰的急流中拉起保险绳,排成人墙,为转移的群众拓开求生的希望……

  “真是命悬一线,命悬一线啊!”团教导队政治指导员雷雄后来说。

  他那天带教导队7名官兵带着十字镐、圆铲和安全绳在前边逐段逐段地开辟通路,来的时候的道路好多都被塌方封死,必须边走边开辟新路。团政治处主任王敬斌不得不时时向后边传递“停止前进,原地待命!”的命令,而一到这时候,官兵们还得跑前跑后地给群众们解释安抚:大家拉开距离,注意安全,不要挤成一团!放心,有我们在,大家都能安全出去……

  一字长蛇的队伍犹如死神俯视嘱目下蠕动的蚁群,真个就是“命悬一线”。

  ……

  “救命呀!”

  “解放军,救我们过去!”

  刚一过余洞子不远,修理连官兵们就听见从绵远河对岸传来阵阵呼救声。

  “指导员你看!”收容组成员赵飞指着河对面被困住的人群提醒政治指导员张军。

  张军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河对岸被困住了20几个老乡,老的老,小的小,都是老弱妇孺,其中有的抱着的孩子还在声声啼哭,而河水早已快漫至腰际,河面上仅剩一根细细的绳子也根本无法承载徒涉者过河时沉重负荷……

  修理连在行军序列中是比较靠后的位置,这些群众也是清平乡转移队伍中的落在后边的群众,前边的人群过河时水位尚未过膝,攀着这条细绳子过河尚不成问题,而这还没过两个小时,河水已经过膝,那根细细的绳子已经不堪重负,这些群众谁也不敢再往河里去了……

  “赵飞,先把我们的绳子拉过河!小心河水!”张军大声喊道。

  挽着粗绳子的赵飞刚一下河,就被湍急的河水冲得左摇右晃几个趔趄。好容易站稳身子后,他又蹒跚着顺着那根细细的绳子涉过急流,把自已带来救援用的绳子系在了河对岸的一颗大树上,河这边张军也把绳子的一头在了一个三人才能合抱的巨石上。

  “冉毅!你先过河,把老人、小孩、妇孺都转移过来!其余人员在这边把绳子稳住!”

  冉毅艰难地攀着绳子过了河,背起一个老太太慢慢往回走,行至河心,却被急流冲得一滑,扑通一声就扑倒在了水中,一只手却下意识地将老太太的身体使劲儿往上撑,……

  “朱林华、唐龙快来接应!”张军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也扑下了河。

  老太太终于过来了。

  第二个、第三个……,

  抚慰着哇哇乱哭的孩子,扶助着颠颠巍巍的老者,他们把群众一个个接过了河。

  当他们把最后一个老乡接过河来时,水位已经漫过腰际直达胸口……

  ……

  炮团管理股股长全洪渊跟公勤队的队伍走在前边,也是被瀑涨的急流拦了路。

  “都过来,手拉手连成人墙,让群众在中间拉着我们走。”全洪渊命令道。

  公勤队十来名战士们连鞋也没脱都下到水中,或抱着孩子,或背着老人,或抬着伤员。抱着一对“龙凤胎”的王磊和朱大飞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水底的石头,谁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大意;战士陈云逸和王飞抬着一位怀胎8个月的孕妇,不时地打着趔趄,却又硬撑着把孕妇高处举,孕妇紧紧抓住他们的手——除了恐惧,更多的还是信托……

  ……

  团指挥连16名官兵那天的任务是殿后收容,“确保不让一个老百姓掉队”。

  他们分为前队和后队,前边是连长王灿带着王洪军、胡旭军等8名官兵开路,后头是排长王兵带着8官兵劝说和帮助一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孩子或掉队的老百姓继续往前走。王洪军等一路上不断地在巨石悬崖上拉起绳索,王灿等则扶着人们沿绳梯攀过这些障碍;王兵从磷矿出来时就背负着湔沟村的一位76岁的张姓老者,胡旭军在路上为扶助群众干脆就连自己的背包都给扔了……

  ……

  然而,涉险开道,扶老携幼,还并不是他们“转移群众”这个重任中最为艰巨的部分。

  最为艰巨的任务是组织和安抚群众,完成安全有序地转移。

  这不仅需要“负重”,更需要“忍辱”。

通宝推:吃土的蚯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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