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00.《共产党宣言》笔记·引子－阿芙乐尔一声炮响 -- Che

（三）思想和制度的革命

自Emile Levasseur所著《从1789年直至目前法国工人阶级历史》（出版于1867年）中，我们可以知道，1866年法国雇主和雇员的人数情况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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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即，直到法国大革命之后约77年，法国的企业平均雇佣人数才到达1.84人，把这个数字和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剩余价值率和剩余价值量》中关于“小业主”与“资本家”的界线定义相比较（按马克思的计算，在19世纪中叶，雇工8人以下，自己也和工人一样直接参加生产过程的，是“介于资本家和工人之间的中间人物，成了小业主”，而超过8人，则开始“占有工人的剩余价值”，才被称为资本家。这个定义一直被奉为金科玉律，以至于1988年国务院公布且现在仍在施行中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私营企业暂行条例》，也将私营企业定义为“企业资产属于私人所有、雇工八人以上的营利性的经济组织”），我们可以看到，自1866年上溯到1789年，法国的所谓资产阶级，就平均水平而言，在科学社会主义经典论著的定义中，实质上是一群小业主。

此外，雅各宾派是建立第一共和国和通过雅各宾宪法的主要推动力量，而在雅各宾派最为重要的几个领导人当中，罗伯斯庇尔、丹东是律师，马拉先是医生后是记者，圣茹斯特的父亲是军人、本人则刚刚大学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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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斯庇尔、圣茹斯特、丹东、马拉（自左向右）

从法国大革命的发展进程、中坚力量和主要领导者来看，法国大革命是一场由被压迫民众共同发动的、旨在追求自由与平等的、反抗专制制度的革命，其制度上的结果是打破了君主和贵族独享的私有制、确立了全民普遍的私有制，思想上的结果是使自由与平等的理念深入人心。

（1）王权和神权的告别演出

无论是古埃及（法老被塑造成太阳神之子）、中国（皇帝是天之子）还是欧洲（君王是上帝在地球上的化身），专制统治的一个重大特点是王权和神权的结合。而法国大革命则在将王冠置于断头台上的同时，将神杖扔进了熊熊的火堆。

尽管在处死路易十六之后，法国经历了雅各宾共和（1793～1794）、督政府（1795～1799）、执政府（拿破仑，1799～1804）、第一帝国 （拿破仑，1804～1814）、波旁复辟王朝（1815～1830）、君主立宪（1830～1848）、第二共和国（1848～1851）、第二帝国（拿破仑三世，1852～1870）、第三共和国（1870～1940）、第四共和国（1946～1958）、第五共和国（1958～今）这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政体变更，但是，《人权宣言》、《雅各宾宪法》、《拿破仑法典》等一系列法律和制度的建设，从根本上摧毁了王权的专制基础，将对权利和私有财产的保护扩展到了全民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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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人权和公民权宣言》（1789）/（中）《马赛曲》（1792）/（右）《拿破仑法典》（1804）

另一方面，1790年起开始的对教会土地的世俗化和出售，有效地削弱了教权的经济基础，法国大革命所主张的理性主义、宗教信仰自由，尤其是在全国范围内推行“学校教师”来取代“教区牧师”、从而打破教会对教育之控制的政策，进一步推动了全民的世俗化。而雄才大略的拿破仑，更是把教皇庇护七世当作了自己加冕礼上的点缀饰品，他傲慢地将教皇从罗马召唤到巴黎，并且在加冕时拒绝按常规跪在地上让教皇加冕，而是夺过皇冠自己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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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跨越阿尔卑斯山圣伯纳隘口的拿破仑（1801）/（右）拿破仑在巴黎圣母院的加冕典礼（局部，1807）

[作者：Jacques－Louis David]

法国大革命对王权和神权的剥夺，正如希腊人科洛科特罗尼斯（Theodoros Kolokotrones，1821年希腊独立运动领袖）所说：“法国大革命和拿破仑的所作所为，打开了世界的眼界。在此之前，这些国家一无所知，而其人民则认为国王是世间的上帝，他们一定会说，不管国王做什么都是对的。经过现在这场变化，统治人民将会更困难了。”

（2）自由平等开始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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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孟德斯鸠 /（中）伏尔泰 /（右）卢梭

孟德斯鸠（1689-1755）是法国首位公开批评封建统治的思想家，他突破“神授君权”的观点。认为人民应享有宗教和政治自由。他的代表著作是《论法的精神》，他认为决定法的精神和法的内容是每个国家至关重要的，保证法治的手段是“三权分立”，即立法权、行政权和司法权分属于三个不同的国家机关，三者相互制约、权力均衡。“三权分立说”对于1787年的《美国宪法》、1791年-1795年的《法国宪法》和1792年的《普鲁士法典》的制定工作产生重大的影响。

伏尔泰（1694-1778）反对君主制度，提倡自然神论，批判天主教会，主张言论自由。那句著名的“我并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据称即来自于他（一说是由女作家伊夫林·比阿特丽斯·霍尔于传记《伏尔泰的朋友们》中创造出来，用以表达伏尔泰的主张）。

罗素有云，“自由是卢梭思想的名义目标，但实际上他所重视的、他甚至牺牲自由以力求的是平等”。这位追求平等的卢梭（1712-1778）就是法国大革命的精神偶像。

在代表作《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中，卢梭把政府的出现解释为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一种契约。人们愿意放弃个人自由并被他人所统治的唯一原因，是他们看到个人的权利、快乐和财产在一个有正规政府的社会比在一个无政府的、人人只顾自己社会能够得到更好的保护。同时，卢梭又指出原始的契约有着明显的缺陷，社会中最富有和最有权力的人“欺骗”了大众，使不平等成为人类社会一个永恒的特点。他在另一部代表作《社会契约论》中提到，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契约应该被重新思考。政府不应该是保护少数人的财富和权利，而是应该着眼于每一个人的权利和平等。不管任何形式的政府，如果它没有对每一个人的权利、自由和平等负责，那它就破坏了其职权的根本所在，否定了自身存在的必要性。

在所有的平等要求中，卢梭把经济平等的原则放在首位，因为“各种不平等最后都必然会归结到财富上去”。卢梭认为，要实现人的平等权利，首先要实现经济上的平等，做到“人人都有一些东西而又没有人能有过多的东西”，也就是“没有一个公民可以富足的足以购买另一人，也没有一个公民可以穷的不得不出卖自身”。在他眼里，“政府的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要防止财富分配的极端不平等"。

孟德斯鸠、伏尔泰和卢梭所倡导的自由和平等，在法国大革命中得到了充分地实践，自“八月法令”、《人权宣言》到《1791年宪法》、《1793年宪法》、《拿破仑法典》，这些理念推动着法国大革命的发展，同时，又籍助法国大革命的发展（包括拿破仑在欧洲大陆上的征服），自罗伯斯庇尔、马拉等领导者和思想家扩展到全体法国民众，自法国一国输出到比利时、莱茵地区、西班牙和意大利，从思想上占领了大半个欧洲，并且在随后的岁月中成为全体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

1791年12月21日，国民公会通过决议为卢梭立一座雕像。1793年春天，国民公会决定把卢梭尊为先贤。

总之，在我看来，法国大革命时期，革命者们的基本诉求是自由和平等，在革命发生的时候，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作为两个独立且对立的阶级尚未真正成形，他们更多的是共同作为专制制度下没有政治和财产权利的被奴役者，为民主共和而并肩战斗，一直到1830年，这两个阶级在推翻波旁王朝复辟的街垒战中仍然是患难与共的盟友，他们提出的战斗口号依然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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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引导人民（1830年）[作者：德拉克罗瓦]

对法国大革命这段历史及其影响的深入了解，解决了我初读《共产党宣言》时的一个困惑，即为什么这份无产者纲领性的文件不是在资本主义高度发展了的今天问世，而是在资本主义刚刚站稳脚跟之后不久就被作为无产者的战斗号角而吹响。

由于法国大革命所带来的制度革命和思想解放，将压迫者的神授地位彻底剥夺，将政治权利平等、财产权利平等的观念牢固地树立起来，所以，无论是有产者还是无产者，谁都不再将自己视作天生的被压迫者，都明白“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因此，在法国大革命爆发60年后，当王权和神权的压迫刚刚为资本的压迫所替代的时候，共产主义的幽灵便驾临了欧洲大陆，被压迫的无产者们发出了自己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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