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九黎英豪——蚩尤传奇 -- 龙神将

九黎英豪——蚩尤传奇

龙神将

图文版在这里外链出处

外链出处

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在连环画和儿童画报上看到过中国人起源的故事，那里面有玩泥巴的女娲、长着蛇尾巴的伏羲、更有能征善战足智多谋的轩辕黄帝和他的朋友炎帝，还有大坏蛋蚩尤。当我再大一点的时候渐渐知道伏羲和黄帝其实是一个人，女娲就是他的老婆，那么炎帝是不是他的兄弟呢？为什么黄帝和炎帝最后还要打仗呢？这些问题令我困惑，只有一点是很明确的，蚩尤还是个黑社会老大般的大魔头……

一般来说，中国人在与外来蛮夷（现在一般叫国际友人）讨论各自文明史的时候，一般会含蓄地说一句：我国上下五千年……就这七个字足以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狼狈溃逃。虽然中国在四大文明古国中出现最晚，却一直硬挺到现在。当其他三个古国早已灰飞烟灭物是人非的时候，惟有华夏一族依旧枝繁叶茂硕果累累，这充分体现了“剩者为王”的真谛。时间一长，蛮夷们是不甘心总是被淹死在“五千年”这同一条历史长河当中的。所以除了极个别厚着脸皮宣布自己也有数千年的个例之外，其余国家一般选择拿有信史和无信史的区别来说事。一般来说有文字出现后的历史被认为是信史，全民文盲的阶段自然是无信史。蛮夷们大体上认定夏代是没有文字的，甚至商代的甲骨文也是值得怀疑的，所以一刀便把五千年砍成了三千年。对此中国人自然是不服气的：西方人可以根据《荷马史诗》、诺亚方舟的故事搞考证，我中华民族竟然就不可以从盘古开天、女娲造人的传说来做文章了？就连我对于蛮夷们怀疑五千年真实性也是深感气愤的——要是这两千年就此不算了，蚩尤故事还怎么写？

言归正传，我们现在就沿着神话传说的脉络来看看五千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在夏商之前的神话（所谓的无信史阶段）时代中诞生了最早的圣人如三皇五帝等伟大的原始部落领袖。在大约公元前二千七百年时，就已经有无数的先民在中华大地上以氏族为单位聚居。在那个混屯混乱的时代里仅黄河中游跟汾水下游一带，就有着一万个以上的大小部落。虽然当时还处在雏形期的中华文明没有统一的文化和信仰，不过属于中国的时代就要揭开序幕：揭幕人的身份很重要，获得这个称号就意味着成为整个中华民族的老祖宗。按照当时的海选结果，有三位实力强劲的原始部落联盟领袖入选：一位是实力水平正在蒸蒸日上的有熊部落酋长姬轩辕，籍贯是在有熊（河南新郑一带），他后来被后世尊为黄帝；一位是正在没落中的神农部落酋长姜榆罔，根据地在陈丘（河南淮阳一带），他被后世尊为炎帝；最后一位便是强悍善战的九黎部落酋长蚩尤，他的老家在涿鹿（山西运城一代），他被后世尊为战神或者是魔头。

现在经过海选争冠军的办法一般是靠歌喉，当时经过海选争冠军的办法一般是靠拳头。正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最后称霸天下的便是中华文明的开创者了。根据神话传说，这场大PK首先以中原争霸战的形式展开，两位原始时期的河南老乡之间爆发了激烈的内战。智勇双全的伟大领袖黄帝率领自己的部落联盟用光明正大的暗中偷袭手段袭击了神农部落，经过阪泉（河南扶沟）郊野的一场混战后神农部落被击溃，有熊部落俘获了敌人的全部人口和牲畜财产。

当两个河南老乡见面的时候，炎帝痛心疾首地说：“老姬，你要有良知啊！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你怎么能这么干！”

黄帝含泪说：“老姜，我也不愿意这样，可要救天下苍生就讲不得江湖道义。你放心，有熊部落绝不会亏待老乡。以后你的子民就是我的子民，你的爹娘就是我的爹娘，你的媳妇就是我的媳妇，你看中不中？”

炎帝说：“你龟孙……”

黄帝说：“还敢骂街？来呀，给我拉出去“喀嚓”了！”

当然上述对话全系杜撰，不过正因为两个部落联盟通过各种途径合二为一，所以我们才会自称为炎黄子孙。不论怎样，现在进入到冠军争夺战二选一的白热化阶段，故事主角蚩尤也终于出场了。

黄帝在吞并炎帝部之后，乘胜率领河南联军渡过黄河，进攻原始山西人的根据地涿鹿。这就是神话时代最早和最有名的大战涿鹿会战。“老西儿”蚩尤是具有神秘力量的人物，他一共有兄弟七十二或八十一人，各个是兽身人首，整的好像一群狮身人面像在山西复活一般热闹。这群“斯芬克斯”们铜头铁额刀枪不入，可能当地庄稼收成一直比较抱歉，所以大家习惯以沙石为食。蚩尤先生不仅拥有奇特的外貌和饮食习惯，更是一位了不起的打铁师傅。他擅长制作金属兵器，这在当时是划时代的进步。所以黄帝先生的主动进攻很快吃了瘪：试想一下当原始的河南战士们还裹着兽皮挥舞木棍和石块之时，被一群拿着刀枪剑戟的原始山西人冲过来见人就砍，这也太惨了点……更何况人身牛蹄的蚩尤同志头上有犄角可以顶人，还有长达二寸的大牙可以咬人，外加还有四目六手，就这模样再拿把战斧分明就是西方传说中的牛头人了。有鉴于此，河南联军打败仗也是不难预料的，当然黄帝也不是白出来混的，他立即召来一帮猛兽兄弟助阵。虽然蚩尤的军队战斗力强悍，可架不住这帮猛兽的老大是龙。在中国神话史上除了哪吒外还没听说哪位能人能轻易把龙放倒的，这下形式立转轮到山西军队节节败退。

在那个时代如果不会点魔法仙术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于是蚩尤召唤了“风神”和“雨神”助战，一时间天昏地黑，浓雾迷漫，狂风大作，雷电交加，瓢泼大雨从天而降让大伙难以行军。黄帝一看这我不能不管呀，于是也施法请来天上的“旱神”帮忙驱散了风雨。蚩尤见势不妙又开始施展特异功能：他张开大口喷出滚滚浓雾连续三日三夜不散，河南联军顿时迷失了方向。就在这时，未来华夏族的伟大领袖黄帝同志展露出他在身为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魔法家之外的另一面——他还是个发明家。黄帝就地开发出划时代的发明指南车，使他的部队虽在浓雾之中能辨识方向。黄帝乘机反攻，九黎部落大败，打铁师傅蚩尤终于战死，残余的民众向南逃窜，定住在现在贵州省的万山之中，据说就是苗族的祖先（也不晓得苗族的朋友们有没有食醋的习俗？）。虽然蚩尤终于战死了，不过黄帝还是很敬佩这位凶悍的对手。他封蚩尤为“兵主”也就是战神的意思，还将他蚩尤的头像绘在自己的军旗上恐吓并讨伐其他不服从的部落。就这样一场充斥着血雨腥风的选秀大会至此结束，黄帝姬轩辕先生身为唯一胜出者在中华民族始祖的宝座上一坐就是五千年……

民间传说中的蚩尤基本上是个魔王般的人物，这是几千年来传统文化的熏陶结果，在大多数中国人（尤其是汉族）的心目中他早已是定型的魔王了。不过有些事实总是与大众理所当然所相信的不同，历史尤其是如此。在文章的开头已经说过，中国的神话时代是个无信史的阶段，当时的历史全靠先民们口口相传的传说流传下来。既然是口头相传的传说，就难免会有以讹传讹的成分，更何况还会有主观上由于阶级、民族立场不同而产生的歧视与憎恶情绪在起作用。那么，当我们用古籍来印证先民传说，当拂去五千年历史的尘封之后又会看到怎样的一个蚩尤呢？

根据中国上古时代传说，蚩尤是九黎族的部落联盟首领，其人牛首人身，脚为牛蹄，头上有角，四只眼睛六只手，耳髻如剑戟。他还有兄弟八十一（七十二）人，都是铜头铁额，兽身人语，都是以沙石为食物，宛如妖魔鬼怪一般。南朝梁任舫所著的《述异志》中信誓旦旦地记载：“有蚩尤身，俗云人身牛蹄，四目六手。今冀州人掘地得骷髅如铜铁者，即蚩尤之骨也。今有蚩尤齿，长二寸，坚不可粹。”；“秦汉间说，蚩尤耳鬓如剑戟，头有角，与轩辕斗，以角抵人，人不能向。今冀州有乐名《蚩尤戏》，其民两两三三，头戴牛角而相抵，汉造角抵戏，盖其遗制也。”看起来说的很是神奇，连蚩尤遗骨都给挖掘出土了，可惜当时还没有DNA检验技术。不过如果考证一下《述异志》这本书就会发现原来是摘抄古代笔记小说中志怪故事而成的，整个是本南北朝时期的民间故事选粹。依靠所谓的“蚩尤骨”、“蚩尤齿”来考证蚩尤的话，无疑相当于以芙蓉姐姐的相貌为蓝本揣摩杨贵妃。不过书中提到的《蚩尤戏》值得我们注意，这说明至少直到汉代为止，中原民间还是有纪念或祭祀蚩尤的民俗遗风存在，似乎那时候的中国人并不把蚩尤当成反面角色看待。

仔细留心古籍会发现秦汉时代民间流传的蚩尤形象是：耳鬃如剑戟，头有角。据说他的手下也个个兽首人身，相貌怪异。不过单凭这种异于常人的相貌并不能判断其善恶，更何况上古时代的那些著名人物中有着异常相貌或身材的也并不在少数，相传中华始祖伏羲和他的妻子女娲都是人首蛇身，甚至到了秦末汉初的西楚霸王项羽也被司马迁记载着生有四个瞳孔。由此可见在先秦神话中的特异相貌往往象征着其人有非凡的能力，而不是单纯的贬义。

那么蚩尤究竟是何人呢？据《路史后纪蚩尤传》记载“蚩尤为炎帝之裔”、“阪泉氏蚩尤，姜姓，炎帝之裔也。好兵而喜乱，逐帝而居于浊鹿，兴封禅，号炎帝”。《史记五帝本纪正义》云：“黄帝摄政，有蚩尤兄弟八十一人。”这里的八十一人应该不是说蚩尤只有八十一个手下或像水泊梁山一样有八十一个兄弟结拜，很可能指的是蚩尤是八十一个部落联盟的首领。甚至有学者怀疑在炎帝部落发展历史中有可能存在争夺部落联盟首领战争的成王败寇的命名原则，即成功者被尊为炎帝，失败者被称为蚩尤。

那么蚩尤于黄帝之间的关系又如何呢？汉代古籍《越绝书》曰：“炎帝有天下以传黄帝，黄帝于是上事天、下治地，故少昊治西方，蚩尤佐之，使主金。”这里说蚩尤曾在黄帝手下担任主管金属冶炼的官员。在《韩非子十过篇》中记载了春秋时代著名的齐国宰相管仲把蚩尤说成是黄帝的“六相”之首，是最重要的臣子：“昔者黄帝得蚩尤而明于天道……黄帝得六相而天地治、神明至。蚩尤明乎天道，故为使当时。”黄帝认为蚩尤“明于天道”，说明蚩尤部落的文明程度不下于黄帝部落，所以很受黄帝重用。蚩尤还是青铜武器的发明者。《管子地数篇》说：“葛庐之山发而出水，金从之，蚩尤受而制之，以为剑铠矛戟”；“雍狐之山发而出水，金从之，蚩尤受而制之，以为雍狐之戟芮戈”。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金”指的不是黄金而是铜，也就是说蚩尤被视为中国青铜时代的开拓者和奠基人，青铜时代出现往往标志着社会生产力已经足以支持出现规模超越部落联盟的原始国家出现，所以蚩尤的历史定位应该不亚于黄帝。

那么蚩尤与黄帝又是怎样反目成仇，兵戈相见的呢？关于蚩尤与黄帝之战，有三种说法：一说是黄帝胜炎帝之后，再胜蚩尤而巩固帝位，黄帝与蚩尤之战是黄炎争霸之战的余波；另一说是蚩尤驱逐炎帝，赤帝求救于黄帝，二帝联手杀蚩尤于中冀；三说是蚩尤作兵攻黄帝，兵败被杀。司马迁在《史记五帝本纪》中这样描述蚩尤与黄帝的矛盾：“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于是黄帝乃微师诸候，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而诸候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炎帝）是为黄帝”。由此可见司马迁倾向于认可第一种说法，也就是本文开篇提到的那场争霸战，中国民间传说也普遍采用这一说法，即黄帝击败炎帝之后，继而击败蚩尤，扫清了中原地区的所有割据势力遂统一华夏。

正如传说中的那样，蚩尤部落由于科技发达有青铜武器装备，所以他们与黄帝部落的战争旷日持久。据说黄帝与蚩尤大战九次，最后黄帝依靠九天玄女所授的兵符才在涿鹿击败蚩尤。蚩尤死后，天下大乱。史载：“蚩尤殁后，天下复扰乱不安，黄帝遂画蚩尤形象，以威天下。天下咸谓蚩尤不死，八方万邦皆为殄服。”蚩尤的威名可见有多显赫，即使是在死后仍有令“万邦殄服”的威慑力！正是因此后世才会将他尊为战神。在古代战争起兵时，往往要祭祀蚩尤。《史记高祖本纪》记载了刘邦起义时的事迹：“祠黄帝，祭蚩尤于沛庭，而衅（兴）鼓旗，帜皆赤。”。《史记封禅书》则说：“高祖初起，祷丰榆社，徇沛，为沛公，则祠蚩尤，衅旗鼓。”待“天下已定”统一中国以后，汉高祖又“令祝官立蚩尤之祠于长安。长安置祠祝官、女巫。”汉代的冀州人称蚩尤为神，太原人则为蚩尤建祠，太原村落中普遍祭蚩尤神，可见尊崇蚩尤的风俗影响之深远。

中国秦汉时代的帝王们都没有把蚩尤当作魔神来看，而是将他与黄帝、炎帝一同看作中华祖先来祭奠。不仅如此，汉代还将蚩尤视为匈奴人的祖先，认为是蚩尤余部组成了荤粥部，进而发展成为匈奴人。既然大家都是中原居民的后裔，那么五百年前是一家，也就存在了沟通拉拢进行和谈的渠道……其实蚩尤被丑化为魔王是由于后来的儒家维护正统思想的需要——所有与同治者争权的都是乱臣贼子，都是妖魔鬼怪。其实蚩尤的九黎部落是最早发明牛耕和率先种植水稻、黍米的部落，古书上常说的“黎民百姓”也源于此，应该说蚩尤无愧于中华民族的始祖之一，后世强加给他的污名实在是有失公允。

下面我们再来看看现代史学观点中的蚩尤。蚩尤是中国苗族心目中祖先，而如今的苗族起源很复杂，其渊源一直可以追溯到远古时代的“九黎”、“三苗”和“南蛮”等诸多部落，这些古代部落一路向南迁徙，他们普遍崇拜蚩尤并将九黎英豪的故事世代传承至今。追根溯源的话，在各民族均未成形的五千年前的确有个实力强大的部落联盟叫做“九黎”，他们的首领号为“蚩尤”，在《国语梦语》注中说：“九黎，蚩尤之徒也”。史学大家范文澜认为中国原始时期将居住在南方的人统称为‘蛮族’，其中九黎族最早进入中部地区。九黎应当是九个部落的联盟，每个部落又包含九个兄弟氏族，共八十一个兄弟氏族。蚩尤是九黎族的首领，兄弟八十一人，即八十一个氏族酋长。九黎族以猛兽为图腾，表明他们是非常勇悍善斗的强大部落。

与传说中“食沙土”的说法完全相反，九黎部落农业技术相当发达。在山东泰安的大汶口文化遗址曾发掘出大量窖藏粟粒，而这里正是蚩尤活动的地域。堆积的粟粒很像“沙石子”，可能是当时九黎部落已经种植“粟”类谷物的时候，神农部落还处在探索哪种植物可吃哪种药草治病而“尝百草”的阶段，于是见到九黎人吃粟便惊奇地以为是在吃沙石子。当时蚩尤的餐桌菜色丰富，不仅有“沙石子”可以吃，还有其他的五谷杂粮、家禽和鱼类，也就是《史记封禅书》中所说的：“蒸享无度，民匮于祀”。有更多的粮食就可以繁衍更多人口壮大更强的力量，于是九黎迅速成为强大的部落联盟组织，并且很早便进入中原占据地盘。

要掌握先进的农耕技术就必须透彻了解四季气候变化以掌握农时，与其他部落交战时更需要充分利用天文地理条件。蚩尤是这方面的先行者，《龙鱼河图》说形容蚩尤“变化云雾”，《管子》中也说蚩尤“谓之天时之所当也。”也就是说蚩尤同志不仅是打铁种地的好手，更是一位原始时代的伟大气象学家和天文学者外加地理大师。这一点在后世也被广泛承认，以致于中国古代专门用蚩尤来命名星象。《史记》、《吕氏春秋》、《隋书》等均记载：当天空中出现“蚩尤之旗”时，就预示着王者将要征伐四方。这个玄妙的“蚩尤之旗”值得其实就是彗星。

蚩尤手下的九黎人民不是光会打仗的蛮子，他为自己的百姓设立了许多原始的法律和宗教体系，算是一位原始的法学家。在《国语》中说蚩尤时代的九黎“家为巫史”、“民神杂糅”、“民匮于祀”，也就是说九黎人敬畏神灵，祭祀活动频繁。而在《尚书吕刑》中说九黎的后人三苗有严格的刑罚制度：“苗民弗用灵制以刑，惟作五虐之刑曰法。”三苗的巫师们不仅施法作巫救病治人，还肩负着用所唱巫词记述历史和教化族人的职责。也就是身兼神父、医生、法官、史官和教师等诸多职责，这种宗教与法律混为一体的体系也是从蚩尤时代就开始的。

《魏土地记》中说“涿鹿城东南六里有蚩尤城。泉水渊而不流，霖雨并侧流注阪泉”。也就是说蚩尤的九黎部已经掌握了筑城技术，他们的城市靠近水源地修筑，正如《晋太康地理记》中记载那样“泉水东北流，与蚩尤泉会，水出蚩尤城，城无东面”。既然蚩尤所部武器精良又有城池可以防御，所以才会有《黄帝玄女战法》中所说的“黄帝攻蚩尤，三年城不下”，以及《通典》中说的黄帝攻蚩尤“三年九战而城不下”。由此可见，还要为蚩尤同志加上一定建筑师的头衔了。

就在九黎部落进入中原占据领地时，在西方处于半游牧状态的炎帝神农部落也闯入中原地区。这两股势利之间遂发生长期的争霸战争。炎帝明显不是蚩尤对手，被一路驱逐到涿鹿地区。身为外来户到处受欺负，神农部落在这里又与黄帝的有熊部落爆发冲突，最后与之结盟归顺。有熊部落又被称为华族，炎帝手下也被称为夏族，这两个部落联盟之后就构成了华夏族的雏形。炎黄合并后立即开始与九黎族争夺地盘，于是爆发了涿鹿大战。九黎的首领蚩尤最后战败被杀，不过九黎族并没有毁灭。他们中的一部分降服后融入华夏族，另一部分向黄河下游和长江中下游一带的广阔地区撤退。这些败退的九黎人又形成了新的部落联盟“三苗”，三苗中最强大的部落集合体是荆楚，也就是后来的楚国。随着历史的演变和分化，楚国变成秦帝国的一部分，楚人最后也基本变为汉人。而三苗中的大部分部落被继续向南驱逐，还有一支向西迁徙成为羌族。南下的三苗沿着南蛮、荆蛮这样的脉络一路演变，最后成为今天的苗族、黎族、瑶族、畲族等诸多南方少数民族。也就是说蚩尤及其九黎族不仅是少数民族的祖先，更和炎黄两族一样都是汉族祖先。

可惜在汉族神话中蚩尤作为失败者被不断排斥贬低，最后沦为魔王一般的人物。反观以苗族为代表的少数民族不仅将蚩尤视为伟大的祖先，还在自己的传统民俗中为蚩尤延续了数千年之久的香火。在湘西、黔东北的苗族祭祀时要杀猪供奉“剖尤”，并传说“剖尤”是远古时代一位勇敢善战的领袖。“剖”，按湘西苗语意为公公，“尤”是名字，“剖尤”就是“尤公”之意。湘西南的苗族有祭“枫神”为病人驱除“鬼疫”的习俗，这位“枫神”也是蚩尤的化身，应该与《山海经大荒南经》中记载“蚩尤所弃其桎梏进为枫木”的传说有关，黔东南的《苗族古歌》中《枫木歌》就是歌颂老祖宗蚩尤的。此外在川南、黔西北一带还有不少“蚩尤庙”依旧香火不绝，而黔东南苗族的水牛角银饰与湘西苗族的“水牛皮鞋”也都蕴含了对炎帝和蚩尤故事的传承。

蚩尤与黄帝、炎帝都是神话时代的部落联盟首领，他们的关系正像《三国演义》开篇所言：天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神话时代，氏族、部落之间的争斗异常剧烈、频繁，互相兼并、联合的事也是经常发生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化干戈为玉帛，化敌为友，不断融合，最后终于形成一个成员广泛的中华民族，组成一个多民族的泱泱大中国。2008年11月，大批学者和汉苗等民族以蚩尤后裔的身份来到山东阳谷的“蚩尤冢”前祭祀这位远古祖先。芦笙悠悠，香烟渺渺，大群苗族青年着盛装跳起了民族舞蹈。五千年前的九黎英豪终于被他所有的子孙承认——蚩尤，你的在天之灵看到了吗？

• 西河文萃 第21期 2009年4月1日 下
• 西河文萃 第21期 2009年3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