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黑山（一） -- 喜欢就捧捧场

野马GT，8缸，4.6升发动机，三百输出马力，三百二十磅扭力，零到百公里提速时间5.1秒，平常我没觉得它拉风，这次跟它擦肩而过，突然就越看越顺眼了。

下午一点很快就到了，我准时准点儿地去了EDP，黑山老妖坐在电脑前剔着指甲，小金满脸通红，一声不吭地分着报表。见我上楼来，黑山老妖把指甲刀往桌上一拍，“小金，你说清楚，我当初是不是让你替班来着？你用英文交流真的很有问题啊！”

小金慢慢地放下报表，垂着头不敢看我，“是。”

黑山老妖胜利地一笑，冲我一摊双手，那意思你也甭找我的事儿了，该干嘛干嘛去。

我把手里的一摞空白替班表格摆到桌上，招呼他们俩到身边来，“这周一的问题，我不追究原因，但我不想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了。这里是替班通知表，将来再安排替班，请把日期，班次填上，双方的都签个名，提前一周去前台备案，还有……。”

黑山老妖双臂合抱，往后退了半步，“我们以前都不这么做！替个班都要填表，太官僚主义了吧。”

我把表格往她跟前推推，“这个表格是公司员工手册的附件之一，以前不这么做并不代表不应该这么做……”

“可是……”黑山老妖试图打断我，我竖起一根食指在空中摇摇，“你让我把话说完，老打断别人说话是很粗鲁的。之所以要填这个替班表格还是为了员工的安全着想。万一公司大楼失火疏散，前台要用这个表格和排班表来确保每个人都跑出来了。所以，从今天起，替班必须使用这个表格。”

黑山老妖的眼睛鼓了出来，一幅要把我活吞了的样子。

我看看她，又看看想笑又不敢笑的小金，接着说，“你们部门的Tatiana下周才休假回来，你们谁负责跟她沟通，让她了解这个变化呢？”

两个人都不吭气，小金张张嘴，看看黑山老妖，又把嘴给闭上了。

我站起身来，“Charmaine，你既然认为小金英文交流有问题，那就由你负责跟Tatiana来说吧。”说完这话，我转身就下了楼，Emma正带了一个陌生的亚洲女孩儿到处乱转，看到我迎过来，“小五，这是来自某某学院的研修生贞子，她将在我们公司实习四周。贞子，这位是物流部经理小五。”

我把手伸过去，“幸会！欢迎。”

贞子身材娇小，穿着一身儿很合体的黑色套装，非常仔细地看了看我的脸，比她自己照镜子还仔细。然后笑不露齿，微微侧着脑袋再点头同时握手，好雅致的体态。Emma在一旁欢欢喜喜地说，“贞子学的是business administration，这个礼拜在人事实习，下个礼拜去运营部，然后是去物流部和客服部各一个礼拜。”

我腹中暗笑，这丫头又找着一个大羊牯免费替她干存档复印之类的碎活儿了。Emma接着跟我说，“你去前台一下，我们给Scott买了花篮，你也去卡片上给他签个字吧。”

去总台找到花篮，卡片上已经有不少人签了名。我找了个空白地方把名签了，想了想，又补上中文：祝早日康复。本五字写的不够好，但总觉得用母语表示一下心意比较真诚，想想Scott现在应该还没出院，也不知道手术是否顺利……

“你的字真美丽。”黑山老妖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天可怜见，本五天生的左撇子被强制用右手写字，从小到大，从来没人这么夸过我的字，激动得我从耳根一路烧到脖颈，看看前台后面的镜子，脸红得跟煮熟的龙虾一样。

黑山老妖从我手里接过笔来，也在卡片上签了名儿，回头跟我说，“我刚才想过了，评估你给我做也挺好，要不我们明天约个时间吧？”

“也好！下午一点，午饭之后吧。”

黑山老妖答应得干脆。

我看看镜子，脸还是红的，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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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公司在YMCA给所有的经理办了group card，每年一过一月，带着对夏日海滩的憧憬，人人都跑去健身房挥汗如雨。我个人比较喜欢做组合锻炼，跑十分钟步，做一组仰卧起坐，再举一组哑铃，如此做上三组，各个肌肉群都能练到，但不会练出魔鬼筋肉人的体格儿来。

我在跑步机上狂奔的时候，Sven站在一旁喋喋不休，手里拿一对儿15磅的哑铃装模作样地偶尔举一下儿。跟我结伴而来的Emma躲到远远的角落里蹬自行车，留下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跟Sven应付。

“Emma跟我说了EDP Charmaine的事儿了。这个员工真是很棘手啊，听说她原来是在密市的分货中心做，四年前，那里的物流经理Jason给她推荐过来，从档案上看以前没什么问题……”说到这儿停下来，看着我等答复。

“Jason……这个人……我以前……跟他共事过……一段时间……”我左肋一阵刺痛，岔气儿了，悻悻地按了暂停键，扶着腰站着缓缓先，“他这个人是不会……跟这样的员工……直接对峙的……不成，我得喝水！”

Sven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问，“你是说Charmaine的表现在那里就不好，但她的经理没有处理？”

“对！”

“她下周五就做满十五周年了，在我们这里做了四年，之前十一年都是跟Jason，他一次警告都没给过她？”

“嗯。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别忘了，我是代理。要不你去问问Emma?”Sven举着哑铃就奔Emma去了，我赶紧启动跑步机，继续作仓鼠状狂奔。

那天Emma很不顾义气的找借口提前撤退了，害得我还得搭Sven的车回公司停车场去取自己的车。在一个路口左转等红灯的时候，Sven转过头来冲着我接着说：“下个礼拜Charmaine十五周年，按规定公司要给她买蛋糕庆贺。”

我能给蛋糕加点儿巴豆之类的料么？我偷偷地想，Sven接着说，“你还得代表她的经理说两句。”

说话我不会，我会唱笑傲江湖。

身后汽笛长鸣，红灯变绿灯，我们俩都没看见，Sven赶紧踩了油门儿往前开。

说时迟，那时快，就听得发动机轰鸣，轮胎擦地发出刺耳的声音，右手边一道黄影闪过，随后车身一震，车头偏到了一边，再重重地一低才停了下来。我惊魂未定，坐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后面的一辆黄色的福特野马等不及，从右面并线掰出来冲到我们前面抢左拐，正赶上Sven猛踩油门儿，野马从车头到车尾蹭过Sven的Volvo保险杠，黄色的车体上刮出长长的一道儿。

Sven开门出去的时候，野马的司机也跳了出来，中等个头儿的黑人，岁数不大，穿着米袋子一般的仔裤，反戴着棒球帽，脖子上粗大的金项链花楞楞作响，一会儿功夫用了十几个“行为动词”表达他的愤慨。事儿就是那么寸，我们拐弯儿的路口正好趴着一辆警车，警察GG走过来，一看现场，对着野马司机一比划，“你，开那边路边停下来，我不招呼你不许出来，准备好驾照，保险，车辆拥有证明。”

野马司机挥舞着双手要理论，一看警察GG的手搭上了警棍，乖乖坐回去开到了路边。警察GG接着指挥Sven把车泊到野马前面，Sven抓了纸和笔过去，抄了野马的车牌号和保险号，警察GG让他去事故中心报案，回过头接着对付野马。

Sven跟在警察后面吭唧，“我吓到了，现在手脚发软，能在路边待会儿再走么？”

警察GG点头，然后就开始折腾野马司机：先从一千零二十倒着数到一千，再双手扶头金鸡独立，然后沿着人行道走直线，最后测呼吸。

零下二十度，我和Sven并肩站在凛冽的寒风中看得津津有味。

我承认，我们两人都没有脱离低级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