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寻访抗战老兵----中国空军黃肇濂（一） -- 一直在看

中国空军黄肇濂（二）

1937年对于黄老来说是特别的一年，抗战爆发，打下第一架日本飞机。其实这一年还发生了一件特别的非正式“平反事件”。

那就是广东空军北上飞行员集体被评为飞行水平“丙下”“冤案”。当时考试成绩分为甲、乙、丙三等，每等又分为上中下三级。丙下成绩意味着这个飞行员根本没资格飞。按现在的话，这不是“埋汰人”嘛！

几十年过去了，这些老兵们对这个“丙下”，还是印象深刻啊！

不过飞行员这个群体是很特殊的，其中一个特殊就是什么都不怵，这是有传统的。军统牛吧，据沈醉回忆：他们的人在戏院看电影跟“天之骄子”发生争执，被人家打的鼻青脸肿，回来还不敢报复。

为什么？人家飞行员是通天的，这也是有历史传统的。广东空军北上飞行员群体虽然是杂牌军，但在天上打日本不“杂牌”。这支大部分由华侨组成的英雄团队，平时受排挤，但关键时刻大显神威：1937年8月15日，敌机突然偷袭南京，驻句容第三大队辖下第十七、第二十八中队的驱逐机飞空截击，当场击落来犯的敌“木更津”联队中型轰炸机六架。16日“鹿屋”联队敌机来犯又被击落数架。

这些被“丙下”们击落的日机，考核成绩是什么？“丙下下”？！

这次空战，十多架敌机被击落之后，航空委员会秘书长宋美龄与南京励志社总干事黄仁霖来慰问这些“丙下”们。 美国“海归”宋美龄第一夫人至此：嘉奖各飞行员首战大捷。

美国归侨苏英祥，用英语半开玩笑的对宋美龄说：“夫人，我们这次可能是‘碰巧’把敌机打下来的，恐怕下次不能打了。”

宋也用英语问“ 为什么呢？”

苏答“我们广东来的（飞行员）全数飞行考试都是丙下嘛”

宋答：“没有这回事”。

“就是有这回事，夫人” 美国归侨黄泮扬队长接了个英文话茬，

“我队的飞机已准备移交给别队，我们 队员要接受重新训练，因为他们全数飞行考试技术只达丙下。”

“不，你们打得好。”

宋秘书长又说：“打下敌机这么多，技术还什么丙下？你们往后尽管勇敢地把来犯的敌机 全打下来。”

于是诸广东空军飞行员的不公正“丙下”成绩被宋秘书长非正式口头推翻（没有改成绩单）。

按黄肇濂的说法是平反的不正规。

紧接着，1937年8月31日，黄老所在中国空军第29中队在广州击落两架来犯的日本木更津航空队轰炸机。进一步洗刷了“丙下”成绩带来的耻辱。

70年之后今天，我在这里要大声说：广东空军的飞行员前辈们，你们是中国空军最优秀的“丙下”学员。在抗击日寇的战斗中，取得了伟大的战绩。向你们致敬！

1938年8，9月以后，空军28、29中队的主要驻扎地点基本不在广东了。即使在广东境内空战，也只是在韶关或天河机场降落加油后立刻离开，飞回到衡阳或南昌。包括那次与陈瑞钿共同击落那架活捉日军飞行员后。也是看完俘虏就飞离韶关。

由于飞机数量少（28、29中队满员18架飞机），战损大，战斗力下降。此后与日军的空战苏联航空志愿队帮了我们的大忙。自此以后，黄老始终对苏联人很有好感，感激至今。

我问黄老：据现在的一些抗战老飞行员回忆，包括张光明，说苏联的志愿飞行员技术比较硬，您怎么看。

黄老说：是有这个现象，有些苏联飞行员来华之前不是在部队学的飞行，不熟悉战斗机，可能造成飞的有些硬。但他们是勇敢的！牺牲很大，对我们的帮助很大。

黄老还说，不管是抗战空战期间他接触的苏联飞行员，还是后来在伊犁航校接触的苏联顾问，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后三航校的苏联飞行教员，都很有礼貌，工作负责、作战勇敢。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武汉保卫战期间，黄老在武昌机场担任夜间战斗值班任务，没有与日军发生空战。但白天，我们的战机与敌机打的很惨烈。我们的飞行员与苏联航空志愿队的飞行员并肩战斗。均有重大牺牲。

我的好朋友萨苏，在日本收集抗战资料，发现了一些武汉会战期间，日军在地面拾获的牺牲苏联志愿飞行员的个人物品图片。有中国政府印制的“来华助战洋人，军民一体救护”的布条。有写着俄文的相片等。苏联航空志愿队是帮助中国人民抗日的第一支“飞虎队”！

据统计，在华期间，苏联航空志愿队为中国的抗日战争做出了很大的贡献。累计派出1200多架飞机，2000多名志愿飞行员，同时有211名志愿飞行员在中国牺牲。

感谢这些在中国人民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来华助战、与中国人民携手抗击日本侵略者的苏联英雄们！

武汉会战后，黄肇濂所属飞行队撤至四川境内，先是在梁山机场，后驻成都双流机场。

在这里，黄肇濂渡过了他从军以来最痛心的一段时期。

当时中国空军四大队驻重庆，五大队驻成都。所以黄肇濂他们参加了成都空战。黄老说这是他们还是飞霍克三、格式飞机、，还有苏制伊尔15、伊尔16。但日本已经有零式飞机了，性能比我们好很多，火力猛，射程远。我们还够不到他们（的飞机），他们已经可以打到我们（的飞机）了。

为了保护空战中飞行员的安全，我方在飞行座椅后加装了钢板护甲。但零式飞机可以在很远的地方开火，射穿这层护甲。

29队队长归侨黄新瑞，就是被零式飞机炮弹击穿护甲，头部中弹壮烈牺牲。

此外广东航校七期中队长岑泽鎏、副队长周灵虚、谭卓励。二十九中队，广东航校六、七期江东胜、林日尊、陈桂民、陈桂林、万应芬等均在此期间战死。敌机亦被我击毁多架，但总的来说我们的损失更大。就在广大飞行员浴血奋战的情况下，航委会主任周至柔等，认为战事失利，应有人负责，居然把第五大队（主要是原广东空军“丙下”飞行员）撤销大队番号，称为无名大队，人员要戴佩“耻”字臂章。

成都空战期间，黄肇濂被编入与苏联合办的新疆伊犁艾林巴克航校的中方航空队，任教员，去了新疆。期间回成都几次，每次都听到有战友牺牲或负伤。

1939年11月3日晚，黄肇濂与邓从凯在成都广东饭馆冠生园吃饭，邓说扭伤了腿，已经几天没有升空作战。而这几天内，敌机不停空袭成 都、重庆，轮番轰炸，有时整日不能解除警报，老百姓躲在防空洞，苦不堪言。29中队作战失利，飞机损失不少。

邓从凯因为自己腿伤不能升空，眼看着战友们一个个牺 牲受伤，心情很不好，饭都吃不下去了。

邓向黄肇濂分析最近作战失利的原因，是敌人轰炸机群改用大编队，火力比过去强得多，而我们的苏制伊尔--15Ⅲ式只有四挺79机 枪，又无大口径炮，不易摧毁敌机，反而易给敌机击落。

邓从凯说明天作战，打算采用近战方法，发挥我机火力。并说明天开战，如果敌机进入到伊尔-15的射击距离时，只要（我）还没被击落，就无论如何要把敌机打下来，那怕撞也要撞它下来。

最后他还说：“最近不如意的事太多，不过我有决心把敌机击落的。！”

黄肇濂安慰他 说：“凭你的空战经验，总是能击落敌机的”。没有想到，这是两个“丙下”学员的永别。

第二天早上警报发出后，邓从凯率领29中队出战，一小时后，除了他，队里所有战 机都回来了。

战友们回来后，心情很沉重，因为身经百战的邓从凯中队长没有回来，黄肇濂更是悲痛万分！

空战后打扫战场，在成都东边80公里外一个山坡发现两架飞机残骸。一架是 日本96式轰炸机，飞行员尸体上配有短剑（是日本天皇赐的，剑刻有“轰炸之王”），在他衣服内找到一个图章刻有“奥田大佐”；（因为奥田是日本空军授予的“轰炸之王”）

在离日本轰炸机不远的一架 伊尔--15Ⅲ式飞机上，我方找到邓从凯遗体。

参加空战的飞行员证实，邓从凯当天的确采用前一晚对黄肇濂所说战术，身先士卒，单机冲 入敌机密集火网，把日本长机击落，为我空中编队其余战机制造机会，使敌机队形零乱，我方趁机各个击破，打下了四架敌机。

不幸的是，邓从凯在击落奥田的座机后，自己的飞机也被日机击中，血洒长空。

壮哉！邓从凯烈士！壮哉！“丙下”飞行员！

向中国空军当年那些所有曾经得过“丙下”的英雄们致敬！

又：与黄老见面，带给他梁从诫先生写的《梁思成林徽因和飞将军们的传奇

--悼中国空军抗日英烈》的回忆文章。老人看后大恸。说里面的几位烈士我都认识，我是广东空军7期甲班，他们是7期乙班的。一起北上，因为甲班学员已经毕业，所以分配到部队。乙班未毕业继续在杭州上学。

这些烈士每个人都有故事：陈桂林（7期甲班）与陈桂民（7期乙班）是兄弟，陈桂林与黄肇濂是同学。陈桂林在成都空战中牺牲，他老父亲从新加坡赶来处理后事将寡媳孙子接去，嘱咐小儿子陈桂民要继续坚持战斗。

结果后来陈桂民在昆明空战中英勇牺牲，这位英雄的父亲又默默地回来接孙子和媳妇去新加坡。

老年丧子，情以何堪！

直到今天，黄老提起这兄弟俩，还要加上一句：他们的父亲真勇敢！

现在的黄老子孙满堂，应该更能体会这位父亲的伤恸和伟大吧。

黄栋权也是归侨，小提琴拉的很好，给航校的学习生活带来很多欢乐。

林耀是和黄肇濂一起从香港回来从军的，也曾一起去新疆执行任务。。。

待续

附《梁思成林徽因和飞将军们的传奇

--悼中国空军抗日英烈》

链接 http://www.ccthere.com/article/1406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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