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关于新疆的继续讨论 -- 桃子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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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关于南疆,唠叨几句。

南疆的问题,以前也是一直有的。外界一直并不知道,也不重视,个中缘由,一方面可能出于资讯管控,另一方面,也和问题始终处于可控状态有关。

这一次北边损失惨重,南边按理说是野狗们的窝子,但这回恰恰是南边篱笆扎得紧,野狗们一直没逮着机会。

75晚上,家人(在当地是最底层的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就得到消息,用朋友的话说,是进入“战备”状态,这种状态,对于生活在南疆的人来说,虽然算不上家常便饭,却也没觉多突兀。听家里人讲,第二天,当野狗们蠢蠢欲动,打算借北边之乱偷几只鸡,却不料广场上迎接他们的是架起的机关枪。看到严密防范的篱笆墙,野狗们徒自狂吠,却奈何不得。

借您的帖说说本ID亲身经历的类似“暴乱”,至少有3次。

第一次是上小学的时候,忽然有一天下午放学比较早,作完作业想出去玩,发现单位大门锁起来了,父亲单位留守的青壮年,几乎人手一根大头棒的在巡逻。在家玩了两三天后,又回去上学了。那一次事件听说有死伤,但不超过5个,事后好像也没觉得生活气氛多紧张,我那个学校是被包围在维族聚居区当中的,而同院子住的,小一半的是维族人,那件事之后,该干啥干啥

,包括我的女同学。之后又过了几年,气氛又紧张了一次,却不是因为暴乱,而是一条我们上学路过的维族聚居巷子突然被封锁起来,那里有了二号病。该巷子两头被堵上,只能进不能出,有时要去邮局办事得绕个远路,很讨厌。

第二次是高中的时候,忽然有一天全校集合在大礼堂里,讲巴仁乡发生暴乱,已经被武力平息。那几天,头上盘旋着飞机。处于青春期的我们很是兴奋了几天,到处找大头棒,最后找着了,却没用上,当时很是缺心眼地遗憾了几天。巴仁乡离市区仅40公里。

第三次延续的时间比较长,那时因上学已离开,暑假前农技站的楼被炸了,外面的人听了很恐慌,当地人却没怎么当回事。生活上的影响至少我看不出来。那个被炸的农技站很近的地方,是解放前俄罗斯的领事馆,被改造成涉外宾馆了。我在那里找了个活挣学费,记忆中老外游客不少,生意比较忙,常常十二点多钟才能下班。下班后,就去公园旁的夜市帮朋友摆摊卖鸡汤馄饨。那夜市也是维汉杂处,很多顾客就是就着几串羊腰子喝酒吃馄饨的。话说某天夜里从宾馆下班,路上听到一声闷响,也没在意,继续去给朋友煮馄饨卖,第二天听说野狗趁人不备,扬言要炸武装部的弹药库,没想到自制的土炸弹扔到房顶上,连房顶都没炸开。但动静总归是闹出来了,区里来了位大员,处理完事,晚上返乌(我之所以知道这事,是我的某个朋友彼时正要乘机去乌,因大员之故,机票买不到了,很是郁闷)。前脚刚走,市中心五一饭店附近某舞厅出现爆炸,声音不大,但因距离很近(爆炸点距离夜市不超过500米),响声还是听到了。可巧当时正给北大登山队的几个队员送外卖,几年后巧遇其中一位,还谈起当天的爆炸,对于他,是记忆犹新,对于我,只相当于记忆中一个不大不小的爆竹。

您帖中谈到外界知道不知道和重视不重视,以我浅见,很多事,当事人的理解和外界的理解是有大差异的。恐惧和距离会放大某些信息。我的第三次经历,由于有了和外界的接触、比较,使我充分了解这一点。

暑假结束,返校途中,疆内遇到过检查,但多半检查维族人的身份证,一路很安全。到了学校,很多听BBC和VOA的,已经知道新疆发生了一些事,传得很恐怖很离奇,都很关心地问我,甚至有人因我晚到校,结合某些报道,猜测说野狗炸了桥,我们在进行游击战(注:南疆学生因交通原因,往往不能每学期都回家,象我这样的穷人,只能2年回一次,况且当时只能在乌市买火车票,所以到了该报道的时间,只能电报报道)。各种传说,包括夹杂着N多优越感的同情和安慰,让我这个事发地来的人,只能苦笑。

说了这么多,想表达一个看法:这次北边是被野狗偷袭了,被咬得很惨很疼。现在野狗咬了一口,掉头跑了,你打它不一定打得着,至少打疼它打死它很有难度。既然野狗本性不改,它肯定不会离开,还会时不时来转一圈,瞅个空子再咬一口,甚至趁主人睡懒觉,遛进来常住。对付这种野狗的办法,在暂时不能跟踪追击,斩草除根的情况下,扎紧篱笆,时不时地检查下篱笆,对于防范野狗是很有好处的。

篱笆还在,野狗难防,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关键词(Tags): #闲话南疆(王树)通宝推:故园湾里,唐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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