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同在天涯--写了男生的婚事,也写写女生的吧 -- 霓茗

夕阳斜斜，海棠花盛。我轻轻荡着秋千。一阵微风吹来，雪白的花片纷纷飘下，

满身落英，满头花。不由的想起来那缀满雏菊的白色婚纱，还有那轻纱下美丽的新娘

，凯茜。昨天还碰见她依在先生的臂弯 ，一副要做妈妈的幸福模样。

“伊纹，电话”妈妈喊着

“纹，帮帮我。”电话里传来吴倩的哭泣声。我一楞，她怎么会在警察局？时间容不

得我多想，我问清了地址，对妈妈说，晚饭别等我，就匆忙起动了汽车。

我忐忑不安的走进大门，一眼就看到泪眼蒙胧的吴倩。学校国际学生处的主任在

陪她。倩看到我象看到了救星，赶劲拉着我的手说：

“纹，我能在你家暂住几天吗？”

“行，你家呢？”我点点头，有点语无伦次。国际学生处的主人好像大大的松了

一口气，对警察说，好，都安排好了。我留下了我家的地址和电话，拉上吴倩匆匆走出

，这才想起问她怎么回事。

倩好像仍然惊魂未定，一说话就哭了起来。倩是我们老板今年春天才招的学生，和

她丈夫都是中国一所著名大学的硕士毕业生，相恋五年。去夏结完婚，他先生就来到我

们学校攻读博士，据说很是出色，他的老板也是出了名的严格。今春她也顺利被录取，

如此幸运的还真是不多。吴倩长的白白的，笑眯眯的眼睛，小鸟依人的模样。就是哭

的时侯眼睛也翘翘的，好像笑似的。

倩说，昨晚她从实验室回家，体乏肚饥。去厨房里一看，锅冷盘空。心理就没好气。

开开火刚要煮面条，他先生就出来大叫，大骂。两人几句不和，就动了手。邻居是美国

人，打电话叫来了警察。警察来的时侯，她先生的脸上在滴血，她抓的。她被警察带

走得时侯，她先生说，不希望再见到她，怕他被她害死。说到这，倩又气了起来： “

想当初就看他对我好才答应嫁给他，可好，我每天学的辛辛苦苦，连口热饭都没有。再晚

回家都我自己骑车，他从来都不关心我。纹，我只有离婚了。”

妈妈叹口气，劝她好好想想，出门在外的，别太冲动。我不由的陪着纹掉起眼泪来。

唉！婚姻。难道婚姻

真是爱情的坟墓吗？难道结了婚就不要送花唱歌？怜香惜玉？倩的肩膀抽动，越发显

得孤苦无依。我不由的想起凯茜？你好吗？

凯茜是台湾来的，就在我的楼上。虽然不是一个老板。但我们这个楼里边就这几

个黄皮肤，所以很是亲密。她长的高高的个子，翘鼻子，脸上调皮的长着些雀斑，不

是那种很漂亮的女孩子，但很可爱。我知道她有个男友在纽约工作，是她在哈佛读硕

士时认识的。美国白人。

情人节永远是美国最浪漫的节日。花朵，红心满地。小姐太太们可以真正的当一

回公主，王妃。最盼望的就是小喇叭里喊：某某有人找了，不是花店送花的，就是男

友来送礼物。不仅女人盼。男孩子也盼。平时说不出口的相思，或偷偷的单恋这时全

可以公开的，大大方方的表示出来。去年的情人节，我下完课回实验室，一进门就被

厅里桌子上大束的红玫瑰给震住了，深红色的玫瑰，心型的卡片。明知道百分之九十

九不是送自己的，还是抱了百分之一的希望，磨磨蹭蹭望着哪片火焰。一边柜台后的

女办事员笑笑：“很漂亮吧，十打！送凯茜的！”中午的时侯厅里来来往往站了不少

人，特别是我们几个女孩子是专门等凯茜的。凯茜进来的时侯，看一帮人对她笑，

脸上有些不解。我过去把花送到她怀里。她呆了。大家叫着：凯茜，快念说了什么！

凯茜看着卡片脸就变成了玫瑰的颜色。菊如不肯放过她：“我来念！

凯茜：

请你嫁给我吧！

爱你的杰夫。

凯茜的脸藏到了花后，激动，幸福，害羞？忽然，玫瑰花凋零，花瓣颤颤落下，露出

凯茜愁怨的泪脸。怎么又好像是吴倩呢？我一下子惊醒。对面的倩在梦里哭哭啼啼叫

着妈妈。。。

我给吴倩的先生打了个电话，照着倩的单子去他家拿东西。一进门就看见他那布满

血丝的双眼。脸上的抓痕清晰可见。他早已把属于倩的东西准备好。对我说：你看，

我还能出门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第二天考试，她就不肯让我睡好！找个老婆

，没做过一顿饭！就知道抱怨。离！”我的头一下子炸了。看着可怜巴巴的他，不知

道说什么好。唉！这是为什么呢？难道结了婚就没有了温情，只有柴米油盐？是谁错

了呢？也许他们根本不该结婚。也许她不该读这破书，也许，他们不该来美国。难道

婚姻真是一座围城？我看到倩和他在往外冲，他们的头上黑云压境，怎么象书本的型

状？

在实验室看到菊如，告诉她我想为凯茜搞一个BABY SHOWER PARTY。菊如匆忙的抬

起头说，双手赞成！下午我把贴子贴到了咖啡室，时间是六月六号，星期六。宝宝的

预产期是七月中。

忙忙碌碌一周，转眼已是周五。菊如邻屋有个人找到工作要走，倩把租房的合约

接了过来。没有叫别人，傍晚的时侯我和菊如就帮她搬了过去。小屋虽小，只有一张

床，一把椅子，一个书桌。倩很兴奋，总算有了自己的天地。

收拾好家，三个人聊兴很浓。爽就从中餐馆叫了菜来。菊如说我还有酒。就从隔壁

抱了一瓶葡萄酒，多半瓶威士吉来。“来，一醉方休！”菊如叫着。她变的我有点认不

出了。

菊如是我们老板的博士后。家在哪个能发原子弹的地方，据说现在已经是个现代化

的城市。菊如长着一双秀气的眼睛，小巧玲珑的。象个江南故娘。从来都文文静静，

但双目之间露出一股英气。脾气很是倔强。是很有气质的女孩子。她离家将近七年，

经常听她讲起小城的古朴之风，气候之美，父母之慈祥。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七年不

曾归。

”你多好，有父母在。”倩说着，眼泪滴下

“我好想家！哈哈”菊如苦笑。“七年了，我还是不能忘记。我和他是青梅竹马的

长大。我考到了北京，他去了我们的省会一所师大艺术系。我从十岁的时侯就爱上他。

大学的时侯我的桌子上摆着他的大幅照片。他很英俊。他弹一手好吉它，我们常常去

城外的小土坡上弹唱，每天读他的信，给他写回信是我最大的享受。假期的时侯

他来过北京看我，我去过省城看他。我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他为我照了

很多美丽的照片，他爱摄影。快毕业的那一年，他得了一个摄影大奖，认识了很多称

为艺术家的人们。毕业后留在了省城，我接着读研究生。十一我去看他，他哭着说他

对不起我，一天晚上他和一帮朋友喝酒，醉了，就和她睡在一起。她敬慕他已很久了

。我不能原谅他！哈哈。我不能！”菊如有些醉了“我烧了所有的照片，我哭他也哭

，第二年我就来到了美国。我不敢回去面对那伤心之地！ 可我还是不能忘记他！”

“谁道闲情抛却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似旧。。。”

倩站起来 “来，让我们为了没有男人的世界干杯！”，醉了。

没有男人，在美国，十八岁还是处女会自卑。 三个同在天涯的女孩子对酒高歌，孤

芳自赏， 在外人眼里看起来，不是落寞寡欢，就是孤芳自赏。其实爱到底又是什么

呢？海誓山盟，终归变成粪土。风花雪月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恍惚间我们为这个

世界上竟然还没有一个男人值得自己 去欣赏感到一丝骄傲。我举起杯子，我看

到灯光闪耀，每一个人都成成了多个面孔，感情变成了紫色，爱成了红色的血在杯子里

流淌.

太阳轻轻的照进房间，我睁开眼睛不记的昨晚的事情。看到身边同样躺在地毯上的倩和

菊如，跳了起来。赶劲喊醒菊如，慌忙去她房间给妈妈打电话，心理嘀咕可别让妈妈

报了警。妈妈说，你昨晚打过电话说不回来了。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呢。

清洗一下就赶劲回家拿了礼品朝凯茜家奔去，准备好点心，水果，客人们就断断续续

的到了。杰夫在和大家忙着抓奖品的游戏，我坐在树下，想起了那个郊外的小教堂。

我和戴维做伴郎，伴娘。杰夫家不同意这门婚事，没有人来参加。凯茜的妈妈身体不

好，也不高兴有个洋女婿，也没来。我们几个中国人就自告奋勇做了娘家人。身着

白纱的凯茜站在高大的杰夫身旁，显得格外娇柔。我看到了那双含情脉脉对望的眼睛。

我想，拥有如此深情的双眼，当能走完人生而不变，寻遍世界而不忘了。

“杰夫，来帮我嘛”是谁在娇娇的喊，我回头，又看到了那双深情对望的双眼。更

多了一分成熟，一分妩媚。我看着那云尽头，天涯路，心也悠悠。

戴维过来为我斟上一杯香槟：“明天有什么计划？一起去吃晚饭好吗？”

我看了看他。也许我应该答应他？。

平淡的日子慢慢过去，倩很快办好了离婚手续，但她好象还是不快乐。路上碰到

倩的先生的同学，说他精神不太正常。他总怀疑有人要害他，有些强迫妄想症。他的

老板对学生逼的很厉害。 我默默的祝福他。康州的一个公司打电话过来，要我去面试

，我似乎已经厌倦了学生的生活，希望快快找了工作走。

凯茜的先生打电话过来，兴奋得说“我们刚刚生了个女儿！”我拽上倩和菊如跑

去医院。小小的花儿，粉红，托在爸爸的掌中，妈妈平静的躺在床上。爸爸激动的来回走

“凯茜，我们再要两个，你看她多象你，我家又有一个美人喽。”

从医院回来，菊如接到了美国一家大公司的录用通知。她很激动。七年，终于有了

一个结果。她说我要回国看妈妈啦，我最想念的是家乡的小吃。。看着她激动的发红的

双脸，老板都有些动容了。又讲起他在亚洲的时侯，尽管天天也在吃着汉堡包，可还

是做梦都想那家乡的小酒馆，噪杂的人声，幽幽的灯光下，一杯啤酒，几根薯条，还

有那大大的汉堡包。也许身在天涯的人都会这样。我理解

晚上，菊如打电话过来，聊到深夜。她说她知道他一直未婚，他有了一间画廊，做

了老板，但每年的情人节他都能想办法找到她，给她寄一张卡片。她不知道她是不是

该原谅她，她的家人是一直为他说情的，他说，我不敢保证一生无错，但我已懂得什么

叫珍惜。

一个万里无云的早上，我和倩送菊如踏上了归国的飞机，菊如，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也许正如你自己所说，你心理也许早已原谅，但你的嘴上不能够，七年的感情不算长，

七年的惩罚不算短，愿你们能在天涯相伴。

看着远去的飞机，我拥住倩的肩膀。也许我们都错了，爱，仍然会改变世界。在这个

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一定有愿与我共生死的爱。爱，永远没有错，看你怎么爱，怎么

活。天涯也并不都是落寞。

一路上，倩默默无语，快到家时，倩说，我要去看看他。

• ※ 西西河电子期刊 第16期 2004年9月0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