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大河入海处之 作为证明的内战 (一) -- 史文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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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是,补充一下关于郏县之战的细节,转自

《百战将星 吴效闵少将》网上链接:http://blog.e23.cn/user2/10239/archives/2007/91133.shtml

10月31日,陈赓兵团兵分两路,大部队潜入南部的深山幽谷;周希汉率部东指,以每小时六公里的速度一溜小跑,三个多小时后,兵临临汝城下。由于我军急行骤进,攻其不备。这股敌军还真是“不堪一击”,稍作抵抗便弃城向东逃窜,正落入2、3营埋伏圈,四下枪声一响,六百二十六名溃兵便举手投降。攻占了临汝缴获了大批粮食和物资,可吴效闵笑得并不开心,整个陇海线作战29团一直在当配角,没发挥主力团队的作用,全团上下都憋着一股气。

11月2日,30团开始主攻郏县。歼敌一个营占领西关后,立即向西门发起攻击。可是连续两次都被敌人压下来,卢显阳团长负了伤,突击连只剩下了三十多人。

城头上枪炮声相当凶猛,而且火器配置得法,炮打得很有准头。旅长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心中产生了疑惑,莫非城内还有炮兵专家?守敌绝不只是保安团,命令30团暂停攻击,吴效闵到城下看地形。

真让旅长猜中了,城中国民党整编第15师中将副师长姚北辰的确是个炮兵专家。姚是河南孟津人,1895年出生,毕业于洛阳的河南第8中学,因成绩优异,于 1918年被保送到日本士官学校专攻了5年的炮科。他早年曾是冯玉祥将军的炮兵团长,在国民党军中是位有学识的资深将领,只因为不是出自黄埔而未得到重用。

侦察员通过窃听电话摸清了敌情,昨夜,整编15师和孙元良兵团125旅的一个营,乘八十辆汽车到了郏县。

此时,敌师长武庭麟正在西门城头督战,见部下连续打退了两次进攻,一声狞笑,眉宇间充盈着踌躇满志的愉悦,奖赏营长两百大洋。武庭麟是豫西恶贯满盈的地头蛇,清末民初就拉起一支队伍叫“镇嵩军”,是个让老百姓谈之色变的人物。这个“土皇帝”在镇压饥民暴动和围剿红军时,靠挂头颅来威慑民众,仅在安阳火车站一次就刀砍九十多人,血水把站台淹得无处插脚。一次审讯疑犯久无结果,他竟亲手操刀将其耳鼻割去,以碎刀刮到断气。武庭麟不仅生性残忍,还素以善守著称。抗战时,在洛阳苦战二十一天血染古城,让日军仰天长叹,洛阳果然是个“落日”的地方,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手书“忠勇善守”四字,以示表彰。他虽抗过日,却也围攻过李先念的新四军第5师,手上沾满血,与共产党是死对头。他的第15军1946年1月才改番号为整编第15师,部队里惯匪地痞多,要是打疯了,凶得很。

郟县是古代洛阳通往许昌、郑州、南阳的交通要道,城墙始建于秦,糯米汁拌灰浆烧成的青砖,每一块都可称为古迹,历朝历代都在加固加高,如今已有九米高了。月光下,交错的城堞像呲牙咧嘴的血盆大口,敌兵像鬼影巡梭。吴效闵一个劲地往城下爬,宋天发低声叫道:“城楼上有机枪,团长担心!”吴效闵没理睬,看了北门又到了东门。他猫着腰跑上了土坎,拨开枯草,发现东门外有一条干枯的河,可以利用河沟接近城门。

吴效闵没费劲便要来了任务,他打算把主攻交给2营。付一宗不干了:“横水失利损失最大的是1营,在柳泉陈司令批评的是我。不让1营主攻,我没法向部队交代!”可赵桂海又高低不让。团长说话了:“这样吧,2营正面主攻不变,1营在右翼攻,3营老大哥了,受点委屈当预备队。参谋长你有什么意见?”

“我当然同意,在敌军夹缝中,随时都会出现难以预料的险情,3营要用在刀刃上!”田涯已经理解了团长的用兵方略。

旅长点头赞成:“军情紧迫,我同意两个营并肩主攻,我派旅炮兵大队和工兵来增援,可是炮弹只能给你十八发,炸药还有三百斤全给你们了。10旅的安危全在此一举!”

吴效闵肩负千斤重量,他两次带连排干部到前沿实地勘察,选择进攻路线。

夜幕低垂,冷风瑟瑟,身着单衣的吴团长竟未觉寒意,头脑在高速运转,思考着部署是否周密,还会遇到什么样的险情。

总攻前,突击连干部又被叫到指挥所,吴效闵对他们说:“旅长让把敌情和我们的处境给突击部队讲清楚。郏县的守敌有孙元良125旅的一个加强营,装备和训练都是一流的。另一支部队就是15师师部及64旅两个团,老冤家就在眼前了。可是李铁军兵团距郏县只有六十公里了,假如现在撤出战斗,武庭麟可是这一带的惯匪,地形比我们熟,他一定会死咬住不放。而最关键的是2连的烈士不答应!有个照片,政委要给你们看。”

突击连指导员苏扶征从政委手中接过照片,火苗腾腾地往上蹿,照片上是一群五花大绑的战士,围着被捆在担架上的2连副连长。

“这是敌机空投下来的,据说有的同志被武庭麟浇汽油烧死了。你们一定要用胜利来洗刷横水的耻辱,同时也要记取横水轻敌的教训,把困难再想细一些,多准备几手。我给你们突击队全配上最好的冲锋枪,进城后不要俘虏不要枪,拼命打到西门迎30团进城。”

刘政委补充道:“要严守战场纪律!不要杀红了眼就什么不顾,战斗中一定不许杀俘虏。”

深夜2时,城西枪炮骤起、军号齐鸣,30团发起佯攻。吴效闵根据枪炮声判断;敌人的防御重点还在西门,果断下令提前发起攻击。三百斤炸药一声巨响,地动城摇,可是炸塌的是瓮城,(注)里面还有一道城墙。幸好部队作了几手准备,团长直接指挥工兵炸掉了瓮城内的四个地堡,炮兵炸毁东门南侧的碉堡。5连长郭建华在靠近东门的民房里早就打了个墙洞,战士们抬着云梯冲进瓮城,到了城墙根,投弹组、架梯组、火力组各负其责,沉着有序。方国柱第一个攀上城头,他伸手夺过敌人的机枪猛烈扫射,战斗英雄3班长张天同和突击组紧跟上去向敌人投弹。在与敌人短兵相接的肉搏中,突击班战士刘忠才、王福胜英勇牺牲,1排长席征(后牺牲)张天同、方国柱、常树民负了重伤,英雄们以血肉之躯打开了突破口。苏扶征指导员带2排架云梯从城门北突破,扩大了突破口。

吴效闵和二梯队一起登城,把指挥所设在城头,马上给旅长汇报战况。

旅长急促下令:“两个营直插城内,一个营沿城墙发展,打开南门!”

耳机里传来震耳枪炮声和吴效闵的喊声:“保证完成任务!” 电话挂断了。

“15分钟连克两道城墙,为胜利奠定了基础,压在我心头的石头落地了。可我一句表扬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撂下电话指挥部队去了……。” 四十年后,海军副司令员周希汉在写郏县战斗的文章时,心中仍挥不去当年的遗憾,深切怀念这个平素温文尔雅,一打起仗就像猛虎似的爱将。

团长打电话时,5连下了城墙。没走多远,两道灯光一个黑影隆隆驶来。“坦克车来了!”一个战士惊叫。“不要慌,准备手榴弹。”苏扶征沉着下令。一排手榴弹炸响后,战士们冲上去,是一辆吉普车,敌城防副司令被炸得身首异处,他没料到我军破城如此迅猛,还杀气腾腾地来督战呢。

5连继续向西穿插,打到十字街口时,营部通信员向郭连长传达命令:敌人两个师已经逼近,准备撤退。郭建华抹了一把汗珠,一甩袖子:“我给团长是立了军令状的,不活捉武庭麟,绝不收兵!”他领着连队继续向西。看到30团已进了西门,又朝枪声最激烈的北门杀过去。

28团3营在东门北面搭梯登城,城楼上挤满了人,乱成一堆。9连牛玉堂连长一爬上城头就看到吴效闵挥舞手枪,在嘈杂纷乱的人流中又吼又叫,平素的斯文荡然无存,耳边尖啸飞舞的子弹也全然不顾。他心头一热,大喊:“吴团长你可要注意安全呀,我们团上来了。”吴效闵几步跑过来,用碎砖在地下划条线:“你来的正好,不要走啦,就守在这里当警察。你们团向北发展,我们向南,千万别把建制搞乱了。”

突进城的部队争先恐后地向前冲,谁也不管城门了。团长又好气又好笑,对正在组织火力的张祥副营长说:“你的兵听说要抓武庭麟就一个劲地往前跑,城门也不管了,快叫一个连回来开城门。”张祥用军号把4连调回来。城门洞里堆满了沙袋,战士们一个个心急火燎的,都不愿在这儿耽误功夫,张祥棉衣一甩,带头扛起沙袋。

4连把城门打开后,28团冲进城来。很快运动到十字街口,正碰上敌人的巡逻队一边走一边咋唬,解放战士高云清听出是15师副师长杨天民在骂娘,大声喊道:“那不是杨副师长吗?别误会自己人。”说话间,战士们一拥而上把杨天民按住,杨天民脑袋贴地,连声喊:别误会……。高云清嘻笑着打趣:副师长误会不了,我已经参加解放军了。

郏县南门紧邻汝河码头背靠伏牛山,只要控制南门,我军就能安全撤入山区。吴效闵命令付一宗:“兵分两路不惜一切代价夺取南门,什么也不要,只要南门!打下南门就给我死死守住,这仗能不能打下去就全看你了。”

付营长带3连沿着城墙打,张国均教导员带三个连席卷了南半城的大街小巷。击退了敌人数次反扑,冲进了县政府满地战利品和成箱的银元均不屑一顾,继续向南。

打着打着进度慢了下来,前面的敌人怎么这么硬?张国均喊话劝降,这下才知道打误会了,原来3连已经夺下了南门。通信兵架好电话,付一宗立即给指挥部打电话,旅长看了一眼表,有些怀疑:“刚下命令你们就拿下了南门,怎么这样快,是不是吹牛了?”

“千真万确,我们的战士都知道打的是武庭麟,一个个火冒三丈,要报仇雪耻呢。”

“这下好了,李铁军来了也占不了便宜。南门30团的一个营归你指挥,给我死死守住南门!”周旅长胜券在握,喜上眉梢。

战至上午10时,10旅主力大部进城占领了大半个县城,歼敌近三千余人。武庭麟和残敌一千五百多被包围在高寺预设据点,这高寺位于县城东北面积不大,却名符其实地高出地面,正门的台阶有三十来个,四周院墙坚固还建有高层碉堡,东西两面是数百米的开阔地,北面几十米处有一水池,实为一个易守难攻的“巨型碉堡”。我军组织了两次进攻,因地势开阔、火力密集均未得手,战斗呈胶着状态。

武庭麟自恃地利,一面部署火力负隅顽抗,一面声嘶力竭向李铁军呼救。国民党第5兵团司令官李铁军则居心叵测,故作镇静地给武打气:整3师、整20师已到达城西三十里铺(注)三小时内即可进行决战。一定要坚守,死死缠住共军,到时候前后夹击,陈赓的末日到了。他放下报话机却命令部属搜索前进,不要中了陈赓的奸计,让武庭麟这个老杂毛和共军拼消耗,待两败俱伤后,便可坐收渔利。

敌酋在报话机上的对话,距高寺两百米的周希汉听到了;距郏县两百里外的陈赓也听到了。兵团指挥部里空气骤然凝固,陈赓来回踱步陷入凝思:李铁军倾巢出动,尾随10旅向东在预料之中。但武庭麟和孙元良兵团一个营窜至郏县迎头堵击,却是出乎意料……

10旅危险,赶紧启用电台通知周旅长撤退!”情急中一个参谋大声喊道。

有些烦躁的陈赓不客气地喝道:“不要!让他自己决定。”司令员想得更细,10旅处境固然危险,白天撤退风险更大。危急时刻,指挥员的判断力和应变能力可以说是关键的关键,来自何方的干扰都会影响他临机处置。从大局上说,10旅一撤便破坏了战前的决策,陈谢集团就有可能被挤出豫西,中原三角鼎立之势就有可能泡汤。凭希汉的指挥艺术和秉性,再加上10旅的战斗力,咬紧牙关兴许能创造个奇迹。他坚定地说:“我了解这支部队,了解周希汉!他在一线更了解敌情,能够机断处置,我们并不比前线指挥员聪明到哪去。无线电继续静默,不许给他干扰。13旅做好准备,随时出动。”

李铁军的六个旅确实到了三十里铺,并与10旅骑兵连、30团9连交上火,整20师已到郏县西北六十里的纸房地区。孙元良兵团在许昌的整124旅、禹县的整 125旅也从东北面包抄过来,可全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李铁军决然想不到三天内连克两座县城的共军只有一个旅。再者他还有一段不可告人的心思,武庭麟即便被消灭,也不过是少了个不好使唤的杂牌。而陈赓却多了伤员和俘虏,背着这么多包袱,陈赓更走不快了。不须正面交手,紧跟在屁股后追就让他够呛。

城外炮声越来越近,“敌人先头部队已进至二十里铺!”侦察参谋的报告无疑在指挥所投了一颗重磅炸弹。

城外大兵压来,城内顽敌未灭,十万大军!十公里!情势之险,甚过攻城前,胜与败都在咫尺之间,再沉着的人也要捏把汗。打还是撤?又摆在面前。旅部不少领导认为:“强而避之”乃兵家之道,敌人十倍于我,又兵临城下,当然更应该退避;再者诱敌任务已基本完成……。各据其理,莫衷一是。总之,赞成继续打的占少数,旅长将烟头狠狠一掷:“把团长们都叫来,召开紧急作战会。”

周希汉此时虽心急如焚,仍思绪不乱:“敌人重兵从三面围过来,已经形成夹击之势。但现在撤兵,李铁军会摸清我旅乃至兵团的底牌,武庭麟也会像断了裤带的破裤子死缠烂搅。守敌咬住不放,援敌大胆急进,局势就更加被动。李铁军为什么拥重兵而迟疑,司令员对他这个黄埔老同学的评价是‘谨慎有余,魄力不足’。从敌人呼叫中,可以判断李铁军并不知道我们有多少部队打郏县,在摸不清我主力动向时,他是不敢轻易出牌的。再说国民党军中素有嫡庶之间的矛盾,他犯不着拼血本来救后娘养的杂牌军。可是要继续打下去也有风险,这仗不像打赵城,赵城紧靠根据地,没有后顾之忧。更像当年陈司令带领我们打第一旅,是一场火中取栗的险战。可是现在不能和司令员联系,你们说打不打?”

“打!坚决打!为了让主力在豫西站住脚,我们付出的代价再大也值!”赵华青团长从全局着眼,声情俱厉。

“我赞成打!从李铁军进攻的势头来看,他还在狐疑之中,南门在我们手中吃不了大亏。守敌已遭到重创心有余悸,我团伤亡不大,士气炽烈,武庭麟的脖子已经被掐住了,绝不能让他溜走。”吴效闵团长知己知彼,豪情激越。

“对,不能让武庭麟跑了,他是豫西的土皇帝,不抓到他,群众就发动不起来。”卢显阳团长重伤在身仍斗志昂扬。

旅长的眉头紧锁着继续凝思,片刻后,他下的命令却是:“停止攻击,埋锅造饭。”众人迷惑不解紧盯着旅长,旅长狡黠地眨了眨眼,笑着解释:“空城计中,诸葛亮在城头焚香抚琴,老军在城门扫地,更使司马懿六神不定。我们不打也不撤,李铁军就更难辨虚实,这就是兵不厌诈。吃饱了饭冲起来有劲,撤也撤得利索。”

周旅长让周学义副旅长联系地下党,在半小时内让部队至少能喝上碗热面汤,接着又重新调整了部署:28团两个营和29团一个营担任主攻,其余部队出城打援。30团2营在十五里铺占领阵地,28团一个营在五里堡构筑二线阵地,一个连向许昌方向警戒,廖冠贤政委组织轻伤员押俘虏和战利品先行撤退。

周旅长举重若轻临危不乱,把战斗的每一个细节考虑得如此精道,把握得如此准确,真可谓运筹帷幄游刃有余。团长们走出指挥所,屋里传出字正腔圆的程派唱腔“我正在城楼观山色,耳听的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云,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旅长又跟着冯牧学唱京剧,此时他的心境和《空城计》里的诸葛孔明颇为相似。

经过充分准备,中午12点总攻开始了,周希汉和赵华青、吴效闵各带一门山炮推至前沿抵近射击,一发发炮弹准确地飞向目标,高寺的门楼应声倒塌,寺院上空浓烟滚滚,砖瓦与敌人的残肢齐飞。没一会平射炮炮弹打完了,炮兵把迫击炮放倒在地,炮身捆在木桩上继续打。

要说这迫击炮炮口朝天,战士们都叫它哈叭狗,怎么能平射?原来抗战时,772团没有平射炮。1930年参加红军的炮连长刘德辉从山炮拉火装置和步枪击针上获得启示,自绘图纸,于1943年初制成拉火击针,解决了迫击炮平射难关,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

敌人的高层碉堡、工事大部分被摧毁。“火力延伸,步兵上!”旅长发出短促的口令,信号弹再次腾空,冲锋号、喊杀声地动城摇,两个营像两把钢刀直插高寺。

28 团1营由西向寺门冲击,寺门两侧的暗堡突然喷出火舌,突击排二十八位战士全部伤亡,连长也负了重伤。指导员王文辉一挥手,第一爆破组扑上去,没等靠近就被雨急般的子弹射倒,紧接着第二、第三组相继伤亡。虽已是深秋季节,王文辉的小白褂湿透了,脑门上挂满汗珠。他脱掉小白褂往地下一甩,大吼:“机枪掩护,老子不信邪。”刚把连长背下火线的通信员卫小堂横在他面前:“连长负了伤,全连就靠你了,我上!”说完,他抢过炸药包,甩出两颗手榴弹,在硝烟里翻滚腾跃,炸掉了这两个欠下了血债的暗堡。连队再次发起攻击又被院墙的枪眼压下来,只见卫小堂怒目圆睁从牺牲的战友身旁拣起炸药包箭步冲上去,把炸药包靠在墙根,一声巨响塌了半壁墙。卫小堂和5班长李晓波手持冲锋枪进了院墙,一个敌军官大喊:共军只有两个,捉活的有赏。话没落音,李班长一梭子将他打成马蜂窝,卫小堂举着手榴弹,“谁还敢来!”一嗓子吼得气吞山河,凛凛威风吓破敌胆,敌兵乖乖地放下武器。

吴团2营在高寺的正门发起突击,必须经过二百米没有隐蔽物的开阔地。敌人十几挺重机枪吐着火舌,密集的弹雨在空中飞舞。时来亮班跃出工事,老战士裴王录平日蔫不唧儿,战友们叫他“老肉”,右臂负伤,水壶也被打漏,他只是“哎哟”叫了声,投出手榴弹,乘烟雾跑在最前头。冲至半路,时来亮头部中弹,血水遮住眼,染红了半边军衣,他没有倒下,“嗖嗖”尖啸的子弹从耳畔掠过,听着好似恶霸工头的皮鞭声。他抹了把脸,大喊:活捉武庭麟,消灭15师!冲啊!十二人的班只剩下了五人个个挂彩,像血色的旋风卷到敌阵前。外壕里密密麻麻挤满了敌兵,看到五位浑身血的勇士像猛虎怒吼着扑过来都吓懵了,手不听使唤了。他们冲得太猛,桥板组还没上来,王延元用枪逼着壕内的敌兵,叉腰站直,时来亮带着他的兵踏着敌人的肩膀跨过壕沟,将围墙炸开,借着硝烟冲了进去。

指导员上来,集合外壕内的俘虏,有四十四个。一位被俘军官说了实话:“从来没见过这么勇敢的人,浑身血糊淋淋,还往前冲。我们手都哆嗦了,人心是肉长的,谁忍心朝这五位壮士开枪?这仗没法打了。

两支部队炸开围墙时,武庭麟还在不停地打电话摔电话,可李铁军只给他提虚劲就是不见影。气得武庭麟跳脚把话机砸了,怪不得国军补充枪支弹药时总要捎带新话机,他们不仅在战术上要吵要骂,嫡庶之间、保存实力┉┉还有一大堆扯不清的官司,攥不成拳头的军队,哪有不败之理。

这时,28团四个连也在院子里搜索,把不大的寺院挤得满满荡荡。1连机枪手常明礼原是“天下第一旅”的兵,刚参军那会儿,开口闭口总爱说,“人家中央军”,战友叫他“老中央”。短短一年功夫,变得自己都吃了惊。只见他端机枪头一个冲进了指挥部,揪住一个挺油肚的中将问:“是武庭麟吧?”胖军官打着颤说,兄弟是副师长姚北辰,师长在里屋。常明礼将他扒拉到一边,说了声,外边集合去。又冲进里屋,拖出了个穿美式军装的干巴老头。

吴团长见武庭麟被擒,舒了口气对范连长说:敌人都到了鼻子尖了,你还有心思发洋财。北门的敌人还没消灭,缴获归谁家都一样,马上撤!2营的战士虽说不大情愿,还是执行了命令,跟着周旅长跑步来到北门。

吴效闵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从炮火准备到结束仅用了四十分钟,敌人最后的两个据点高寺和北门全被我攻克,整编15师全军覆灭。这是惊心动魄、血光冲天的一夜一天,在敌十倍于我的包围圈中,英勇的10旅指战员以伤亡三百余人的代价(其中牺牲一百四十一人),俘虏敌中将师长武庭麟、中将副师长姚北辰和少将副师长杨天明以下四千余人(毙五百余人)。

.......

陈司令见到风尘仆仆的周旅长激动难抑,良久方说:“你可回来了,还是10旅能打,十万军中擒获两员中将如同探囊取物,战果辉煌,意义重大,你创下了机动作战的范例!”司令员兴犹未尽,转身对在场的同志大声重复:“这一仗是希汉同志的杰作,在十倍敌军追堵的夹缝中,抓住战机,速战速决,超额完成了任务,他创下了机动歼敌的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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