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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蓝血与混血(序) -- 须弥一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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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蓝血与混血(18)

美国政治制度架构是三权分立,行政、立法和司法相互制衡。但如果三者同时腐败无能,那么有钱人几乎就为所欲为。19世纪中期美国就是如此,以纽约为甚,而股市则为这种权钱交易提供了最完美的平台。

纽约律师乔治坦普尔顿斯特朗在他的日记中写道:“……我们的议会大厅充斥着一群不分是非、毫无公德、腐败透顶、寡廉鲜耻的人。”

司法机关的状况比立法机关也好不到哪去,哈德逊C坦纳在他的日记中写道:“高级法院就是我们最大的阴沟,律师则是一群老鼠。我的比喻可能对老鼠有点不公平,因为老鼠是非常干净的动物。”

19世纪60年代末,《弗雷泽杂志》向已经完全被弄糊涂的英国读者解释:“在纽约,有一个纽约独有的传统,诉讼人最好同时花钱聘用律师和法官,特别是在像马上就开始的诉讼案中,如果发生意想不到的情况,诉讼的每一方都必须拥有他们可以完全信赖的法官。”

在有关证券的法律法规以及监管和自律严重缺失的当时,在股市中兴风做浪的投机商无一例外地都豢养和控制着忠实于自己的议员、法官和警察,股市投机者的博弈,在很大程度上变成了一场权力之争。

在华尔街历史上再也不会有第二家公司能像伊利铁路一样受投机者欢迎。伊利铁路债台高筑,资本结构混乱不堪,政治化的路线设计,毫无章法的内部管理,公司诚信更是无从谈起。

伊利铁路的大庄家是丹尼尔德鲁,他同时也是伊利铁路的董事。德鲁充分利用了伊利铁路的这些特点,一次又一次地把天真的投资者诱骗到伊利铁路这个圈套里来,把伊利铁路变成了自己的提款机。

伊利铁路正式流通在外的股票有251058股,但这并不是伊利所有的股票。早在1866年的时候,德鲁贷给伊利公司348万美元,是以2.8万股未公开发行的股票和300万美元的债券作为抵押的,这部分债券可以转换成3万股股票,并可在债券和股票之间自由地来回转换。这就意味着只要符合德鲁的利益,他可以随时使伊利股票总额变化10%以上。

1867年伊利铁路的董事会改选,杰伊古尔德作为德鲁的盟友,詹姆斯菲斯克是作为德鲁的马仔进入了伊利铁路的董事会。

古尔德和菲斯克比老范和德鲁年轻一代,伊利大战时都才30出头,与安德鲁卡内基、约翰D洛克菲洛和JP摩根年岁相当,他们是在选进伊利董事会的时候才第一次见面的。

古尔德和菲斯克简直有天壤之别。但他俩一见如故,迅速狼狈为奸,古尔德是狈,菲斯克是狼。主要是体型和行事作风上太象了。古尔德身材瘦小,他的腿非常细,象狈。菲斯克则完全是另一番模样,他异乎寻常的强壮,更象狗熊。古尔德内向,菲斯克外向。菲斯克喜欢不停地开玩笑,好的也好,坏的也好,甚至还有一些极其无聊的玩笑。而古尔德沉默寡言,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经过了慎重的考虑,在任何场合都举止有措。他们的结合将证明是华尔街上最出色的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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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盗大亨”Robber baron之一Jay Gould,绰号“华尔街的魔鬼”,成名之后收到无数死亡威胁,出门得带着十几个保镖,一生饱受肺结核、失眠等疾病折磨,是镀金时代股票操纵、内幕交易的大师,恶名昭著。客观地讲,他在整合美国无序的铁路,加强管理,提升效率上对社会整体福利的作用是正面的, John D. Rockefeller说Jay Gould是他能数得上的最有技巧的商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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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当过兵,却喜欢以将军自居的“强盗大亨”之一James Fisk,他的一生声色犬马,36岁死于桃色纠纷,3P中的女子是个艳舞女郎,另一个男的是个有钱的花花公子。

德鲁年轻时是个牛贩子,为了多卖钱,在把牲口拉到市场前给牛喂盐,渴极了的牲口大量喝水,在市场上显得更大更美,后来他把这一伎俩应用在华尔街,有个专业词,叫“Watered stock”。

老范如果想通过收购垄断伊利股票,他就必须设法阻止德鲁给伊利股票“注水”。于是他先发制人。

1868年1月26日,老范控制下的纽约州高等法庭(Supreme Court,像现在一样,在纽约州混乱不堪的司法术语中,那时的高等法庭并不是级别最高的法庭,恰恰相反,它是最低一级的法庭)巴纳德George G. Barnard法官颁布了一个法案,禁止任何伊利公司的债券转换成股票,同时也明令禁止德鲁本人“卖出、转让、移交、 处理和放弃”所持有的伊利股票。

老范以为现在局面已完全处于他的控制之下,立刻让他的经纪人进场扫货。

伊利股价一路上扬,老范自信他很快就会获得伊利铁路的控制权,但是他严重低估了德鲁。

你想让我在你画的圈子玩,姥姥!

德鲁的反击是让纽约州北部忠实于他的法官停止老范伊利董事会的盟友弗兰克沃克在董事会的职务,同时又让巴纳德辖区的另一名法官宣布,在弗兰克沃克缺席的时候董事会不得作出任何决定。

然后第三位高等法院的法官—布鲁克林区的吉尔伯特,宣布只要有需求,就可以把伊利公司的债券转换成股票。这样,德鲁、菲斯克、古尔德在法律上就处在一个近乎完美的优势地位上。

德鲁立刻把他的可转债转换成伊利的股票,并发行更多的可转债,也立刻转换成伊利的股票,1月29日,在威廉奚斯经纪公司的办公室里,菲斯克肥胖的戴满宝石戒指的指尖捋着新印刷的5万股伊利股票:“如果印刷机不坏,我要是喂不饱这头老蠢猪要的伊利股票,我就他妈的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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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7年,爱德华A卡拉汉E.A. Calahan发明了第一台股票自动报价机“Stock Ticker”,可以从交易所大厅通过电报传过来的股票价格自动打在纸带上。

伊利大战正好在一项极其重要的新技术—股票自动报价机刚刚被引入市场的时候,全美国的经纪人都不再需要交易厅里定期的股价报告,他们可以直接跟踪每一笔交易的实况。就象CNN电视直播第一次伊拉克战争,绝对冲击和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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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票自动报价机的废纸带后来有了一项重要的用途,就是在“纸带游行ticker-tape parade”中漫天飞舞,图为1969年阿波罗登月后的纸带游行。现在由于股票交易已经完全电子化,所以“纸带游行”几乎绝迹,偶尔的几次都是市政府将废纸事先裁好送给沿线的各公司供其抛洒。

“新股票”出现的消息,以创纪录的速度传遍了华尔街,伊利股价立刻就“像秤砣一样”掉到了71美元。

老范现在遇到麻烦了,他为了购买伊利股票已经开始负债了。这时他要是露出哪怕一点点软弱的迹象,伊利股价就会立刻崩溃,老范只能硬着头皮死扛,结果是老范和他的同伴持有了将近20万股伊利股票。

但是这些股票足够控制伊利了吗?没有人知道。甚至连老范也没有丝毫把握。

由于担心老范再出新招,可能让人裁决新发行的股票不能交割,如果那样这些新股票就一文不值,所以德鲁、菲斯克和古尔德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股票变成现金,他们把700万美元装进口袋,几乎吸干了纽约的资金供应。

3月11日凌晨,狂怒的老范派他的律师把巴纳德法官从床上叫起来。巴纳德法官迅速签发了拘捕令,指示NYPD立刻执行。

此时,伊利董事会的董事们正在位于杜南大街的公司总部举杯庆贺他们的胜利,当听说警察正要来抓他们,宴会热闹喜庆的气氛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们知道假如被捕的话,法院会完全站在老范一边,而老范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纽约法律所能管辖的范围。

一群人急匆匆地从伊利大楼涌出来,乱成一团,他们穿着华丽,却面带惊恐之色,身上背着用红色带子扎起来的装满绿钞、账簿和成捆票据的沉甸甸的包裹。这帮人正是伊利公司的执行董事们—他们装着在刚结束的战役里所获的战利品,正在逃脱老范对他们的复仇。

已是70高龄的德鲁,不想在监狱里了此余生,他和其他几个同伙带着钱和公司账簿乘船去了新泽西。

菲斯克和古尔德落在了后面,那天晚上他们正在纽约市最豪华的酒店共进晚餐,周围都有人放哨。晚餐刚吃到一半,听说消息,他们立刻逃离了酒店,来到了哈德逊河码头,他们和一艘小蒸汽船的船长谈好价钱,雇用了他的船和两个水手过河去新泽西。那时候的哈德逊河因为繁忙的海上运输而非常拥挤。这一夜没有月亮,河上被浓浓的大雾所覆盖。因为要竭力躲闪来来往往的渡船,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小船几乎被一艘渡船的尾波所吞没。哥俩落水差点丧命,最终有惊无险,在新泽西州的泽西市与德鲁会合。

这场伊利之战双方打了个平手。德鲁一帮人卷走了老范的700万美元,老范拿到了一把注了水的股票,但是老范控制了纽约,德鲁们被通缉只能逃亡在外。

德鲁一帮人在泽西市岸边的泰勒酒店设立了临时办公室,它很快被当地媒体称为泰勒堡垒(Fort Taylor)。

为了加强它的守卫,一支伊利铁路警察的分队也被调了过去,有人专门在附近海域巡逻,甚至还配备了3门12磅的大炮。此时伊利铁路东边的终点站已经改到了泽西市,伊利的董事们很注意给当地的官员们诸如免费乘坐铁路之类的小恩小惠,当地的官员们也就很自然地竭力给他们提供帮助。

各家报纸都充斥着关于这场华尔街战争的各种故事。

在新泽西,其他的董事对德鲁这个人翻脸如翻书的做法太了解了,他们很害怕德鲁故伎重演,转脸把他们给卖了,于是董事会的控制权从德鲁手中转移到了菲斯克和古尔德。3月20日,《纽约先驱报》就报道说:“德鲁已经被绑架了,绑架他的人并不是来自纽约,而是他董事会的其他董事。”

当德鲁和其他人在新泽西站稳脚跟后上书新泽西州议会,要求在新泽西取得对伊利铁路的特许经营权。他们担心纽约法院会授权老范控制伊利铁路在纽约州的所有财产,那样的话他们这个董事会就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新泽西州议会很高兴能有机会在哈德逊河对面实力强大而又傲慢的邻居纽约州眼里撒一把沙子,因此立刻就通过了这个法案并把它交给州长签署。议员们太急于通过这个法案了,他们甚至忘掉为自己谋利。

另一份法案提交到了纽约州首府阿尔巴尼的纽约州议会,希望将伊利公司此前的所作所为都合法化,同时授权伊利铁路公司在今后可以不必考虑投资者的利益,可以为所欲为。就连巴纳德法官这样一个对以权谋私习以为常的人都被法案中赤裸裸的条款所震惊,称之为“一部使假币合法化的法案”。

每个人都立刻意识到了这个法案背后的真正意图:让利益相关的双方都来行贿。《弗雷泽杂志》评论说,州议员们“聚集在阿尔巴尼,就像牛集中在牛市上出卖一样,什么都可以出卖,价格则与自己手中的权力成正比”。

古尔德来到阿尔巴尼,随身带了一个大箱子,箱子装满了钞票,这些钞票是用来行贿那些所有与这个法案相关的议员们。

老范一听到古尔德在阿尔巴尼出现,就立刻叫人拘捕了他,要求他交纳50万美元的保释金,古尔德眼也不眨地支付了这笔保释金。和古尔德带到阿尔巴尼的钱相比,这实在是个小数目。

老范当然也非常愿意花钱来打点这些州议员们,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如果这么做,他最多是惨胜,更何况他还缺钱,他的朋友软硬兼施,银行才勉勉强强贷款,僵持下去对自己实在不利。老范一向非常实际,因此他决定采取主动,结束这场得不偿失的“战争”。

德鲁只有在自己的老地盘上才会觉得舒服,因此非常讨厌被困在这个新泽西的小酒店里。

在警卫森严的“泰勒堡垒”里,郁郁寡欢的德鲁正在吃午餐,酒店的一个服务员递给德鲁一张纸条,那是老范写给德鲁的。德鲁当场发作,酒店老板马上开除了这个服务员,当然他很快在老范那儿找到了更好的工作。

纸条上写了什么,现在已无从知晓,因为德鲁很快就把它毁尸灭迹了。

4月19日星期天,德鲁瞒着其他人秘密赶到纽约,老范正等着他……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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