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考古】失落的约柜-(转自水木清华) -- newone
埃塞俄比亚的黑种犹太人
我们完成了在这些岛上寺院的工作,返回巴赫达尔,再驱车向北,沿着塔纳湖
弯曲的东部湖畔,到贡德尔城去。这个古城是17世纪时由法悉里达斯建造的,他就
是重建阿克苏姆的锡安圣玛利教堂的那位皇帝。在旅途中,我进一步思考着刚刚听
说的那个关于“塔波特”的传说。
我记得自己想到:埃塞俄比亚的基督徒居然如此看重约柜,以致于感到必须在
每一座教堂里放置一个复制品,这至少使人感到有趣和奇特。约柜毕竟是基督教产
生以前的遗物,并且和耶稣的教诲毫无关系。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自然又想弄清一件事:阿克苏姆人关于示巴女王、所罗门王和他们的儿子门
涅利克的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
也许这些传说多少有一些事实依据。这个国家里有一些黑种犹太人,他们的来
源似乎神秘莫测,而他们的存在也使人很感兴趣。并且在我看来,这个来源也可能
和那些传说有关。于是,我满怀兴趣地希望去访问法拉沙人的定居点。我知道,在
下一阶段的实地考察中,我们会越来越频繁地见到那些定居点。
不过,离开贡德尔以前,有位高级军官却警告我们: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准采
访或拍摄埃塞俄比亚的犹太人。在这种情况下,我感到极度的失望。我们的翻译兼
军方向导对我们解释了这个禁令的理由之后,我更感到恼火。
他板着脸告诉我说:“今年,我国政府的立场是,法拉沙人根本就不存在。如
果他们并不存在,你们显然就不能和他们任何一个交谈,也不能给他们拍照了……
这其实是个矛盾。”
然而,从贡德尔城开车不到十分钟,我就看见路边有个小村,一间小屋的房顶
上有颗“大卫之星”标志。我对翻译说:“快看,巴尔查,那不是法拉沙人的屋子
吗?”
巴尔查聪明,机敏,受过高等教育,曾在美国住过几年。他的资质已经大大超
出了他目前从事的政府工作。对于亚的斯亚贝巴官僚的这个近乎疯狂的禁令,他显
然也很不耐烦。并且,他对大多数的官方秘密也很不满。因此,我们的车虽然已经
开过了那个法拉沙人的小村子,我还是决定努力说服他,让我们回到那个小村去。
他从眼角向我投来为难的一瞥,说:“这实在太困难了。我们每一天都不知道
我们的头头打算走哪条路线……去年年末,我带一个加拿大的摄制组去的,就是那
个村子……他们对犹太人很感兴趣,并且得到了官方的批准。可是,他们在村子里
到处采访,问了许多敏感问题,例如宗教自由、政治迫害等等,我不得不给他们翻
译所有的谈话内容。后来,我被保安警察逮捕了,关了几个星期,罪名是协助反政
府宣传。你真的想让我再经历一次吗?”
“不,当然不是。不过我可以肯定不会出任何问题。我是说,我们到这儿来就
是在为政府工作,我们正在准备写一本有价值的书,内容是这个国家的人民和文化。
这和你上一次难道不是完全不同吗?”
“那可不一定。去年我带那个摄制组去的时候,官方还承认有法拉沙人,政府
当时并没有否认他们的存在,可我后来还是被关进了监狱。今年,政府说埃塞俄比
亚根本不存在犹太人,想想看,我要是带你们去他们的一个村子,那我就会遇到严
重的麻烦。”
我不得不承认,巴尔查的这番话在逻辑上无懈可击。我们的车子继续前进,逐
渐进入了山区。我请他给我讲讲政府的立场,如果可能的话。
他回答说,这个问题的部分原因是:亚的斯亚贝巴的大多数“头头”都属于占
支配地位的阿姆哈拉族人。法拉沙人大多住在贡德尔省和戈贾姆省,而这两个省都
是阿姆哈拉人的大本营,因此,这里两个民族的关系十分紧张。过去曾经发生过几
次屠杀事件,还发生过持续的经济迫害,犹太人今天依然遭到他们阿姆哈拉族邻居
的蔑视。革命以后,政府曾经做过一些努力来改善这里的局面,但掌权的核心成员
们还是被一种对整个事件感到集体有罪的良心所困扰,因此不想让任何外国人“多
管闲事”。不仅如此,20世纪80年代之后,官方的偏执狂大大增长了,因为来访的
美国犹太人和英国犹太人组成了强大的反政府阵线,对法拉沙人的福祉表示公开的
严重关切。巴尔查解释说:“这些活动都被看作于涉我们的内政。”
谈话中,我明白了还有其他一些更复杂的问题需要考虑。
尽管我们的司机不懂英语,巴尔查说话时还是本能地压低了声音。他指出,亚
的斯亚贝巴是非洲统一组织(OAU)的总部,而阿以战争以后,埃塞俄比亚也和其他
非洲国家一起,断绝了和以色列的外交关系。然而,两国之间的秘密联系其实仍在
继续,以色列人实际上在为埃塞俄比亚政权提供一定数量的军事援助。
为了报答这种援助,埃塞俄比亚政府每年都默许数百名法拉沙人移民到以色列。
但问题在于:还有数千法拉沙人非法叛逃,偷越边境到苏丹的难民营去,因为他们
希望最终能从那里乘飞机去特拉维夫。
这一切的结果,就是使当前的整个局势非常紧张。一方面,政府害怕与以色列
的秘密武器交易随时都可能暴露,由此造成非洲统一组织内部的最大难堪。另一方
面,政府的确也很不愿意看到一种局面:大量埃塞俄比亚公民正在被引诱到邻国
(而该国又不十分友好)的难民营去。巴尔查说,这种局面似乎表明,“亚的斯亚
贝巴的大人物们”已经无力继续控制政局――这虽说是真的,但他们不想把这一点
公开化。
以后的三天里,我没有多少时间进一步考虑法拉沙人的问题。我们的旅行已经
进入了希缅山区的中心地带。那是一片非洲高原荒野,所有的地方都在海拔6000英
尺以上,其中不少山峰都高达海拔9000英尺或者更高,此外,还有相当一小部分山
峰海拔达到13000英尺。其中的巨人――顶峰终年积雪的达尚峰,则高达海拔14910
英尺,是埃塞俄比亚最高的山峰,也是非洲大陆第四高峰。
为了拍摄和研究工作,我们在海拔10000英尺的高度上建立了营地。这里的夜晚
非常寒冷,我们不得不彻夜点着大火堆取暖。可是,每天清晨,黎明的晨雾在初升
的太阳下面升腾时,空气中便充满了温暖。一系列奇异景色从四面八方逐渐展示出
来,呈现出一派超现实般的景观,那是古代地震活动以及数百万年地质侵蚀遗留下
来的,其中布满了褶皱和沟壑,穿插着陡峭的峡谷,到处都是一座座兀然独立的峭
壁。
我们的牛车拉着我们反复地登上12000英尺的地方,到远处那些杏无人迹的石楠
丛去。不过,在较低的高度上,我们却发现了不少人类居住的标记,例如绿草茵茵
的牧场,可以放牧绵羊、山羊和牛;还有山脚下那些开恳出来的平地,它们被划分
成一块块田地,种着谷物。望着这些整齐有序的小块农田,我感受到了农耕生活的
一种非常古老、建立已久的模式,感受到了一种农业文化的古老模式,在过去的10
0年当中,甚至在过去的1000年当中,这种文化大概几乎没有产生任何重大的变化。
我们遇见并与之交谈的农民都很穷,有些的确非常贫困,其生活显然受土壤和
季节的严格控制。尽管如此,他们依然显得高贵而自豪。巴尔查告诉我们,这是因
为他们觉得自己属于一个“主人的种族”(他们很有理由如此)。从公元1270年到
1974年推翻海尔?塞拉西皇帝,在这令人惊异的700多年的时间里,埃塞俄比亚的统
治者除了一个之外,全都是阿姆哈拉人。何况,埃塞俄比亚的官方语言――阿姆哈
拉语就是阿姆哈拉人的母语。
因此,阿姆哈拉文化理所当然地发挥着巨大的影响,表现为对基督教信仰的一
种几乎无所不在的信奉。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这里所有部族和民众都被“阿姆哈
拉化”了,在埃塞俄比亚的其他许多地方,这个过程仍在继续。巴尔查总结说,在
这样的环境中,法拉沙人这样的群体居然能存留下来,这简直要算是个奇迹,而他
们能够维持自己的明确身份,那更是个奇迹。
巴尔查骨子里桀骛不驯(几年后他叛逃到了美国),在我们返回贡德尔城的路
上,他使我们吃了一惊。他吩咐司机在我们来时路过的那个法拉沙人小村停车。
“去吧,”他说,“我给你们10分钟。”说完,他便揣起双臂,假装睡觉。
我们一爬下那辆越野车,就被一些妇女和儿童包围了。他们喊着“沙勒姆,沙
勒姆”(平安,犹太人见面和离别时的问候语――译者注),后来我很快发现,这
是他们会说的惟一的希伯来语单词。巴尔查始终拒绝为我们翻译,所以我们最初很
难和这些人沟通;不过,我们很快发现了一个年轻男人会说些英语,便付给他一些
钱,于是,他答应带我们参观。
这里没有多少可看的东西。这个小村名叫“维勒卡”,就在路边一侧的山坡上,
很肮脏,到处都是苍蝇。看来,挤在我们周围的许多村民都以为我们也是犹太人,
是来接他们去以色列的。还有一些村民抱着许多纪念品朝我们跑过来,那些纪念品
大多是陶土烧成的仿制品,例如“大卫之星”,以及表现所罗门和示巴做爱场景的
雕刻。
这些兜售者拿着这些东西,以恳求般的迫切招徕买主,这情景十分触动我。我
问我们的向导,上一次有外国人买他们的东西,离现在有多久了?他回答说:“那
是一年以前了。”
在我们所能支配的这段短暂时间里,我们拍了尽可能多的照片。在一处地方,
我们看见地面的一个洞上有一台织布机,供织工使用;另一处有个火炉,旁边散落
着一些铁块,火炉里冒着火苗,一个铁匠正在锻造一个斧头;一座茅屋里正在烧陶;
在另一座屋子里,我们看到一个妇女在制作陶器。巴尔查后来告诉我们,阿姆哈拉
人看不起这些低等的行当――的确,在他们的语言里,“手工劳动者”(tabib)这
个字的含义和“有凶眼者”(指其目光可使被看者倒霉――译者注)相同。
离开维勒卡村的时候,我感到心灰意冷。我曾经怀着一些颇不现实的奢望,这
一是由于受到理查德?潘克赫斯特给我讲的法拉沙人中世纪历史的鼓舞,二是由于
想弄清这个民族与我在阿克苏姆听到的那个约柜传说的关联。我心中的浪漫情怀酿
成了幻梦,我以为能目睹一种高贵的古犹太文明。然而,现实却似乎和我的梦想相
去甚远,贫瘠的农业文化在过分迫切地挑逗着外国人的同情心。
开车以前,我买了一个所罗门和示巴在床上的小雕刻。现在我还保存着它。我
有时会想,它那廉价的做工和渲染官能刺激的形象,恰如其分地代表了这个传说本
身的弱点。在我们返回贡德尔的路上,我怀着失望和幻灭,朝越野车的车窗外面瞪
着双眼。
最后的打击
到1983年年底,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对阿克苏姆自称有约柜的说法的兴趣。不过,
我受到的最后的打击,却并不来自那个粗俗廉价的法拉沙人小村,而来自我目睹的
东西。我们的实地考察结束后,仍然有一个因素摆在我们面前,那就是“塔波特”
(即约柜的复制品)问题――埃塞俄比亚的每座教堂里都有这种复制品。这个传统
使我感到惊异,因为我以为它可能和约柜的传说有关,于是,我便想去找关于这个
传统的更多材料。
1983年秋天,我到理查德?潘克赫斯特在伦敦幽雅的汉普斯戴德区的住宅拜访
时,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我们喝茶吃点心的时候,这位历史学家向我证实了一点:
“塔波特”就是约柜的复制品。他还说:“这个传统极为奇特。据我所知,其他国
家的基督教里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我问他是否知道埃塞俄比亚使用“塔波特”有多久。他回答说自己对此一无所
知:“最早的历史记载可能是弗朗西斯科?阿尔瓦雷兹神甫做的。他在16世纪的时
候访问过这个国家的北部地区。不过,他当时看到这种传统的时候,它显然已经非
常古老了。”
理查德说着,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狭长的书。那本书是1970年出版的,书名是
《埃塞俄比亚的东正教》。他说:“这是一本官方教会的出版物。咱们看看里面有
没有关于这个传统的清楚说法吧。”
书里没有索引,不过我们首先检索了其中的一章,题目是《教堂的圣化》。我
看见其中写道:
教堂的圣化是一个庄严而令人难忘的仪式,其中要使用
该教堂供奉的圣物的祭礼象征。这个供奉仪式的各个组成部
分都非常古老……塔波特,或称约柜,以前曾经过了那位酋
长的圣化,被庄严地放置在教堂里,这是这种仪式的重要
特征。
在另外一章《教堂建筑》里,我读到了这样一段话:“赋予教堂神性的,正是
其中放置的‘塔波特’。”最后,在这本书的词汇表里,我发现“塔波特”这个字
的定义只是“约柜”。
接着,我问理查德是否知道“塔波特”是什么样子:“《圣经》上说,原本的
约柜是一个用木头和金子做成的匣子,大小相当于一个茶具柜。‘塔波特’是这样
吗?”
“哦,不。恐怕不是这个样子。当然,根本就不会允许外人看到它。即使在被
抬到仪式上使用的时候,它们也总是被裹在布罩里面。不过,它们肯定比《圣经》
上说的要小。咱们对此不必怀疑。你可以到大英博物馆去,亲眼看看那些‘塔波特’。
它们是19世纪纳皮尔到马格达拉探险时,从埃塞俄比亚掠夺到英国的。我想它们现
在已经不再公开展出了,不过,你可以在哈克内区的埃塞俄比亚商店里找到它们。”
第二天早晨,我打过几个电话之后,便开车去了伦敦奥尔斯曼大街,埃塞俄比
亚商店就在那里。那是一座现代风格的大楼,总的来说并不引人注目,而保安措施
相当完备。我登记进店时,店主解释说:“有的时候,会有人闯进来偷东西。”
他带着我上了电梯,来到大楼的一个高层,走进了一间大型储藏室。储藏室里
摆满了一排排金属货架,从地板上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其间只有狭窄的走道。天花
板上有几只日光管灯,走道的照明很差。店主一边翻看着厚厚的商品索引,一边自
言自语地说着些无法听懂的话。他终于说:“我想它应该在这儿。请跟我来。”
我一边走,一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电影《夺宝奇兵》的最后一个场景:这件神
圣的遗物被封在一只木箱里,扔在了美国联邦储存库中,和其他上千只无名的容器
混在一起。我们绕过一连串迷宫般的货架,终于来到了要找的地方。店主带着几分
庄严,从货架上拉出了……一只大盒子。
他打开盒盖时,我不禁一阵激动。然而,盒子里面的东西却和我对约柜的想象
毫无相似之处。那是用皱纹纸隔起来的九块木版,有正方形的,有长方形的,没有
一块木版的厚度超过三英寸。大部分木版上都没有花纹装饰,但全都写着一些文字。
我认出这些文字是杰泽文,那是古代埃塞俄比亚的一种礼拜语言。几块木版上还刻
着十字和其他一些符号。
我请店主核对一下他的商品索引。他是否弄错了呢?我们见到的,是否不是
“塔波特”呢?
他瞥了一眼手里的商品目录,然后回答道:“不。没错,这些就是您要找的
‘塔波特’。它们来自赫尔墨斯的收藏,是1867年到1868年由英国到阿比西尼亚的
探险队带回来的。这里就是这么说的。”
我对店主道了谢,然后离开了商店。使我感到满意的是,我终于落实了这件事
情。这些难看的木头疙瘩,据说就是阿克苏姆圣堂礼拜堂里那件圣物的复制品。看
来,无论那件圣物究竟是什么样子,有一点是再清楚不过了:它并不是约柜。
“这件事情的结局就是如此而已!”我记得我走到奥尔斯曼大街上时,就是这
样想的。当时下起了一阵令人讨厌的雨,我连忙向我的汽车跑去。
现在看来,当时我的那个想法真是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