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评倚天屠龙记中的赵敏(一至结束) -- 方解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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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评倚天屠龙记的赵敏(二十五)

第二日绝对不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张教主和赵郡主在这普通而蕴藏着疾风骤雨的茅屋里的时间注定要铭刻入他们将来的岁月。张教主要离开赵敏去少林探听消息,正是小别胜新婚。男子汉当以大业为重,教主暂时丢下赵敏,只身前往少林,自然也是正常的应该的。赵敏放心不下,也是应该的。但是赵敏在张无忌长啸的时候,在外面下大雨的时候撇下杜百当夫妇,正巧躲过了周芷若的袭击,这只能说她命大,张无忌恰好长啸,打乱了圆真的布置。赵敏的如此巧合只能说金庸老先生偏爱赵敏,不欲其遭毒手,或者是因为他想深入剖析周芷若和张无忌心理,故意突出周的阴险前来偷袭。

在赵敏投入张无忌的怀中的那一刻,赵姑娘和张无忌的地位彻底倒换了。而这一刻也是他们的感情的尘世基础的开始。在这之前,感情是缥缈没有现实基础的,即使是强势的赵敏放弃了地位和家庭,即使是张无忌已经在喜堂撇下周芷若,但是张无忌和周芷若的婚约还在,张无忌自己在心里也克制,只盼将来和周成婚之后“一双良好”!但是这个是赵敏要的结果吗?赵敏能忍受一妾一妻或者同娶二女吗?不会的。这就决定了她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伴随张无忌的。那么什么样的事情才能使赵姑娘和张无忌走到一起呢?最好就是周芷若退出。周芷若如何才能顺理成章的退出呢?张无忌最恨的是滥杀无辜和作恶欺人,周芷若若是犯了这两点,她就自然退出了张无忌的考虑范围。

所以,我们不妨说,此时在张无忌不在的情况下,利用周芷若欲杀自己而后快的心理,给周芷若传递消息,让周芷若来加害自己,再脱身出门逃避祸患,对赵敏来说是最好的一招。但是赵敏会这样做吗?首先从各方面来分析:一、赵敏在杜百当夫妇眼中是不会武功的,以二人的精明,若是赵敏只身外出,那焉有不被发现之理?以杜百当夫妇的警觉,定然离开茅草屋,掩藏自己的行踪,那样就不会被周芷若发现并杀死。二、赵敏找部下去透信,让周芷若前来,这也非常凶险。首先,赵敏手下未必是遵从她的,倒更可能投向她父兄,透露的行踪使蒙古大兵前来,那样张无忌也危险了。其次,赵敏未必再有这样的下属了。从少林的情况来看,周边的警戒非常严密,不可能在第一次谢逊被割发之后,不对寺内的闲杂人员和职位较高者进行盘查和清洗。所以,赵敏所欲的不是她所为的。对她最好的,被客观的事物发展实现了。

那么最有可能对周芷若透露讯息使她来寻仇的人是谁呢?我倒觉得,是成昆。#此前在首页部分显示#

成昆潜伏少林已久,耳目众多,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江湖人在此密谋,杜百当夫妇在此潜伏。他刺探到赵敏和张无忌在此,最好的办法是借助三人之间的纠葛,借力打力,只要周芷若杀了张无忌或者赵敏其中一个,前来营救谢逊的力量就小得多了。周芷若要杀的是赵敏,但是张无忌决计不会坐视不管。张无忌越这样周就越是恨,出手便变本加厉的阴狠毒辣。此时周芷若的利益是赢得天下武林,得到谢逊,让她的恶行烂在谢逊肚子里。同时她憎恨赵敏与之不共戴天,所以成昆发现了她是可以利用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周芷若害谢逊之后,未能看清楚形势,无法摆脱成昆的摆布,成为成昆的棋子。

至于成昆,他心中周芷若是无关紧要的。真正紧要的是赵敏和张无忌二人。赵敏的计谋加上张无忌的武功,是他所忌惮的,幸好有了一个周芷若,很多事情大可归于争风吃醋,淡化了他的操纵,也省了他不少气力。而赵敏幸好在大雨中出门寻找无忌,只能归于巧合了。

  张无忌自行在板凳上睡了,也不去理会。次晨起身,只见青海三剑已然不在。张无忌对易三娘道:“婆婆,昨晚三位道爷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干甚么来啊?我起初还道是捉拿我们来着,吓得了不得,后来才知不是。”

  易三娘听他管长剑叫作刀子,心下暗暗好笑,淡淡的道:“他们走错了路,喝了碗茶便走了。曾小哥,吃过中饭后,我们要挑三担柴到寺里去卖,你帮着挑一担成不成?寺里的和尚问起,我说你是我们儿子。这可不是占你便宜,只是免得寺里疑心。你媳妇花朵儿一般的人物,可别出去走动。”她虽似和张无忌商量,实则下了号令,不容他不允。张无忌一听之下,已然明白:“她只道我真是个庄稼人,要我陪着混进少林寺去察看动静,那是再好也没有。”便道:“婆婆怎么说,小子便怎么干,只求你收留我两口儿。我两人东逃西奔,提心吊胆的,没一天平安。”

【张无忌的口吻倒是像,杜氏夫妇可不是很精明,连他这样憨厚的人都能被骗过去,何况精明的赵敏?】

  到得午后,张无忌随着杜氏夫妇,各自挑了一担干柴,往少林寺走去。他头戴斗笠,腰插短斧,赤足穿一双麻鞋,三个人中,独有他挑的一担柴最大。赵敏站在门边,微笑着目送他远去。杜氏夫妇故意走得甚慢,气喘吁吁的,到了少林寺外的山亭之中,便放下柴担歇力。山亭中有两名僧人坐着闲谈,见到三人也不以为意。易三娘除下包头的粗布,抹了抹汗,又伸手过去替张无忌抹汗,说道:“乖孩子,累了么?”张无忌初时有些不好意思,但听她言语之中颇蓄深情,不像是故意做作,不禁望了她一眼。只见她泪水在眼眶中转来转去,知她是念及自己被谢逊所杀了的那个孩子,但见她情致缠绵的凝视自己,似乎盼望自己答话,不由得心下不忍,便道:“妈,我不累。你老人家累了。”他一声“妈”叫出口,想起自己母亲,不禁伤感。易三娘听他叫了一声“妈”,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假意用包头巾擦汗,擦的却是泪水。

  杜百当站起身来,挑了担柴,左手一挥,便走出了山亭,他虽听不见两人的对答,也知老妻触景生情,怀念起了亡儿,说不定露出破绽,给那两个僧人瞧破了机关。张无忌走将过去,在易三娘柴担上取下两捆干柴,放在自己柴担之上,道:“妈,咱们走罢。”易三娘见他如此体贴,心想:“我那孩子今日若在世上,比这少年年纪大得多了,我孙儿也抱了几个啦。”一时怔怔的不能移步,眼见张无忌挑担走出山亭,这才跟着走出,心情激动之下,脚下不禁有些蹒跚。张无忌回过身来,伸手相扶,心想:“要是我妈妈此刻尚在人世,我能这么扶她一把……”

【假戏真做,杜氏夫妇更无疑心。】

  一名僧人道:“这少年倒是孝顺,可算难得。”另一名僧人道:“婆婆,你这柴是挑到寺里去卖的么?这几日方丈下了法旨,不让外人进寺,你别去罢。”

  

引她来的那僧人笑道:“从明儿起,你不能再来了。监寺知道,怪罪下来,我们可担代不起。”管香积厨的僧人向张无忌打量了几眼,忽道:“端阳前后,寺中要多上千余位客人,挑水劈柴,说甚么也忙不过来。这个兄弟倒生得健旺,你来帮忙两个月,算五钱银子一个月的工钱给你如何?”易三娘大喜,忙道:“那再好也没有了,阿牛在家里也没甚么要紧事做,就在寺里听师傅们差遣打杂,赚几两银子帮补帮补,也是好的。”张无忌一想不妥:“少林寺中不少人识得我,偶尔来厨房走走,那还罢了,在寺中一住两月,非给人认了出来不可。”说道:“妈,我媳妇儿……”

  易三娘心想这等天赐良机,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忙道:“你媳妇儿好好在家中,还怕你妈亏待了她吗?你在这儿,听师傅们话,不可偷懒,妈和你媳妇过得几天,便来探你。这么大的小子,离开妈一天也不成,你还要妈喂奶把尿不成?”说着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眼光中充满慈爱之色。

张无忌心想:“我日间只在厨房,料来也见不到寺中高手,晚上相机寻访义父下落,倒也方便。”但仍是故意装着踌躇,待那引他入寺的僧人也从旁相劝,这才勉强答应,说道:“师父,最好你一个月给我六钱银子,我五钱银子给我妈,一钱银子给我媳妇买花布……”管香积厨的僧人呵呵笑道:“咱们一言为定,六钱就是六钱。”

  易三娘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同了杜百当慢慢下山。张无忌追将出去,道:“妈,我媳妇儿请你多照看。”易三娘道:“我理会得,你放心便是。”

【张无忌怕是不久就给圆真的手下盯上了。只是圆真是另有企图,才容他在寺里。圆真素来缜密,不会作疏漏让这么一个劲敌隐藏在自己身边的。张无忌藏于寺内,这事情定然不为少林人所知,没有把握圆真也不能就贸然下手杀他。少林内不愿和明教开战的大有人在,倘若张无忌此时动了手那仗就是非开不可了。】

  张无忌在厨房中劈柴搬炭、烧火挑水,忙了个不亦乐乎,他故意在搬炭之时满脸涂得黑黑地,再加上头发蓬松,水缸中一照,当真是谁也认不出来了。当晚他便与众火工一起睡在香积厨旁的小屋之中。他知少林寺中卧虎藏龙,往往火工之中也有身怀绝技之人,是以处处小心,连话也不敢多说半句。如此过了七八日,易三娘带着赵敏来探望了他两次。他做事勤力,从早到晚,甚么粗工都做,管香积厨的僧人固然欢喜,旁的火工也均与他相处和睦。他不敢探问,只是竖起耳朵,从各人闲谈之中寻找线索,心想定然有人送饭去给义父,只须着落在送饭的人身上,便可访到义父被囚的所在,哪知耐心等了数日,竟瞧不出半点端倪,听不到丝毫讯息。到得第九日晚间,他睡到半夜,忽听得半里外隐隐有呼喝之声,于是悄悄起来,见四下无人知觉,便即展开轻功,循声赶去,听声音来自寺左的树林之中,纵身跃上一株大树,查明树后草中无人隐伏,这才从此树跃至彼树,逐渐移近。

【赵敏也是易于被发现的,如何多次前来?自然是思念无忌。此时圆真怕是已经知道她的所在了。或许是周姑娘到来的时候成昆发现她可以利用,便要她去袭击赵敏,而自己负责张无忌。大雨之日,成昆算计到张无忌可能会来侦查,掌控与张无忌交仗的时间,一来二去,就拉扯到了那个时刻。却没有想到张无忌无意中长啸,赵敏心忧无忌,出来迎接,连杜百当夫妇会起疑都不顾了。】

张无忌正想跟随前去瞧个究竟,忽听得右前方长草之中有人轻轻呼吸,暗道:“好险!原来尚有埋伏。”当下静伏不动,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得草中有人轻轻击掌二下,远处有人击掌相应,只见前后左右六名僧人长身而起,或持禅杖,或挺刀剑,散作扇形回入寺中。

  张无忌待那六僧走远,才回到小屋,同睡的众火工兀自沉睡不醒。他心下暗叹:“若非亲眼得见,怎知在这片刻之间,三条好汉已死于非命。”自经此役,他知少林寺防范周密,迥非寻常,更多加了一分小心。

  又过数日,已是四月中旬,天气渐热,离端阳节一天近似一天。他想:“我在香积厨中干这粗活,终难探知义父的所在,今晚须得冒险往各处查察。”这晚他睡到三更时分,悄悄出来,纵身上了屋顶,躲在屋脊之石,身形甫定,便见两条人影自南而北,轻飘飘掠过,僧袍鼓风,戒刀映月,正是寺中的巡查僧人。待二僧过去,向前纵了数丈,瓦面上脚步声响,又有二僧纵跃而过,但见群僧此来彼去,穿梭相似,巡查严密无比,只怕皇宫内院也有所不及。他见了这等情景,料知若再前往,定被发觉,只得废然而返。

  挨过三日,这一晚雷声大作,下起大雨来。张无忌大喜,暗道:“天助我也!”但见那雨越下越大,四下里一片漆黑,他闪身走向前殿,心想:“罗汉堂、达摩堂、般若院、方丈精舍四处,最是少林寺的根本要地,我逐一探将过去。”只是少林寺中屋宇重重,实不知何处是罗汉堂、何处是般若院。他躲躲闪闪的信步而行,来到一片竹林,见前面一间小舍,窗中透出灯光。这时他全身早已湿透,黄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手上,一滴滴的反弹出去。他欺到小舍的窗下,只听得里面有人说话,正是方丈空闻大师的声音。

  只听他说道:“为了这金毛狮王,一月来少林寺已杀了二十三人,多造杀孽,实非我佛慈悲之意。明教光明左使杨逍、右使范遥、白眉魔王殷天正、青翼蝠王韦一笑,先后遣使来寺,求我放过了谢逊……”张无忌听到此处,心下喜慰:“原来我外公和杨左使等已得讯息,曾派人来过。”只听空闻续道:“本寺虽加推托,但明教岂肯就此罢休?那张教主武功出神入化,始终不见现身,只怕暗中更有图谋。我和空智师弟等蒙他相救,欠过人家的恩情,倘若他亲自来求,我等如何对答?此事当真难处。师弟、师侄,你二位有何高见?”

【方丈空反不空,心系万事。张教主本身不遣使前来,便是一大疑案,少林自然非常警惕。】

一个苍老阴沉的声音轻轻咳嗽一声,张无忌听在耳里,心头大震,立知便是改名圆真的成昆。这人张无忌从未和他对面交谈,但当日光明顶上隔看布袋听他述说往事,隔着岩石听他呼喝,他的口音却听得熟了,在这一瞬之间,心头蓦地里想起了小昭,只感到一阵甜蜜,一阵酸楚。

【不知道张大教主为何不想起被周芷若姑娘刺的那一剑?这倒是很说明问题。甜蜜和酸楚,自然是张教主心绪广系的见证了。】

只听圆真说道:“谢逊由三位太师叔看守,自是万无一失。此次英雄大会关涉我少林派千百年的兴衰荣辱,魔教的一些小恩小怨,方丈师叔也不必挂怀。何况万安寺之事,是魔教暗中勾结了朝廷来和六大门派为难,方丈师叔难道不知么?”空闻奇道:“怎地是明教勾结朝廷?”圆真道:“明教张教主本要和峨嵋派掌门人周姑娘结亲,成婚之日,汝阳王的郡主娘娘突然携同那姓张的小子出走,此事轰传江湖,方丈师叔必有所闻。”空闻道:“不错,听说过这回事。”圆真道:“那郡主娘娘手下,有一个得力部属,叫做苦头陀,两位师叔在万安寺中想必会过。”空智在万安寺高塔之中,被赵敏勒逼显示武功,曾大受苦头陀的折辱,当时内力全失,无可反抗,此时犹有余愤,说道:“哼,此间大事一了,我倒要再上大都,找这苦头陀会会。”圆真道:“两位师叔可知这头陀是谁?”空智道:“这苦头陀所知甚博,似乎各家各派的武功均有涉猎,却看不出他的门道来。”圆真道:“苦头陀便是魔教的光明右使范遥。”空闻和空智齐声道:“此话当真?”语中甚是惊诧。圆真道:“圆真焉敢欺瞒师叔?端阳节他若胆敢前来本寺,两位师叔一见便知。”

【圆真此时把赵敏亮了出来,加上范遥,自然是板上钉钉的确切。赵敏抢亲的事情传遍武林,真真不在乎少女名节。可叹!】

  空智沉吟道:“如此说来,张无忌和那郡主确是暗中勾结,由郡主出面擒了六大门派中的首领人物,再由张无忌卖好救人。”圆真道:“十有八九,便是如此。”空闻却道:“我见那张教主忠厚侠义,似乎不是这等样人,咱们可不能错怪了好人。”

【圆真要的就是这种怀疑。空闻持重,但是圆真何等奸猾!此时若是张无忌出面动一次手,便什么都解决了,少林定然被逼上梁山。】

圆真道:“方丈师叔明鉴,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谢逊是张无忌的义父,又是魔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一,魔教自会不顾一切的图谋相救,到得屠狮大会之中,一切自有分晓。”接着三人商议如何接待宾客、如何抵挡敌人劫夺谢逊,又盘算各门派中有那些好手。圆真力图挑动各派互斗,待得数败俱伤之后,少林派再出而收卞庄刺虎之利,压服各派,名正言顺的掌管屠龙刀,杀了谢逊祭奠空见。空闻力持郑重,既不愿多伤人命,得罪武林同道,又似乎对明教不敢轻侮。空智却似意在两可,说道:“第一要紧之事,说来说去,还是如何迫使谢逊在端阳节前吐露屠龙刀所在,否则这次屠狮大会变得无声无息,反而折了本派的威望。”空闻道:“师弟所言极是。咱们须得在会中扬刀立威,说道这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已归本派掌管,那时本派号令天下,那就莫敢不从了。”空智道:“好,就是如此。圆真,你再设法去跟谢逊谈谈,劝他交出宝刀,咱们便饶他一命。”圆真道:“是!谨遵两位师叔吩咐。”脚步之声轻响,圆真走了出来。张无忌心下大喜,但知这三位少林僧武功极高,只要稍有响动,立时便被查觉,若是三人一齐出手,自己只怕难以取胜,最多不过是自谋脱身,要救义父,却是千难万难了。当下屏息不动。只见圆真瘦长的身形向北而行,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急雨打在伞上淅沥作响。张无忌待他走出十数丈,这才轻轻移步,跟随其后。

【张无忌此刻听到了阴谋,日后却不知道如何拿出来作为信息供杨逍和赵敏参考,是赵敏聪明,点破阴谋,这个地方,也是一个颇为不妥之处呢。可见金庸写书时的反复修改和多方考虑,直到出版也未能将这段做到滴水不漏自圆其说。此时,若是写张无忌听不清三人说什么,怕是更好。而且,若是成昆是知道张无忌在外头听的,如何会把计谋大声讨论出来?】

张无忌奔出数里,突然道旁一株柳树后有声叫道:“喂!”一人跃了出来,正是赵敏。

张无忌停啸止步,伸手挽住了她,见她全身被大雨淋湿了,发上脸上,水珠不断流下。赵敏问道:“跟少林寺的秃头们动过手了?”张无忌道:“是。”赵敏道:“谢大侠怎样了?有没见到?”张无忌挽着她手臂,在大雨中缓步而行,将适才情事简略的说了。

【这一见,实在是体现出了张无忌此时对赵敏的怜爱,原先的那种疏远感已经没有了。后面的一挽,更是体现了与子同行共当前敌的气概。这番真情哪里在周芷若那里见过!】

赵敏沉吟道:“你有没问他如何失手遭擒?”张无忌道:“我只想着怎地救他脱险,没空问到这些闲事。”赵敏叹了口气,不再作声。张无忌道:“你不高兴么?”赵敏道:“在你是闲事,在我就是要紧事。好啦,等救出了谢大侠,再问也不迟。我只怕……”

【赵敏的小小撒娇和失望。张无忌怎么会明白?赵敏一心要他自己看到真相,而不是告诉他或者是逼他相信,比起来周芷若的逼誓诱婚可是强多了。这小小撒娇里面竟然隐藏着背负冤屈的真相,怕更是张教主想不到的吧。】

张无忌道:“怕甚么?你担心咱们救不了义父?”赵敏道:“明教比少林派强得多,要救谢大侠,终究是办得到的。我就怕谢大侠决心一死以殉空见神僧。”张无忌也是担心着这件事,问道:“你说会么?”赵敏道:“但愿不会。”

【赵敏想的全,替张无忌想到前头,对武林局势的分析,也是精准非常。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谢逊活下去的一个动力,便是自己的受冤屈。】

张无忌见茅舍之门半掩,便伸手推开,摇了摇身子,抖去些水湿,踏步进去,忽然间闻到一阵血腥气。他心下一惊,左手反掌将赵敏推到门外,黑暗中突然有人伸手抓来。这一抓无声无息,快捷无伦,待得惊觉,手指已触到面颊。张无忌此时已不及闪避,左足疾飞,径踢那人胸口,那人反手一勾,肘锤打向他腿上环跳穴,招数狠辣已极。

【茅屋门口的这段打斗当真是动人心魄,这一推是他在乎赵敏和出于保护弱势者的本能,真是救了赵敏了。这一抓是暗暗显露出了那人的身份,设想此时书中的武林,善用抓的还有谁?张无忌的推,是本能的防御,却没有任何针对性。招数的狠辣露出了心中的憎恨。这人此刻是要他们尸横现场,起码也要不死即伤。】

张无忌只须缩腿一让,敌人左手就挖去了他一对眼珠,当即提手虚抓,他料敌奇准,这么一抓,刚好将敌人左手拿在掌中,便在此时,环跳穴上一麻,立足不定,右腿跪倒。

  他正要乘势扭断敌人的手腕,只觉所握住的手掌温软柔滑,乃是女子之手,心中一动,没下重手,提起那人往外甩去,噗的一声,右肩剧痛,已中了一刀。

【张无忌在防御,就不免要吃点小亏。但是这样的劲敌,对他来说倒也少见。他一握是女子手,便想到可能是那个人,这点仁慈差点要了他的命。但是她却不是用刀的人,这一刀定然是从杜百当夫妇甩的满屋都是的那些刀里拣出来的,可见此时是辣手无仁慈的了,抓着什么狠招就上,一点不念旧情哈。刀砍在肩上,说明她是想要他的命,只是被甩出去,才没有能成功。】

  那人一跃出屋,挥掌向赵敏脸上拍去。张无忌知道赵敏决然挡不了,非当场毙命不可,忍痛纵起,也是挥掌拍出,双掌相交。那人身子一晃,脚下踉跄,借着这对掌之力,纵出数丈之外,便在黑暗中隐没不见。

【这三招两式张无忌岂能不知道对方的水平?赵敏此时已经是典型的案上鱼腩,焉有不救之理?他去救人,那人就未必没有再度出招之力,真要动起手来,张无忌也未必能占多少便宜。但是大约是愧疚和一丝善念浮现,她没有让二人看到她的面容,径直离开了。】

  赵敏惊问:“是谁?”张无忌“嘿”了一声,怀中火摺已被大雨淋湿,打不了火,生怕右肩上敌人的短刀有毒,不即拔出,道:“你点亮了灯。”

【那短刀不是她的,是杜氏夫妇的。赵敏此刻却是没有想到那是谁,只是因为谢逊仇家太多,杜氏夫妇背景复杂,张无忌也来历颇为复杂,武林中仇人和可能的人太多,再加上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可能是那位。】

  赵敏到厨下取出火刀火石,点亮油灯,见到他肩头的短刀,大吃一惊。张无忌见刃锋上并未喂毒,笑道:“一些外伤,不相干。”当即便拔出刀来,转头只见杜百当和易三娘缩身在屋角之中,当下顾不得止住伤口流血,抢上看时,二人已死去多时。赵敏惊道:“我出去时,他二人尚自好好地。”张无忌点点头,等赵敏替他裹好伤口,拿起短刀看时,正是杜氏夫妇所使的兵刃,只见屋中梁上、柱上、桌上、地下,插满了短刀,显是敌人曾与杜氏夫妇一番剧斗,将他夫妇的短刀一一打得出手,这才动手加害。赵敏骇然道:“这人武功厉害得很啊。”

【对方打掉杜氏夫妇的刀,却又将其二人杀死,不像是想抓活口,问出赵敏的去向,显然是知道二人定然会回来。赵敏看到此人武功如此厉害,定然不会想那是那个本身功夫低微,却用奇怪的武功抓伤自己肩头之人。时间过的不多,对方武功进步如此迅速,她又弄不清那人招数的来历。所以只有慨叹。】

适才摸黑相斗,张无忌若非动念得快,料到那人要来抓自己的眼珠,不但此时已成了瞎子,多半自己与赵敏都已尸横就地。再看杜百当夫妇的尸身时,只见胸口数十根肋骨根根断成数截,连背后的肋骨也是如此,显是为一门极阴狠、极厉害的掌力所伤。他数经大敌,多历凶险,但回思适才暗室中这三下兔起鹘落般的交手,不禁越想越惊。今晚两场恶斗,第一场以一敌三,历时甚久,但惊心动魄之处,远不如第二场瞬息间的三招两式。

【惊心动魄的是武功?非也,惊心动魄的是人心。那人是想要二人的命,最起码是赵敏的命。有人阻挡,格杀勿论。然而她内心痛苦之极,也不欲张无忌看到自己的面目,想来她在大雨中,是流泪而去的吧。】

赵敏又问:“那是谁?”张无忌摇头不答。赵敏突然间明白了,眼中流露出恐惧神色,呆了半晌,扑向张无忌怀中,吓得哭了出来。两人心下均知,若不是赵敏听到张无忌啸声,大雨中奔出去迎接,因而逃过大难,那么此刻死在屋角中的已不是两人而是三人了。张无忌轻拍她的背脊,柔声安慰。

【这一拍,是一把刀,将过去的一些乱麻斩落了。赵敏的柔弱是袒露无遗,自来多少凶险,都不曾哭过,此刻却在张无忌的怀里哭出来,这怕也是对过去自己独个儿承担的一种发泄吧。】

赵敏道:“那人要杀的是我,先把杜氏夫妇杀了,躲在这里对我暗算,决不是想伤你。”张无忌道:“这几日中,你千万不可离开我身边。”沉吟片刻,又道:“不到一年之间,何以内力武功进展如此迅速?当世除我之外,只怕无人能护得你周全。”

【此时那人和张无忌之间的过往纠葛,即使是如此纠缠不断,都已经随风而去了。赵敏的辩护是如此软弱,即使是事实,那人的举动又如何让张无忌宽容?这样说又是何必?可见金庸还想塑造一个心目中的完美形象,所以赵敏在大海中抱怨小昭的举动,不复见我们的眼前。男人的本性啊,此时金大侠在把赵敏的角色转化为贤妻一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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