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长篇翻译]缉凶分部 -- 马伯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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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一章 林中女尸

第一章 林中女尸

在一九八二年六月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六,泽普拉夫斯卡亚村一名叫吕波芙•比尤卡的俄国女孩离开了她的家去买香烟、面包还有糖。她再也没有回来。

吕波芙刚满十三岁,但她仍旧只是个瘦小的孩子。她有一头亮棕头发,剪的又直很短,丰满的脸颊,狮子鼻,还有一双分的很开的可爱灰眼睛。她很健谈,对人友好。她的一个叔叔说她有点单纯,但是她在学校的成绩是中等。不管怎么说,她将来注定是要跟她妈妈一样,在当地集体农场里和一群肥硕疲惫的妇女一起照料葡萄、牛、鹅和猪的。

一些在泽普拉夫斯卡亚的农民住在平房里,这种平房有木制百叶窗、漆成橘色或者蓝色的壁炉、尖桩篱笆、整洁的菜园,可能还有些肥母鸡在路旁啄食。也有几个人拥有一辆摩托车或汽车。但是吕波芙的家庭可没这些东西。他们住在一所归集体农场所有的混凝土房子里,房子坐落在一条尘土飞扬的小路尽头,被杂草和灌木丛包围着。当吕波芙被差使出去办事的时候,她就沿着这条路走上七十五码,转上一条主路,驱开偶尔碰到的农场鹅群;如果她听从她母亲的警告不去搭乘便车的话,那她就会在路边等那种开起来浑身乱颤的肮脏小巴士,它会沿着这条路一直开到顿斯科城。

顿斯科城以流经城边向东而去的辽阔顿河而得名,城里有距离泽普拉夫斯卡亚村最近的购物商店。顿斯科城有五千左右的人口,主要为苏联第十五发电厂工作,城市南端矗立着三根电厂的大烟囱。从泽普拉夫斯卡亚村过来的巴士会停在距离电厂约一公里远的转盘处车站,转盘前立着巨大的红色牌子,上面画着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的肖像。从这里开始,有一条人行道通向城里一栋五层的宿舍楼,再过去则是一尊列宁雕像和文化中心,后者画满了歌颂苏军在二战中英勇事迹的壁画。雕像的对面是一间没有标识的小商店,里面卖些伏特加、便宜的酒和香烟。这条路再走下去一点,是一个家名字叫“黎明”的杂货店,里面通常会卖一些鱼罐头、长面包、几只鸡还有大量手工制作的捕蝇纸。夏天的时候,店门口经常坐着半打裹着头巾的农妇,她们坐在小板凳上,番茄、青椒和胡萝卜就摊在她们前面的报纸上,用来诱惑那些在商店里买不到东西的人。顿斯科城的初中就在街道转角处,一个杂草丛生的足球场后面。

当吕波芙的妈妈派拉吉晚上从牛舍回来的时候,发现吕波芙仍旧没回到家里。她以为她的女儿也许去走亲戚了,很可能是去看她住在科瑞维扬卡的外婆,那个村子沿着路走过去要五公里远。派拉吉,一个粗壮结实的妇女,有很多兄弟姐妹或者表亲住在邻近的村子里。她的父母在有了两个孩子以后就离婚了,她父亲再婚并又有了三个孩子,她得照顾最小的那个。后来她也有了自己的三个孩子,一个叫娜德达,另一个叫瓦娅,后者在幼儿园时因感染细菌而死;最后一个则是吕波芙。她小女儿的消失带给她的烦恼多过警觉。当吕波芙去走亲戚时,她应该让她妈妈知道才对。因为吕波芙的外婆家没有电话,派拉吉需要亲自去一趟科瑞维扬卡村去确认。她决定等到天亮再说。

到了周日,她坐着巴士来到她妈妈的住处。吕波芙并不在那里,而且不在派拉吉的继母家,也不在住在塞米卡拉考斯科的她姐姐那里。派拉吉整个周日都在徒劳地给亲戚打电话。到了周一,更加担心起来,她走到吕波芙的学校,希望她在学校的朋友也许曾经见到过她。但是孩子们都在谈论他们的期末考试,校长不让她找他们谈话。最后,她万般无奈,就打了电话给她同父异母的兄弟尼古拉。

做为一个科瑞维扬卡农夫的孩子,尼古拉•派却夫做的相当不错。他是一名大尉,任职于新切格斯市民警局的侦探班,该市是距离顿斯科城最近的城市。以苏联的说法,警察就应是民警,他们是一群暂时充任治安工作直到国家灭亡的公民罢了,只有资本主义社会才有“警察”那种东西。尼古拉三十一岁,比派拉吉小九岁,她对他来说与其说是姐姐倒更象是母亲。在他年轻的时候,他练习拳击、减肥,象一个建筑工人一样工作。他是个强壮英俊的小伙子,兴趣广泛。他的手臂和手上都刺着纹身:右手指关节上刺的是“瓦拉”,那是他的妻子;左手指关节上刺着扑克牌的四种花色。他有着修剪的很整齐的茂密胡子,已经有点发灰,自从前几年他的皮肤状况不允许再剃须,他就一直蓄胡须到现在。于是新切格斯市的人送了他一个外号,管他叫“胡子”。

当他听到他的侄女失踪,他得到许可后立刻开着一辆民警局的车前往二十公里以外的顿斯科市去帮助他姐姐。派拉吉所知也不多,她回想起来吕波芙出去时候穿的是白凉鞋,薄绿色夏装,她最近的一次照片已经是四年前拍的了,那时候她才九岁。

派却夫拿着照片和衣着描述,开始在顿斯科市四处打听。一名吕波芙的同学,叫尤利•波波夫的男生,告诉派却夫他周六中午的时候和吕波芙一起坐车来的顿斯科市。他们从那个大红宣传牌旁下了车,一起朝市区走了大约一百码,接着他们就分开了。波波夫一直直走了下去,去一家诊所看医生。而吕波芙则转向右边,朝商店方向而去。但是在酒类商店和那个叫“黎明”的杂货店里,没人对照片里的她有印象。那时候是夏季,很多孩子经常被差遣来买东西,他们在商店内外跑来跑去,没人对吕波芙有印象一点也不奇怪,何况那照片是四年前的,她也不住在顿斯科市里。派却夫了解到了一点,经过顿斯科市向泽普拉夫斯卡亚方向去的午后班车,周六是不开的。那里是铁路的尽头。

派却夫有一个怀疑:它们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没告诉他姐姐。他想象,当吕波芙知道周六下午没有班车回去的时候,她决定不顾派拉吉的警告,搭便车回去。在阳光明媚的六月周六下午,路上的车辆会很多,它们多是从新切格斯或者沙克提之类的地方开过来,顺着这条路一直开到顿河边的某个小地方。她也许搭上了谁的车,然后被邀请去野餐或者游泳什么的,接下来,就不知道什么事会发生在她身上了。民警局在顿斯科市与顿河之间的公路与野地进行集中搜索,他们什么也没找到。

两星期后,六月二十七日,一个叫S•A•帕鲁卡哈的顿斯科市中年男子出来寻找合适的篱笆材料,他走进位于一片玉米地和“顿斯科―泽普拉夫斯卡亚”路之间的一片狭长树林中。俄国有上千片类似这样没名字的森林区。苏维埃城镇的规划者们让这些树林自然生长;他们认为在一个工人阶级的国度,人们不应该象帝制时期一样挤在城市贫民窟或者村庄。他们管这种森林叫“窄林”,一个混合了“森林”与“狭长”两个单词的说法。但是就象是很多布尔什维克的实验一样,“窄林”并没象规划者们预期的那样成长。这种狭长地段成了所有人的地方,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人们总在这里倾倒垃圾。那个夏季,在顿斯科市车站马克斯-恩格斯-列宁巨大的宣传牌后,就有一大堆垃圾。就算没有垃圾,这种窄林也是脏乱不堪无人照料,从单位去商店或者回家的疲惫人们经常横穿窄林,踩出一条小道,将窄林一分而二。这片“顿斯科―泽普拉夫斯卡亚”路边上的窄林有五十五码长,一条同等长度的肮脏小路贯穿林区,就好象是一条脊椎一样。

在一棵细高橡树附近的矮树从中,帕鲁卡哈看到了被一堆散乱的垃圾掩盖着的白骨与肌肤。 他立刻变的警惕起来,并走的更近一点。这是一具人类尸体,几乎完全腐烂了,一束黑湿的头发从头盖骨上挂下来。他离开树林然后立刻赶到只有四分之一公里远的顿斯科市民警局,并且报告了他的发现。

尸体全裸,俯卧,头转向左边。手被抬到肩膀高度,暗示被害人很可能临死前拼命抵抗什么人。膝关节半伸,大部分肌肉已经消失了,但还有部分棕黑色的皮肤留在大腿、头盖骨和手上。 头发的长度和耳垂的耳洞表明了被害人的性别。

尸体的情况明白无误地表明这是一起谋杀。两根肋骨被刀子切开,近一步的解剖还发现身体上起码有22处刀伤,其中包括几条在眼窝处的伤痕,表明受害人的双眼曾被凿挖过。凶手的刀子还在骨盆部位留下了痕迹,看起来他、或她,将受害者的生殖器官切掉了。

当地民警局立刻想到了吕波芙•比尤卡,他们叫来在顿斯科的尼古拉•派却夫。他在尸体被移走前赶到了。这次他认为这具尸体不是她姐姐的孩子。头骨上的头发比他侄女的要黑, 非常黑,就好象是染发一样。这具尸体的腐烂程度是如此之严重,它在森林中至少已经躺了六星期。而吕波芙•比尤卡则是两周前失踪的。

顿斯科市民警局在现场多呆了一两个小时,以便让另外一个到访者,米克黑尔•费提索夫少校,进行勘察。他刚刚被任命为罗斯托夫地区的刑事部门主管,是这个拥有三百万人口地区的侦查最高长官。

一般来说,在森林里的一具尸体并不值得惊动罗斯托夫-顿河流域民警总部中象费提索夫少校这种级别的人赶到。凶杀在罗斯托夫几乎是属于日常事件。虽然统计数据都被封存以证明凶杀是资本主义社会才有的现象,罗斯托夫地区每年仍旧有四百余起凶杀案件。侦查主管不可能关注每一件具体的案子。但是费提索夫新官上任,他打算走访尽可能多的地区部门,来评估那些将与他一起工作的人,并确立一个勤奋的榜样。在特殊情况下,他也可以花上一周时间在凶杀现场,睡在当地民警局的桌子上,跟那些当地的探员一起分享食物和香烟,并对调查的第一阶段进行监督指导。政治上来说,费提索夫对于训练和指令有着比较常规的看法,但他身为执法部门的长官,又是一个变革者,他是那种将职业作风带入侦查领域的一代人中的典型代表。

他对于俄国民警的平均能力究竟如何知根知底。他出生的地方距离顿斯科市不远,就在沙克提市,他是个矿工的儿子(沙克提的意思就是煤矿)。在那些日子里,赫鲁晓夫命令苏联所有的孩子,无论多么地天赋异禀,都要参加一些工人的培训。于是费提索夫高中毕业后就去做卡车司机和推土机手。他后来又在工厂做了一段时间,直到他参加苏联军队。费提索夫粗矮结实,身强力壮,双手灵巧。他成为了一名军队中的拳击手,而且得过查卡苏斯军区的中量级的冠军。他在军中的一个伙伴的姐姐在刑事调查部门工作,她总在信里描述那些最有意思的刑事案件。费提索夫于是开始考虑是不是当一名探员。

当他在1967年从军队退役后,费提索夫发现地区民警局是个很适合实现他理想的地方。在勃烈日涅夫时代,内务部和民警局互相监察对方,两边名声都不怎么样。民警局部长施霍科夫的廉洁程度声名狼藉。当1982年勃烈日涅夫死的时候,他宁愿选择自杀也不愿面对针对自己财产的审查。在勃烈日涅夫活着的时候,施霍科夫则是无所顾忌,部分原因是由于他的副手就是勃烈日涅夫的女婿由利•楚巴诺夫;后者也热中于中饱私囊。结果上行下效,几乎每一个俄国司机在开车时携带着一瓶伏特加,以便在超速被抓时可以贿赂民警局的警察。那些抗议在大城市里农民商店的产品价格太过昂贵的人们怀疑,乔治亚州的垄断商或者阿塞拜疆黑手党和民警局的人私下有交易,以确保当他们干掉那些潜在竞争者以确保自己垄断地位的时候,民警局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民警的所作所为确实配得上这份工作的“声誉”。

结果,民警局不得不从集体农场找人手来填补高中程度的民警离职留下的空白。即使是费提索夫的亲属,也认为在家族里出现一名民警实在是一件丢人的事。他们觉得他去煤矿会更好一点。

做为一名拥有高中教育程度、拳击冠军头衔和驾驶执照的人,他有足够的资本对民警局要求些什么。他要求他们立刻将他升到探员级别,并着便服工作。民警局勉强同意了。

在这群没受过什么教育的“正直”人们中,费提索夫一直平步青云。到1982年,他已经通过了两项高级学院培训课程,其中包括相当著名的内务部莫斯科训练学院。他还在沙克提市大学进修过经济课程,以便能更好地调查白领阶层的罪犯。他曾经做过沙克提市的地方民警局部长,还入了党。如果他能顺利完成他的新任务,将会是前程似锦。

费提索夫和派却夫想的一样,他也觉得这尸体在树林里起码已经有一个月了。他下令查阅一下失踪人口档案,看是否有其他失踪者和这具尸体的尺寸与性别相吻合。他召来在沙克提民警学院的学员,一起协助当地民警对这一地区进行一次彻底的搜查。

第二天,负责搜索的民警学员在灌木丛中发现了一只白色凉鞋和一个装着一包“纳沙马卡”香烟的黄色手提袋――这牌子正是吕波芙打算去买的香烟牌子。于是一切关于尸体的疑问都烟消云散了。三天后,尸体进行了一次正式鉴定,其指纹与从采集自吕波芙课本上的指纹完全吻合。法医说顿斯科六月份的大雨与高温可能加速了尸体腐烂的程度。毫无疑问,大雨将一切可能的证据都冲走了,凶手可能已经离开。他们找不到指纹,找不到线索,也找不到那女孩的裙子。

尼古拉•派却夫试图控制自己对杀害侄女的凶手的愤怒,他太容易冲动。派却夫的上司让他离开调查组,免得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于是他去泽普拉夫斯卡亚村将这个发现告诉了他姐姐,并建议她最好别去亲自看看,她同意了。

尸体和其发现地点带给了费提索夫、派却夫和其他探员好几个疑问。他们能提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重现这个女孩是如何被带到案发现场。那里距离通往泽普拉夫斯卡亚村的小路只有十码远,距离卖酒的店铺只有五百码远――那包香烟证实她确实去过那家店了。因为当天没有巴士,于是她决定沿着路步行回村子,然后在路上遭到了攻击。

但是谁攻击了她?为什么?俄国凶手一般分为两种类型。几乎一半的凶杀都是因为凶手饮酒过度,进而针对自己的亲戚和朋友发狂并施以暴行。

在吕波芙的案子里,就象任何针对年轻女孩的谋杀案一样,她的父亲是首先被怀疑的对象。但是她并不认识她父亲,维克多•马可西姆维奇•比尤卡。在她出生的时候,她父亲终日酗酒,并与她母亲争吵,还第十五次刺伤了她。结果他被关到了罗斯托夫-顿河地区的监狱,被判将近十五年的徒刑。

派拉吉和他离了婚,并重新使用她的娘家姓:派却娃。 她1982年和一名在苏沃克兹仓库工作的男子尼古拉•扬瑞米同居。 吕波芙管扬瑞米叫继父。他爱吸的香烟品牌就是“纳沙马卡”。于是他也顺理成章地被列入嫌疑名单。不过吕波芙失踪那天,他呆在苏沃克兹,并有证人证明这一点。

另外一种俄国凶手,30%到40%左右,是预谋杀人。很有可能凶手为了偷什么东西,才有预谋地将被害者杀死。但是这也不合乎常理,那个女孩身上只有一点钱,并不值得凶手为了偷取而杀人。凶手把香烟留在凶案现场,可能是打算混淆警方的视线。他也许并不吸烟。

还有,他是如何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杀死她的?很多人每天都走这条路;即使是主路,距离这里也不过七十五码远,路上的人很容易就可以听到林子里的声响。为什么会没有目击证人?为什么凶手会如此卤莽大胆,为什么尸体上会有这么多伤?

她被强奸过了吗?尸体的姿势和失踪的裙子证明这确实发生过。但是本可以做为直接证据的精液已经被大雨洗刷的一干二净。

一个月以后,法医鉴定书做出了回答。尸体的腐烂程度使得无法对死因进行精密的鉴别,但头骨上的伤证明凶手在她身后用刀锋和刀柄进行攻击。很有可能,凶手在她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先以刀背将其击晕在地,然后再刺杀了她。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民警连一个听到求救声的路人都找不到。对凶器的描述并没什么意义,那是一柄未知尺寸的单刃刀。

这件案子被列入了档案,奥卡德亚伯斯基地区--罗斯托夫--编号6181。在费提索夫回罗斯托夫之前,他对派却夫和其他当地民警进行指导,以便叫他们知道如何应对此类既无目击证人也无实际证据证明凶手身份的案子。他们拟定了一份侦察方向列表。基本上列表猜想是一名凶手尾行或引诱一名十三岁女孩在白天进入树林,并用刀捅了她二十二次。

在列表的顶端,他们把受害者的亲戚放到那里。虽然女孩的父亲和继父都已经被排除涉案,但侦讯亲属是标准程序。即使它不能查出凶手,也可提供关于受害者朋友或者其他联系的情报。在列表的下一部分,则是顿斯科市有性犯罪前科者的名单。接下来,是女孩的朋友,以及这个地区所有性异常者名单。最后,他们决定清查一下少年犯。

关于死者的交往调查发现了一条线索。吕波芙的大姐娜德达有一个名叫V•I•古本克的朋友,曾因偷窃而入狱。他跟吕波芙很熟,在监狱里还给她写过信,说当他出来以后想见见她。他自己没可能会犯罪,但也许他把她的名字告诉了另外一个狱友,也许那个人是个对年轻女孩有兴趣,并且有暴力倾向的家伙。

另外一条线索则也产生了一名嫌疑。维拉迪米亚•佩切提萨,三十四岁,曾强奸过一名女政治老师。他也曾被指控试图侵犯她妻子的母亲。他现在就居住在顿斯科市附近。在凶杀案发那天,他去了顿斯科市的诊所,因为他犯了肺结核。当探员们对他进行了深入调查后,发现他有给自己做刀子的习惯。

正式的调查报告中对民警针对佩切提萨调查时所使用的方法和办案风格轻描淡写。一则报告说,尼古拉•派却夫独自进行了盘问。但后来他拒绝承认自己如此做过。但自从斯大林时代以来,苏联的盘问风格就没怎么变过。民警知道如何施加肉体上的压力,知道如何殴打一个人而且不留下伤痕。嫌疑人通常还得不到律师的协助。

佩切提萨在他早年犯罪的时候,已经领教了这种盘问方式, 因此他似乎是无法承受在吕波芙案中审讯带来的压力。根据罗斯托夫民警总部的报道,当他知道他是一名嫌疑犯后就上吊了。

“也许那只是因为他病了;也许那只是因为他没办法和他妻子生活在一起。”派却夫会说。

俄国的每一次大事件,都会产生很多附带的牺牲者。彼得大帝在靠近芬兰海湾的冻土地上建起了他的首都圣彼得堡,并因此死了成千上万的人;斯大林为了建设共产主义付出了几百万人的代价。 追捕杀害吕波芙凶手――虽然费提索夫和派却夫当时并不知道――后来也变成了很大规模的事件――而佩切提萨则是第一名附带的牺牲者。

佩切提萨死后,整个调查缓慢下来。这在苏联社会并不罕见。 在工厂,在政府机构,或者集体农场, 一切行动都被计划好。很少有人会对此产生异议,当然也不会有人主动去干。在10月,刑事探员A•P•卡拉普诺夫向罗斯托夫市费提索夫办公室提交了一份关于吕波芙案的报告,其中指出――勃烈日涅夫时代的官僚措辞相当有个性――“目前关于本案侦破方面的实质工作并无进展,民警局的领导能力所起到的作用似有不足。”

没有什么外部压力让民警局工作多卖些力气。当地报纸和广播仅仅报道了他们被告知的信息,一则简短的声明被发布,说官方正在寻找在六月十二日下午曾看到过吕波芙的目击证人。她的邻居和亲属当然知道她被谋杀了,但是他们没什么影响力,这件案子并没传到顿斯科以外的地方去。

到了秋季,新的压力出现了。在九月二十日,一名铁路工人在靠近沙克提市火车站、顿斯科西北二十二公里左右的地方步行,他发现在铁路旁的树林中有一具骨架。解剖表明说这具尸体被弃在树林中至少六星期或者更长时间。尸体全裸,俯卧,双手放在头的两侧,双腿分开。骨头显示有很多刀伤,包括在眼窝处的几处痕迹。但是尸体已经无法辨认,只知道是一名未成年女性。它的尺寸和性别在该地区的失踪人口档案中找不到相匹配的对象。

十月二十七日,在沙克提市以南十公里远、顿斯科市以西十五公里的一个军营附近,一名士兵进入树林伐木,他被一具女性骨架绊倒。尸体俯卧,全身被垃圾覆盖着。这具尸体也显示有刀伤的痕迹,尤其是胸部。和沙克提市附近的那一具一样,这具尸体没有在失踪人口记录里找到匹配的人,它的身份也无法确认。

而且,这具尸体的眼窝也有刀伤痕迹,和吕波芙与沙克提市附近发现的尸体一样。

三具女性骨架,都被发现于林中,都在眼窝处有刀伤,这要求民警局更加积极的应对。十一月份的早些时候,费提索夫少校组织了一个特别工作组,包括十名探员,以罗斯托夫民警局为基地,负责侦查这三起案件。

通宝推:punish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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