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你怎么知道你是孩子的亲爹 -- 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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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第三十五章 谁是孩子的父亲

入夜,秋凉似水。房间里只有一盏发出微弱灯光的小夜灯,在一阵紧似一阵的撞击与喘息声中,执拗地亮着。终于,那张大床在一阵剧烈地摇晃之后重归于平静。一个女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你今天好特别,就像我们第一次的时候那样。今天有什么事情,很开心吗?”

床上的男人,伸手从插着小夜灯的床头柜上拿过烟盒。很随意地敲出一根极品芙蓉王。女人乖巧地伸过来一只金色打火机帮他点上。男人深吸了口烟,很随意地问:“你喜欢吗?”

女人“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打火机。半是揶揄半是无奈地说:“喜欢!那又怎么样?你能天天这样么?今天她到日子了不用交公粮了?”

“怎么?对我有意见了?”床上的男人伸手将烟灰弹进床头柜上的小烟灰缸里。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你最好放清醒点。你现在的一切,是谁给你的。要没有我,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双手在土里刨食的乡下女人。哼,别以为你和医院里那些人勾勾搭搭的我不知道。你的事,自然会有人告诉我。”

女人浑身,微微地发着抖。她一下跳了起来,一个白皙丰满的人体毫无保留的展现在那个男人的面前。“你说谁勾勾搭搭?我有谁好勾搭的。”

男人一下掐灭了手中的芙蓉王,“咕噜”吞下一口口水。“老子他XX的就是喜欢你身上这些骚肉。闻着骚,捏着骚,他X的弄起来那是骚上加骚。哈哈哈。”说完坐直了身子,起身去捉那女人的手。女人一把摔开他的手,光着身子冲进旁边的洗漱间里。

灯亮起来,一团白色的雾气,将她紧紧的包围。赵小蕊用双手掩住自己的脸在“哗哗”的水声中“哎哎”地哭着。她大声的咆哮着:“你给我出去!臭流氓!你是一个臭流氓!呜……”

屋里的人极轻蔑地发出“哼”的一声。没有打开大灯,就着小夜灯与洗漱间里透出的光,板着脸迅速的穿好了衣物。他站在洗漱间的门口,直视着被那团雾气包裹住的赵小蕊。“你个臭X子!出来卖就不要装清高。别他X的说你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玩就讲玩的规矩。老实告诉你,这孩子老子根本不认。你除非马上找人嫁了。否则,只要孩子一生下来,我就开除你!想让我当便宜老子,告诉你!没门!”

这个男人“呼”地拉开房门,再“嘭”地关上了它。一阵清晰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屋子里,只剩下在洗漱间里继续“哎哎”地痛哭的赵小蕊,与她身上那件由一团白雾组成的衣服。她的身材是完美的。即便有这团白雾做掩饰,那种喷薄欲出的肉感,也足以让任何男人疯狂。她的声音是甜润的。即便只是在哭泣,一样能让那些听见的男人,激发出野兽的欲望。可这是她的错误吗?这些无数女孩努力瘦身、美容、整形而求之不得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呢?在刚才那个老东西的嘴里,她居然是一团闻着骚、捏着骚的骚肉!在这一刻,她的心跌倒了冰点。因为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这么骂她。谁这么骂她,她都无法回避。唯有这个人!唯有这个老东西没有资格来这么骂她。

她在背后一千遍一万遍地咒骂着这个人。可在他面前,却只能俯首帖耳地拜倒在他的脚下。她不是没有试过摆脱。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可是她却像是跌落蛛网的蝴蝶一样,无论怎么挣扎都只不过是空耗力气。反而因为她一次又一次地分手,让她在院里落下了人尽可夫的坏名头。她知道是那个老鬼在做怪。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绝望了,她彻底的绝望了。她不再相信自己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也不再敢接受其他人递向她的玫瑰花与橄榄枝。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并不那么干净了。可是现在,这个把她推入泥潭的人,居然敢用这样的话来评价自己。她愤怒了!

他是个什么东西?在吴美娟的父母面前,不也就是条俯首帖耳的狗么!想到吴美娟,赵小蕊忍不住的从心底里向外生出一丝寒意。因为她亲眼目睹了吴美娟的死亡。一个对她来说高贵无比,永远只能仰视的生命,居然就这么在她的眼前消失了。而让她生命消失的人到现在却依旧很好地活着。一个女人的生命真的是太脆弱了。她忽然明白了。这个老东西何以今天突然会“老夫聊发少年狂”——他想杀死她的孩子!

赵小蕊呆呆地站在莲蓬下面,她突然异常的痛恨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一把抓起一瓶沐浴乳高高地举起想要砸向自己的肚子。可是她没有用手。那个老不死的老东西是个恶魔,可孩子是无罪的。这也是她的孩子啊!后位子宫的受孕几率是微乎其微的。也许她今后再也不会拥有自己的孩子……

不!她要把他(她)生下来!她要好好的让这个老不死的老东西,也象伺候吴美娟一样来伺候自己!这一刻,她已经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这一刻她仿佛成了一名高举着长矛身披金甲的斗士。她要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跟要为了她自己去战斗!只不过现实的她,不是身披金甲的斗士,而是一个一丝不挂而又手无寸铁的女人。人越是无所依凭的时候往往越是能够迸发出巨大的勇气。

赵小蕊坐在她刚刚还躺过的床上,极安静地用一条大浴巾擦拭着自己的身体。仔细地擦完了身上的水珠后,她裹着浴巾一件一件地挑选着衣柜里的衣物。从内衣到外套,挑出来摆在床上。换好衣服之后,她面无表情地坐在梳妆台钱仔细地化妆。收拾完毕,起身拿起常用的提包,顶着寒气下楼站在路边。她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坐进副驾驶的位置冷冰冰地说:“去桑树园小区。”

坐在出租车里赵小蕊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冷冰冰的说:“我是赵小蕊,我现在就在去你家的路上。”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对她并不热情。同样用冷冰冰的声音说:“对不起,我这边现在要休息了。我并不欢迎你来。”

好像料到会有这样的答复,赵小蕊平静的说:“等我到了以后,我们可以聊聊吴姐的事情。你应该清楚,当时我也在场。”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等了一小会,答道:“你来吧。我等着你。”|

到了小区门口,赵小蕊只是简单的说明自己要寻找的对象,门口的保安就放她进去。显然已经得到了里面业主的交代。出租车随着赵小蕊的指点,“吱”地停在一套联排别墅的门口。赵小蕊付了车钱站在别墅的门口。“叮咚”一声按响了别墅的门铃。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口的通话器传了过来:“是赵护士吗?”

赵小蕊定了定神,平静地答道:“是我。我已经到了。”大门“哗啦”一声打开了。一个瘦瘦高高两眼布满血丝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进来吧。有什么话屋里说。”

赵小蕊一声不响地走进这栋她早已熟悉的别墅中。脱了鞋,穿上早就摆放在门边的布拖鞋,径直走到一旁客厅里坐下。瘦瘦高高的男人关上门,走过来冷冷的问:“喝茶还是咖啡?”赵小蕊抬头直盯着他的眼睛说:“你知道我来是干什么的吗?”

“你来是干什么的?”

“就在这栋房子里,我亲眼看见你杀死了吴姐!”

瘦瘦高高的男人沉默了。他没有说话,勾着头坐在赵小蕊的对面。“小美走了。这些天我一直都不能原谅自己。你说得对,是我杀死的她。是我杀死的她。这些天,我无时无刻不在回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如果你是要报警抓我的话,只管报好了。我就在这里,不会走的。”说完他好像如释重负般松下双肩,仰面靠坐在沙发上。

“你让我报警?真的?”赵小蕊极不信任地侧身看着他。“前段时间,你不是还派人来打算灭我的口吗?怎么现在想报警了?”

“我灭你的口?我为什么要灭你的口?难道你觉得,我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么?”瘦瘦高高的男人闭着眼睛,用一种嘲弄的口吻回答着赵小蕊的问题。“小美,你不知道我是因为太爱你才控制不住自己的么?”他边说便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我本来只是想知道谁是孩子的父亲。我并不是魔鬼……”

“这么说,袭击我的人不是你派来的?”赵小蕊疑惑的问道。

“不是。你难道认定了我是个魔鬼吗?”瘦瘦高高的男人还是用那种嘲弄的口吻回答着赵小蕊的提问。他的回答让赵小蕊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那两个蟊贼真的只是一般的抢劫吗?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都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那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好像精神都有些恍惚起来。他没有管赵小蕊,径直自顾自地起身走到酒柜边,随手拿出一瓶最常见的邵阳大曲,对着瓶子“咕咕”地灌了两口。停了一会,又“咕咕”地连灌了两口。他忽然大声地冲着落地窗外喊道:“小美!我对不起你!是我害死你的!你把我也带走吧!”说完居然跪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赵小蕊被他这一连串地举动给惊呆了。她站起来又坐下,抽动着嘴角想过去安慰他几句,可有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她并不想让警察把他抓走,她来是用自己做最后的赌注。原本她是想凭借自己最后的武器,奋力一搏来挽救自己。可到了这里才她发现,自己的敌人原来根本就不曾存在过。那个老东西说什么他会解决一切,现在看来都是骗人的谎话。

她用手背轻轻地在自己的脸上摩擦着。侧着脸眯着眼睛审视着,正跪在落地窗前哭泣的那个男人。她站起来,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掏出几张面巾纸递到那个正在痛哭流涕的男人面前。“我来不是想报警抓你。我本来是想和你妥协的。想不到,袭击我的人不是你派去的。那你就算是我没有来过吧。”说完,她蹲下身子用手里的面巾纸仔细地擦拭着这个男人已经一塌糊涂的脸。“我是一个弱女子。我从来就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也没有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我是看见你推吴姐了。可她是自己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医院里也已经给出了羊水栓塞的诊断。我不想成为你的敌人。如果可能,我还希望能成为你的朋友。你太累了。早点休息吧。”

赵小蕊轻柔地替他擦干净了脸上的污物。站起身来,转身向门外走去。她多想能够成为这间别墅的女主人啊。可是现在不是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刚才她已经把自己的意思完完整整地告诉了他。不管他刚才地所作所为是真也好还是假也好。都与她没有关系了。她现在能做的就是马上离开这栋房子。谁是孩子的父亲?这与我赵小蕊有什么关系?那个孩子无论他的父亲是谁,也无论他的父亲是否愿意,吴美娟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魂归天外了。

站在桑树园小区的门口,赵小蕊缩着脖子在等待看是否还会有路过的出租车。已经11月底了,夜晚的气温出奇的低。也不知道是那个从不出门的家伙鼓捣出来的全球变暖。真应该让他站在大街上,让寒风好好地帮他清醒清醒。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双脚不停地来回踱着。一辆黑色的奥迪,悄无声息地使过来停在她的身旁。车里那个满眼血丝的瘦高男人打开了车门冲她说:“上车吧。这里晚上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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