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回家 -- 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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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回家

出国好几年了,一直没回去过。就是觉得我出来就是看世界的,工作假期又少,还不够我到处旅游的呢;再说老爸老妈不缺钱,退休金够花了,身体也都不错,我还断不了从网上订一些我觉得很不错的中医保健书籍给他们寄过去,效果还挺好,尤其是老爸,每天都坚持,说体质明显改善;平时也经常打电话报个平安,自认为这样就不错了。

后来有次参加活动,会场摆了很多资料让大家免费自取,朋友让我拿了一套《细讲弟子规》,蔡礼旭老师讲的,还是台湾印的,繁体竖排两大本。弟子规嘛,从来没看过,不过一直觉得是以前的人教小孩子的,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用得着看么?更不用说就算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也是一直很反叛,向来讨厌那些繁规冗节的。不过既然朋友说好,那就拿着呗。

回来以后也没看,有一天拿起来翻了一下,刚看几页,说为什么现在的大学生都说就业难,可是企业却都抱怨找不到合适的人才,还有都说现在的小孩不听话,到底是怎么回事等等,就觉得,咦,这道理怎么讲得这么好啊,怎么我以前从来就不知道?然后就看下去了,直到看完。然后就觉得,哎呀,这么多年也不回去看看父母,真的太不像话。好像他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了,然后翅膀硬了,飞走了,就把他们忘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不孝。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大好人呢,可是,现在,才开始觉得,对父母亏欠得太多太多。

要回去了,又赶上甲流,刚开始的时候,看报道国内因为非典的缘故,草木皆兵,对海外回来的人如临大敌,想想这会儿回去不得给他们添心事啊?等等看吧。过了几个月,总算形势不那么紧张了,回去了,都没提前跟家里说,怕老妈担心,她老人家遇事总爱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因为有其它事情,先去了一趟南方,去的地方没法上网查航班,只好跟大哥说了一声让他帮忙,然后订了机票。那天他和大嫂一起去机场接的。

出国以前,我在外地上学、工作,每次回家都是头几天还好,过不几天就跟他们闹别扭,爸妈从小对我管教特别严,我偏偏还就脾气最柠,最不服管。想这次回去一定好好孝顺他们,绝不能像以前那样让他们不痛快。还计划给爸妈磕头、洗脚(打我记事起就没干过),想一回家先给他们磕头,好好谢谢他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可是又怕把他们吓着,自己也不好意思,到底没磕。

回去以后有种时光留驻的感觉,听过很多人讲国内变化太大了,几年不回去就找不到家了,可是我们那边可能因为发展不是那么快,有些变化,可是还是能看到以前熟悉的街道和楼房。爸妈的样子也没怎么变,就是爸爸的脸色黑了一点,老爸还说头两年还差,现在因为注重保健,脸上的斑都少了好多呢。家里的家具多数都还是原来的。要是以前多半要说改换的就换,不用这么节约,可是现在看着,真是亲切啊。这才是家啊。我原来的房间一切维持原样,连台灯都还是我以前用过的陶瓷底座的大头台灯,灯罩里边有我小时候贴的各种琉璃热带鱼,和一个弯弯的像一条活泼的小鱼儿的皂角,打开灯就能看到。甚至我以前用过的床单、被褥妈妈都还特地给我留着,没给别人用过,还说可惜今天天不好,你要早说我就给你早拿出来晒晒了。加拿大这地儿很干燥,但是没有晒衣服被子的,去了趟南方又潮湿得要命,被褥衣服都湿乎乎的,那天回家以后睡下,被子还带着那么熟悉的干爽的太阳的气息,很激动地给好朋友打电话,说我没睡过这么干的被子。

因为去南方折腾了一圈,刚到家的时候特别瘦,其实平时还真不瘦。一方面怕爸妈担心,觉得我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另外也是家里的饭菜实在太~~~好吃了,而且当地的菜真的就是好吃,不像加拿大的菜长的老大个没一点菜味。我每天都使劲吃,三个礼拜胖了十几斤。

每天早晨跟着爸妈出去买买菜,在家吃饱喝足就找活干,擦窗子、灶台、拖地板、刷马桶。。。不过这干活也分人,有的人干活又快又好,几下子就窗明几净,我就是费劲不少效果还看不太出来的那种。过了几天有点像要感冒的样子,就开始懒了。很惭愧。

那天跟老爸聊起来,老爸说几年前犯冠心病,现在坚持每天自我保健,好了很多。一直都不知道老爸犯过冠心病啊。电话上从来没跟我提起过。自以为在外面有什么事也没跟家里提过,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结果父母也是这样子的。如果我还是只是偶尔打打电话问候一下,又怎么会知道,一直在电话上报平安的父母,其实也是有生病的时候?真的应该,常回家看看。

从南方去机场的时候,司机拿了几个自家的野生栗子让我尝尝,还是生的,可是味道真的好,有种浓郁的奶香,可惜当时来不及买了。回家以后想起来,就给司机打电话,说我给你寄钱过去,你能不能寄一些野生板栗过来。司机说邮局不同意寄板栗,因为这个东西容易坏,给你寄别的土特产吧。想起那年十七岁,第一次离开家去上大学,收到妈妈的包裹,煮熟的板栗。当时是栗子刚上市,妈妈把栗子煮出来,大冷天的又把风扇搬出来对着板栗吹,吹干了跑到邮局寄的。在路上几个星期,板栗多数都已经坏了。可是,妈妈的心,我永远都记得。

后来拉妈妈出去玩,爬山,妈妈平时没走那么多路,磨得一只脚上还起了泡。洗脚的时候我就凑过去,总算给她洗了次脚。跟老爸说,我给你洗吧?没让。

最后一天,要走了,跟爸妈坐着,想想这会儿再不磕头就没机会了,于是到老妈面前,跪下,说妈,我给您磕个头。其实想过很多次应该好好说,可是到临了就只这么一句话。老妈一把把我拉着,这个头也没磕下去,就这么抱着我,都没说话。然后给老爸磕,也没让磕下去。眼泪全下来了。

希望,下次见到老爸老妈,能表现得更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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