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小气”引出的故事 -- 阿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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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小气”引出的故事

看到有人在网上抱怨说,世上的男人都不够大气。

并质问,这世上还有没有大气的男人?

这让我想起朋友的故事。

我的一位女友,念书念到博士,年纪轻轻就作了某大学副教授。算是聪明有学问的那类人。

容貌说不上漂亮,但也绝不难看,是看起来很舒服的那种。

迟迟没有结婚,连男朋友都还没有,不是不想结婚,用她自己的话说是没找到合适的那一个。

二十刚出头时,有了第一任男友。

那时,那男友医学院刚毕业,在一家大医院做胸外科住院医生。

二十刚出头的男孩子人很青涩,模样儿普通,有一点点木纳。人又瘦,衣服在他身上都不象是穿上去的,而像是挂上去的。

我这女友背地里说人家是“虾米炒豆芽,点头带弯腰”的那种。

两个人不温不火地处着,周末逛逛街,看看电影。

两个人都不是有钱的人,没有什么高档次的消费。

一个周末的晚上,两个人压马路,压得累了。男孩子带着女孩子进了街边一家馄饨店。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桌,那男孩子,拿起勺子搅了两搅,招手叫来了服务员。

“请问一碗馄饨有几个?”

“十二个。”

“为什么我的只有十一个?”

服务员赶紧也拿起勺子搅一搅,看清了果然是十一个。

“对不起,要么再给你一碗,要么给您退钱,这一碗白送。”

“退钱。”男友很干脆地说。

看着男友吃完了十一个馄饨,又看着男友将退回的钱塞进衣兜,我的这位女朋友,将自己动都没动过的馄饨也推给男友,什么话都没说。

那男孩子也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地又吃完了这碗馄饨。

出了馄饨店,女孩子说:分手吧。

我曾试图作说客,跟女友解释,数馄饨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说明男孩子细心,细心又是外科医生必须具备的品行,你没听过医生把剪刀,棉花什么的缝在病人肚子里的故事吗?吃馄饨要数数,人那是职业习惯。

我的女朋友,说破了天都没用,一句话“那么小气,怎么跟他过?男人得找大气的。”坚决不肯回头。

很多年过去,当年的青涩男生,已成为副主任医师,是那座著名医院里的“外科一把刀。”想挂他的号,得半夜里去排队。

几年前我回国,去医院看望我住院做手术的老师。

在手术室门口,一位一身淡绿色手术服,淡绿色手术帽,脸上还捂着一个大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被一群我看不出是护士还是医生的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站在我面前。

我搜遍记忆都想不出这位气宇轩昂将军般神气的医生是谁?

他一双眼睛里满是笑意地说:“认不出来了?如果你有空,作完这台手术我请你喝咖啡。”

手术室的门在他和那一群人的身后关上了。

老师的女儿问我,“你认识他啊?他可是这儿的名医生,约到他做今天的手术,很不容易呢。”紧接着又报出了医生的名字。

我有些恍惚,那个数馄饨的年轻人跟眼前的名医生会是同一个人?

手术做完了,当然很成功。

他换了简单的体恤,土色的水洗布裤子,清清爽爽的一个人和我一起坐在医院外面的咖啡馆里。

看着他用匙小心地搅动杯子里的咖啡,我有心开他玩笑,问他是不是在数牛奶加了多少,但物是人非这些年,我不敢开口。

人已不是当年的瘦,眉宇间多了成熟和自信。

他说他早已结婚,妻子是幼儿园教师,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他说日子很是平淡,工作很有意思。

每年会带妻儿去远的地方旅游一次。

他知道我的女友没有结婚,但再也没见过。只是偶尔路过那所大学,会想起从前,在这所大学门口晃来晃去等他的女朋友。

他说他到底也没搞明白那女孩子为什么离开了他,数一数馄饨为什么不对?只是此后他再也不到外面店里吃馄饨了。说到这里,他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说起这些年的工作,他换了人似的抑制不住地兴奋。说他的手术,说他的病人,说手术室里的那些故事,说到高兴处眉飞色舞,说到伤心处,唏嘘感叹,精彩得像我看过的一部美国电视连续剧。当年的木纳哪里去了?

他还告诉我那年失恋后,他去贵州山区少数民族地区工作了一年,他没说那是疗伤,但我坚信那是的。

走出咖啡馆,挥手说再见,我看着他的身影,穿过马路,消失在医院门口,心里忍不住地感叹,要是当年他没去那家馄饨店,要是我的朋友不在意他数没数那该死的馄饨,现在在他身边的人儿会是谁呢?

通宝推:reed,老拙,小丘,一条溺水的鱼,液化,一无所之,大地窝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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