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整理】当前中国媒体的现状:“地沟油”事件 -- Ala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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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因为网络上很多人只在乎自己辩得爽不爽,而不在乎事情本身

Wrench说的好,“本来不矛盾的两个事情, (部分网友)为啥一定要放在一起互相对立呢”?依我看,这是因为在“网络生活”中,很多人只在乎自己辩得爽不爽,而不在乎真实的事情本身的非曲直如何、真实的事情本身演进发展。

网络上很多人(这样说当然肯定会不受欢迎,但是w.t.h.)在实际生活中都是行动的矮子;或者大多数情况下都期望能“从众”——期望“他人”群起,而自己夹杂在队伍中打酱油。

这其实是很好理解的,我们中国人勇于担当的不是没有,但只是少数。我们当中的大部分,当面时都怕事。这点也不能完全怪国内的“制度环境”,因为我们当中的大部分哪怕是换到西方免煮柿油的环境,同样如此。我就认识一对中国夫妇,在外(比如跟邮局打交道、跟铁路公司打交道、跟航空公司打交道)往往会遇到一些不公平的事情;在这些事情上,他们几乎无例外地当场都吃了瘪,人也不怎么敢吭声;但只要一脱离了现场环境,这对夫妇就能有很多的勇气去打电话,发email,发信件,紧咬不放,而且几乎每次他们的抱怨都获得对方的补偿而胜利告终。所以我们都开玩笑地称呼他们为argue之王。

当然作为朋友,拥有这样的argue之王是一件幸事。但这依然无法掩饰在现场时,我们大部分国人是行动的矮子这一事实。在“现场”直面困难和矛盾,尤其是“人际”的困难与矛盾时,中国人往往需要“英雄”(“带头人”)才能爆发出力量。王外马甲的《回家》第一篇,不就讲了这样的一个故事吗?

但网络就不如此了。网络的掩盖消除了“现场感”,尤其是产生于人际之间的紧张和矛盾所带来的情绪压力,因此大家都比“现场”获得了更多的勇气。我们生活不如意,有太多的情绪需要发泄,而网络的掩盖则恰好给了人们当“英雄”或者“带头人”的幻觉。在紧张的、频繁的人际压力交织下的现代生活中,网络所带来的这种“做自己(英雄或带头人)”的体验是一种久违的、甜蜜的感觉;但也正因为它在现实生活中稀缺,那么一旦我们沉醉于这种感觉,它就如同毒品一样:谁要想把它拿走,老子跟你没完!

但我之所以说它往往是一种“幻觉”,是因为在真实的环境下想要去解决问题——即使可以通过互联网这一个媒介——依然有很多的实事需要去做。之所以说是“实事”,是因为问题既然来源于生活,那么它也只有回到生活中才能真正地、直接起作用地解决。因此,在网络生活中要真的去推动真实的问题、解决问题,那就有大量的相应信息需要查证、有大量的相应知识需要获取(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功课”)——而这些工作都是现实的、是生活的,而不是网络侃大山式的;而更重要的是,在一个纷繁复杂的环境中带领众人去揭示问题解决问题,往往还需要核心人员能够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严谨认真),对事情坚持投入,这样他才为众人所信任,他的行为对于真实生活才是有效的——因为既然问题源自于真实的生活,那么它的解决也就只能源自于真实的社会法则。

简言之,网络上的事情要想真的解决或者很好地向前推动,网络固然可以提供一个舆论和信息收集平台,但更多的关键要素还是在网下(周正龙拍虎事件,大概就可以认为是一个成功案例的典范,有一群认真负责的人,构成了推动这件事向前发展的核心);从这个角度来说,收集信息、发动舆论或许有捷径,但挖掘问题推动问题解决问题却没有捷径。作为向大众呈现纷繁复杂的事物本质、赢得大众信任的先行者,要求的不是一个网络遮盖下的无差别的“网络人”,而依然是严肃认真、勇于承担责任的“生活人”。

但不幸地,在现实生活中的行动的矮子,在互联网生活中也往往是行动的矮子(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正如我们所说,真的需要去推动事情,是要做功课,是要严谨认真,是要负起责任的;而这些功课这些责任,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会被回溯到问题所产生的“现实生活”本身。我们当中“群众”的大部分,都做不到这一点,或者不愿去做到这一点。因此,如果有认真严肃做功课的参与者带领,互联网生活往往能令人感叹它在社会性事务中的高效组织(比如anti-cnn事件),但在另一些场景也令人感叹群氓(比如济南红钻帝国事件中网友在媒体煽动下的表现陈郢客:【原创】南方!南方!(1)红钻帝国与济南暴雨*)。重点是在人,而不在网。

但,对于我们这些行动的矮子而言,在互联网的遮盖下发言所带来的“幻觉”是廉价的。我们“不行动”“不严谨”“不主动承担责任”的惯习使得我们自身对这种“幻觉”的维护,事实上成了维护自己个人(网络)感受的行为,而不是真正去追索事件本身的努力。因此我说,很多网友“只在乎自己辩得爽不爽,而不在乎事情本身的是非曲直”,捍卫最初的直觉、或者捍卫他们在接触到事件的最初在感情上选定的立场,成为了他们网络生活的任务;对“行动”与“责任”的逃避,对“幻觉”的迷恋,令我们自觉或不自觉地,要去维护“幻觉”,以至于令我们以为自身真的是在维护现实生活中的尊严和正义

我不想批评谁,因为做“软弱的人”或者自己精神内“有软弱的部分”是我们这个群体的普遍特征。但,但凡我们能多一些较真的人、多一些人去做功课、多一些人在认真负责的态度下通过键盘敲下自己的发言,网络上这么多事情就能容易水落石出呈现真相得多。我们也许没有那么多勇气,我们也许没有那么崇高的责任感,但我们可以做的是,首先去尊重这些有勇气且敢于担当的人们。

而事物不幸的更普遍的另一面是:我们越是行动的矮子,幻觉就越甜蜜越难舍。

*07年7月27日之后网友的帖子现在依然可以通过搜索获得(发言者或许认为“功课”与“修正”并不重要吧),比如网友“红钻帝国”被抓(随手搜索,没有针对性)。

通宝推:谭宁,逐水而行,故园湾里,赫然,Alarm,frnk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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