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老家的那些革命往事之一 -- 夜如何其

我的老家在山东济宁邹县。正处于济宁，微山和邹县的交接之地，在以前，是北方少有的水乡。祖父和父亲闲聊旧事，我零星记着了一些，汇成此篇。

故事要从八路进山东抗日开始。

那是个黄昏。村里突然寨门关闭，青壮上房。当时已无政府，土匪溃兵横行。各村组织青壮自保。如今村外又来队伍，如何不令人心慌。村里的头面人物紧急会商，这事也不是头一回，无非钱粮。我的一位同族爷爷，大户人家，在村教书，我祖父曾经受教于他。这位叔爷爷从墙头下去，见了长官，说愿支钱粮，但求队伍绕行，不入村。长官说，多谢，支粮即可，钱不要。不能绕行，必须从村中过路。叔爷爷回去，村里商量之后，听说不要钱，都不敢放队伍进来。老少爷们沽坐无计，扛着家伙，一夜不敢睡觉。天亮之后队伍犹在，叔爷爷只好再去，愿添钱粮，但见队伍宿于林中，长官也是单衣。长官给他讲道理，说我们是八路军，国民政府的队伍，是去抗日打鬼子。我们干的是正大光明的事，是救民族保国家，所以我们不能绕路。叔爷爷是读过书的，有民族意识，说不过长官。又回来，说服大家开门。大家胆战心惊看着,队伍进来. 就是大家熟悉的一幕了，标语，宣传，扫地担水。一句话，老百姓没见过这么好的队伍。长官住在叔爷爷家，和他谈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队伍就开拔了。叔爷爷起来后，立即就把两个儿子喊了起来，牵了两匹马，让儿子们投奔队伍去。后来大爷一直打到南方，落户到杭州。二大爷做了卫生兵，后来复员成了医生。叔爷爷后来也参加了革命，成了济宁唐口的区长，病逝于任上，没看到鬼子投降。在革命之前，他做了一件令人大吃一惊的事情，自己对自己进行了土改。这事一直为老家人津津乐道。其原因颇有喜剧效果。他老人家的土改很不彻底，除了两亩地留给老伴吃饭，他把地都分给自己的近族兄弟了，大多人不知情。解放后，人人看着他家的大院子，以为得划他家个地主。结果竟是个贫农。近支兄弟们收了他家的地，个个地主。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鬼子来这也不是拜年的。老家不幸是个游击区。没有稳定的政权。村里经常跑反。一次鬼子扫荡，大家又上山了。头顶上鬼子的飞机过来过去。大家一声不敢吭。这时我叔叔很小，突然哭了。一位爷爷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再哭，鬼子在天上听见了，大家都得死。” 那时我爷爷和他父亲都不在村里，奶奶一人带着三个孩子独撑门户，气很了。一看，大家都好像不待见。恨很了，拉着孩子就下了山，死就死，不受这窝囊气。下了山，村里没人，就回家。刚进家，鬼子就进院了。

• 西河文萃第28期 2010年05月02日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