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历史色盲讲故事——故事,过去的事儿(146) -- 江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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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历史色盲讲故事——故事,过去的事儿(149)

最早的货币比较多样化,像什么贝壳、绸缎之类的,都可以用来做交换中介,虽然从材质到外形,各有各的特色,但他们还是能找到一个共同点的,那就是,这些玩意儿都相当的稀罕。

不稀罕也不行啊,要是用满大街都不缺的普通石头做交换中介,那就麻烦大了,扛着上百斤的石头去换一斤茄子,这场面也太壮观了吧。

用行话说,这叫通货膨胀。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交换中介也开始了残酷淘汰,货币的种类也逐渐走向单一,基本上都是些贵金属,像什么黄金、白银、铜之类的。

正常说来,越稀罕的玩意儿价值越大,物以稀为贵嘛。相对黄金、白银来说,铜算是大众产品,所以在中国古代大多是用铜钱来做日常的流通货币。

这个也很好理解,在今天人们也不好整天拿100元的大票,去菜市场买两斤白菜不是。

直到后来坚挺纸币的出现,铜钱才从日常流通领域退出,成为收藏家的座上客。

在那个一人一把号的年代,货币这么重要的一个东西,也没有逃脱多样性的命运,各个国家的货币那叫一个百花齐放啊,从外形到重量,都是异彩纷呈,美不胜收。有的国家,自己内部的货币也是多姿多彩。

在今天,收藏全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货币,简直是牛大发了,开一个古钱币世界博览会,说不定还能捞俩门票钱花呢。

在当时的人看来,手里攥着这些五花八门的铜钱,可苦大发喽。同一个铜钱,不同一个重量,人们掂量着这些不同重量的铜钱,心里都要嘀咕好半天,我是亏了还是赚了。

现如今,整个天下姓了秦,那些乱七八糟的铜钱也该歇了,所有的铜钱也都姓秦,这样才能保证交易的公平公正嘛。

从此天下只有两种货币,黄金、铜钱。

黄金作为大宗商品交换的货币,是高等货币,上币。铜钱作为日常生活交换的货币,是普通货币,下币。

秦国通行全国的铜钱出现的比较晚,直到秦惠王二年(前336年),才开始在秦国大面积流通,不知道以前秦国的普通人用什么来做交换中介。

好饭不怕晚,秦国的铜钱,就是碗好饭。

虽然出现的比较晚,使用寿命也不是太长(从诞生到死亡,也就一百来年),但是秦国的铜钱还是创造了一个奇迹,他的外形,寿命超级长,基本上延续到了铜钱完全退出流通领域。

这应该归功于铜钱的外形设计师,他给这个铜钱设计的外形,合理得简直没了天理,外圆内方。

这种外形的铜钱,没有什么棱棱角角,携带起来安全方便,充分体现了秦国人那一贯的实用主义作风。

哪怕是在今天,通行全国的硬币,依旧还是圆形的,只是没有了中间的那个方孔而已。

关于这个外圆内方的外形,有种说法是,他暗合了中国古代“天圆地方”的宇宙观和“外圆内方”的哲学思想,有的人则认为,压根儿就没那么多穷讲究,这纯粹就是为了加工起来方便。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也不知道。

拜这个外形所赐,中国的货币还有了一个别名,孔方兄。

在交换变得越来越复杂的时候,货币的出现,帮了人们一个大忙,方便了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这个好处怎么说,都不过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突然发现,货币这玩意儿啊,还真不是一个好东西。

只要手里有俩铜子儿,就可以上买天下买地,中间买空气,甚至还可以操控商品的流通,也就是所谓的囤积居奇。

货币,这个交换的仆人,眼睛一眨变成了交换的主宰。

到了纸币时代,那就更不得了了,此时的货币完成了华丽转身,超越流通领域,把触角伸进了经济领域的各个角落。这会儿,货币要是再有什么风吹草动,那所有的人都得哆嗦半天。汇率之类的东西,还成为了国际政治斗争的重要工具。

没有货币,交换就是一场灾难;有了货币,货币成为了交换本身的灾难。

这是反讽,还是辩证法?

任何一个动因很美好的东西,早晚都会有走到自己对立面的那一天,这很让人无奈。

控制了货币,不敢说天下我有,至少也能做到“天下我有一半儿”,老美这么牛气哄哄,他印刷的绿色美钞就没少了做贡献。

只要有利益的地方,总会有人类勤劳的身影。

控制货币这么有意义的事儿,人们要是不抢着去做,就实在是太没天理了。

铜虽然比较稀罕,但是还没有稀罕到普通人见不到的地步,只要祖宗保佑,让自己找到一个铜矿,那就爽了。这辈子完全可以不种田,不经商,只要一心一意造铜钱,就可以过上滋润的日子啦。

这些私人铸造的铜钱,哪怕是在形状和重量上,跟政府发行的一模一样,不是假币,也够人们喝一壶的,都去造那些不能吃不能穿的铜钱了,那物价还不得涨到天上去啊,用行话来说,还是通货膨胀。

皇帝陛下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下令严厉打击私人铸造铜钱,这就是秦法中的“盗铸钱令”。

从此,统一的货币样式、中央政府垄断货币发行权,一直延续到了今天,只有在汉初的时候走了点儿弯路。

货币一体化的意义到底有多大呢,说不上来,不过我可以举一个例子。

跟中国面积差不太多的欧洲,在货币方面,一直就是各吹各的调,直到前些年才弄出一个叫欧元的玩意儿来。就是这个欧元,也没有做到通吃全欧洲,只不过是在十几个国家的欧元区里蹦跶。

在货币方面,我们说领先欧洲两千年,不算太过分吧。并且直到今天我们还是处在领先位置,他们啥时候能赶上来,还真不好说呢。看看今天的欧元危机,他们还是先保证欧元能继续活下去,才是正事儿。

计量单位统一了,货币也统一了,宏观层面上,算是搞得差不多了。

皇帝陛下又把目光投向了一个看上去很微观的地方,车轮。

在中国历史上,车,一直就是个高档的玩意儿,不是什么人都有本钱玩弄一下的。哪怕是在今天,汽车也算是个大件儿,不少未婚MM择偶的重要指标之一就是有房有车嘛。

那时候,车辆的车轮都是用木头做的(农耕地区不产橡胶),为了经久耐用,大多还在车轮的外缘包上一层金属;当时的路况呢,相当的粗糙,基本上就是泥土路(没有沥青、水泥),估计石板路都不会太多。

比较不坚硬的路面上,长年奔波着比较坚硬的车轮,时间长了,就会发生一个现象,路面上要出现一道道凹下去的车辙。

这一道道深深的车辙,就像是美神维纳斯脸上的刀疤,严重破坏了路面的美感。

道路毕竟不是选美小姐,漂亮不漂亮的并没啥,但是这些给路面毁容的车辙对车辆来说,真的很有啥。

小时候,一到下雨天,老家土路的路面上,就会横七竖八的躺着各种车辙。路面干燥后,我骑在自行车上,颠簸得那叫一个难受啊。

还好我生活在新时代,大型车辆来回跑两趟,那些车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路面也就差不多恢复原貌了。

古人没我这么幸运,他们的木制车轮不是汽车轮胎,没法碾平那些车辙,反而会火上浇油的让车辙越来越深。

一天天,一年年,路面上的车辙越来越深,越来越乱,后果也越来越严重,颠颠簸簸,还是小事儿,发生翻车这种交通意外,都不算意外,不翻车才是意外呢。

那年头有资格坐车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基本上都是些政府高层人士。要是隔三差五的翻一次车,那么没几天这些政治精英都得歇菜,后果不会比总统专机在斯摩棱斯克市坠毁好多少。

为了保证乘客的安全,人们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在路面上人为地制造出车辙,车辆沿着这些人造车辙行驶就是了,跟今天的火车轨道差不多。这些车辙,也可以叫做轨道。

这么一来,不但坐车的乘客安全了,运输各种物资的时候,也快捷多了。

车辆在固定的轨道里行驶,既安全快捷又不破坏路面的美感,真的很佩服祖先的创意。

在周王室还很牛X的时候,整个天下的车轨也都差不多,说是“车同轨”也能说得过去。

随着周王室越来越不牛X,天下的车轨也开始走向了多样化。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道路,在任何时代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交通设施,在很多时候,他们还要承担一定的战略任务,据说今天修建的高速公路都得能起降战斗机。

周王室基本歇菜后,天下乱成了一锅粥,战争成为了时代的主旋律,到了战国时代更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跟一天吃三顿饭差不多。

在进行国土防御的时候,要是敌方的军车和后勤辎重车队在自己的国土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为了更好的保家卫国,每个国家都把自己的车辆轨道设定的跟别人的不一样,让入侵者每前进一步,都使出他们吃奶的劲儿,自己则在自己的地盘上方便快捷的组织防御工作,为最后的胜利奠定基础。

在不破坏自己基础设施的基础上,尽最大可能的给对手添堵,这法子,真是绝了。

当年山西的土皇帝阎锡山,就深得其中的精髓,把自己地面上的火车轨道弄得跟周围的不一样,保证自己在山西扎根了近四十年。

高,实在是高!

跟东方六国死磕了一百多年的秦人,吃足了这些宽窄不一的轨道的苦头,现如今,天下姓了秦,从情感上他们也不愿意再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车轨。

更重要的是,帝国的安全也不允许车轨继续这么乱七八糟下去,帝国的军队在前方艰苦奋战,后方的后勤车队却在那些乌七八糟的车轨中磕磕绊绊,这不是拿前线将士的生命开玩笑吗。

还有,万一地方上发生了什么事儿,中央政府干预起来,也是个很大的事儿。

皇帝陛下一声令下,以后天下只能有一种轨道,历史学名,车同轨。

帝国标准制式车辆的轮距是六尺,折合今天的公制,大概是138cm左右,车轨的宽度,应该跟轮距差不太多。

这是一道影响深远的命令,影响力穿越时空来到了今天。

在今天开汽车,走柏油路,车辆的轮距不一样,倒也没啥,火车呢?

要是全国的火车轨道有宽有窄,行驶中的火车还得时不常的停下来,换一下车轮,那么再高速的高铁,也高速不起来。要是赶上救灾,后果就太可怕了。

差不多了吧,从宏观到微观,该统一的,都统一了,中央政府还拿到了最重要的货币发行权,该干活了吧。

干活?

做梦去吧。

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问题,却成为了耸立在皇帝陛下面前的珠穆朗玛峰。

关键词(Tags): #帝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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