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 山 里 腊 肉 -- 老光

俺一篇《熏腊肉》，勾起了众河友的兴趣。好嘞，俺索性就接着这腊肉话题，继续往下扯吧。

河友“大水”给俺发了个回复，说是熏腊肉最好用冷烟子，所谓‘冷烟子’指的是不急不燥，不赶时间，慢慢地熏着。这样儿的熏法，乡下人称之为‘冷烟子’。

如今的世道，讲究的是快节奏，高效率，用‘冷烟子’熏腊肉，一者是没得人力打招呼，也没得那个空闲时间。二者嘛，如今家户人家，煮饭炒菜，都是烧的液化气或者是管道煤气。又哪来的烟子熏这腊肉哦！再者，如今的人们，大多住在小区的高楼大厦堆里，那钢筋碉堡里头的。也没得个地方烧火赶烟熏腊肉哦。真要是点火升烟熏腊肉，那烟子飘出楼阁外边，消防队的了望哨一瞄见，以为是起了火，出了火警，一长溜的车呀，人呀，一路鸣叫着吼起来！进了小区，如临大敌。到那时候，我的个乖乖咙的咚！还你吃不了得兜着走呵呵！

所以，现时的年青人，比如俺儿子这一代人，心里想吃这腊肉，打个电话回来，跟老爸，老妈说一声，老家伙们跑断了腿，也是乐呵子嗨哟，心甘情愿啊！

真要说起这腊肉来，讲地道，讲正宗，讲味口，俺还是觉得，山里头的东西好啊！

俺先扯个散白话，给大伙听哈。

俺大弟弟，也就是俺在《大弟弟的故事》中说起过的那人，69年那年，招工去了株州的一工厂。

十多年前，俺落了难，投奔他。后来，老弟出了一笔本钱，开了家小餐馆，让我帮忙打理。俺就做这农家土菜，打招牌。结果，生意蛮红火。

搞了几个月，老伴牵挂丈人，想回来看看。

回株州时，乡下的朋友送了块腊肉给她。

那块腊肉，无论是谁看见了，都不得要的。外表上看去，乌七抹黑，肮脏得不得了呵。我把它洗出来，老弟媳妇看见了，连连摇头：“漆黑抹黑的，又还咯样子的肥！那呷得的？丢了它！莫要！莫要！”

俺识货，晓得这东西是不容易得到手的。丢了它？你舍得俺还舍不得呢！

那时，正是七八月份，乡下的新鲜辣椒大量上市了。俺把这腊肉用刀切成菲薄，菲薄的片片，再把锅烧蜡起，先将切好的辣椒倒入锅内一焙，焙得枯溜溜的，用碗装起来。然后，锅里搁点子油打锅，先把腊肉片片放锅里一炸，炸到肉片起了细泡泡，再把焙好的辣椒倒入，酌盐，放味精，撒点酱油，略炒一炒，出锅。

这时候的腊肉，经过落锅一炒，那颜色呈亮色，半透明，眼睛一看，就来了食欲。吃的时候，几双筷子似雨点，纷纷直往那碗里落，一碗饭还未扒完，一碗腊肉抢得是精打哈噜光。一贯提倡“减肥”，反对大油，大肉的老弟媳妇，等到把那块腊肉吃完哒，还不停地问俺：“那腊肉就呷完哒？还有冒得？”

从前，交通极不方便，住在那深山老窝里头的人，几年也难得出一回山。再加上山多，石头多，出门就爬坡，年纪大的人，就更难得出一回门了。

86 年，俺参加厂长经理培训时，曾听到山区县份来的同学讲起，他前些年参加基本路线教育工作队，深入到大山区，有位老人问过他一句话，直把他噎得瞠目结舌。

那老人问他：“而今山外面的保长是哪一个哟？”

这伙计向老人一打听，才晓得，他老人家还是民国三十六年出过山的。民国三十六年是哪一年哟？他扳起指头一算，呵喝！还是解放前的1947年呢。

这老人根本就不晓得，兴保长的那政权早就垮台了。这之后，又是什么互助组，农业合作社，这刚才，兴办了二十多年的人民公社，也不存在了。

这些年来，山外边发生过什么事儿，他根本就不知道呵呵！

山里边穷，山里人过得清苦。一年四季，主食就是红蓍，苞谷，还有，便是洋芋。人又住得分散，隔十里，八里的。有句老话：看见屋，走得哭！讲的就是山路难行。

所以，山里人养得一头猪，过年的时候，一刀杀了，卖也没个卖处，索性买些盐巴回来，一缸腌了，搁太阳光下晒得交干，然后，寻些藤条回来，将腌肉一块块地穿了，吊在火塘上面。日夜熏起。

山里边日夜温差大，正午时分，太阳当顶，晒得人冒油。等到阳光被山脊遮挡住，气温便下降许多。到了夜里，不烧火烤受不了，好在山里边柴火多的是，只要人勤快，爬上山就有。于是，家家户户为着烤火方便，都筑得有火塘。

这火塘除了方便烤火，也作饭吃。火塘正中，架一个三条腿的铁撑架，撑架上搁上锅儿，便可以炒菜，熬菜，撑架旁边，放个瓦罐，里面倒满水，傍火边煨开起，便是一罐茶。

日里，一家人围着火塘吃饭，夜里，围着火塘烤火讲白话。那肉，就吊在火塘的上边，日日夜夜，任由那烟子不停顿地熏着。如若是不吃掉，便一直吊在上面，从年头直熏到年尾。有时候，老的还没吃完，新的又吊了上去，就这样，一年到头地熏呀熏。这样熏出来的腊肉，真就是好吃得很哟！

• 【整理】西河文萃第29期 2010年05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