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富士康现象的另一重含义:中国经济将经历深度调整 -- 老孔老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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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不是这样的,我们得看到现实情况。

你如果去跟那些农民工接触过,就知道了。如果我们贸然提高制造业的层次,而其他辅助措施不提高的话,可能会造成大规模失业。

我们国家,说是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实际上,在我这么个岁数,我们县上大学的比例只有大概十分之一不到。上完高中的,顶多十分之二三。绝大部分都初中,初中没毕业就出门去打工了。极端一点,很多劳动力,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连电话都不会打,银行卡不会用。我妈妈的堂兄家的两个媳妇,都是83-85年生的,都不识字。倘若我们真的是把所有的疑似“血汗工厂”都取缔,这部分人又在职业上转型困难的话,那有可能造成大规模的失业。因为这部分人中间很多去城市打工,而不种地已经很久了。他们既然不想回到农村,滞留在城市里,就会对社会造成不利。这个可能不是没有的。

另外一个楼上提到的情况,就是80后农民工不愿意做那些脏累的活,这部分可以看做一种进步,逼着企业提高条件,另一部分也是种懒惰。你没跟那些人接触过,我是见过不少的。的确如楼上所说,一点不错。当然这部分人不是不能改好的,作为国家要给他们梦想。美国在这点上作的很好,勾勒了一个美国梦。而中国,对很多底层的穷孩子,年轻的农民工来说,他们没有梦。这或许也是富士康跳楼多的一部分原因吧。

楼上提到复读,我就是复读出来的。我复读了一年,我们当地的教育质量是你们所想象不到的,我们高中学习的苦也是你们可能不知道的。我宿舍的一个女孩子点着蜡烛每天晚上都要看今天做错的题目,饶是如此认真,她最后也只考了一个普通本科。河南的本科比例大大低于北京啊,飞mm。在北京400多分上本科,在河南起码要520.我第一年考了一个大专,第二年考了一个普通的重点本科。我们那个时候,重点本科是23万人中要两万多,而我妹妹这一级,是97万人要三万多。普通本科呢,比重点多不了太多。我们那个时候普通本科也就是三五万人,现在河南普通本科多一些,大概在10几万吧。而且这些学校的素质都不是很好。我复习那年每天学十三个小时,每天吃2块钱的饭,压力巨大,从开始复习到考大学之前,就没有断过生病,还落下了不少病根,其中就包括神经衰弱。

在中国中部的很多小城市,一个人一个月只开出800元。这是真的。这就是我们的制造业的水平。不能多开,因为多开的话企业负担不了。而提高生产力水平,则工人又做不来,或者厂子也无法负担机械的费用。结合上面的现实情况,我也觉得,我们不要太过于理论太倾向于“腾龙换鸟”,楼上的思考的还是比较深的。我部分赞同。

但是另外应该看到的是,目前制造业发展的程度,使民工荒已经成为普遍现象。我接触过的工厂普遍反映:不缺大学生,不缺办公人员,就缺普工!这个原因也是可以理解的。首先,大学生的专业过于阳春白雪;什么贸易、英语、管理、市场营销,但是一个厂子的中层管理人员也就那么些。比如一个500人左右的工厂,纯粹的管理人员保留个二十个,就差不多了。最需要的还是普通工人,就是不需要你有多少技术,只要会简单的操作的工人。因为中国的制造业很多工序是不能使用机械的。我去过一个玩具厂。如果你不去那里,你永远不知道你买的毛绒玩具是怎么做出来的。在我去的那个厂里,裁毛绒玩具的皮,缝制玩具,都是手工的。缝的时候比较直的边用缝纫机,但是在比较细微的地方都得用手工。我就看着一排排的工人坐在那里用针线来缝玩具。什么吹毛啊贴标啊包装啊,全是手工的。

我问过厂里,这些人一个月收入多少钱,他们说大概一千到两千多点。厂里包吃住。他们厂开出了优厚的招工提成,招一个工人,这个工人在他们厂里做一年的话,就给中介提200。到了去年年底,这个钱变成了600!因为他们厂本来可以容纳500人,结果现在只有60个!!!他们给工人吃的不可谓不好,住的也跟大学宿舍同等。还很少加班,但是没有人愿意去。为啥?因为给的钱不够多。

我前几天去了一个玻璃厂,存在同样的问题。温度40度以上的车间里,农民工们,用铁钳夹着玻璃器皿一个一个的去做。我暗自揣想,他们没有人没有被几百度的玻璃器皿烫过。不是所有的玻璃都可以用机械做的。而且现在他们(山东淄博)本地的模具不过关,加工精细的模具要到江苏常熟去,因此模具成本也比较高。另外一家工厂,生产铝制和铁质瓶盖的,在一个简陋的屋子里,一群中年青年农民工在用压机压瓶盖,厂的门口对着外面,拴着两只狗,有块石板上画了一个符。这部分人的工资,大概比那个玩具厂还要低,我估计拿到2000元的是少数。

他们为啥不能拿那么多?因为他们的劳动就值那么多。这几个厂同样受人难招之困,而他们的订单是非常之好,都已经排到了8月份。他们的利润也还可以,我们要下的一个订单,每个玻璃罐子给0.9美元,我自己揣测,工料消耗大概连9毛钱都不到,剩下的主要是人力工序的。

而新一代的农民工又是怎么样的呢?会技术的很少。我曾经接触过几个技术性的工人,有一个是小学四年级毕业,在广东做家具设计(其实就是拿国外的图片比着做一个,然后安排好厂里生产的工序)。年薪大概在十万元。我曾经暗自揣测,如果有学历高又能力强的,他还能拿那么多钱吗?

说真的,偶还是比较功利的,我接触到家具行业的技术工人的薪水状况后,就毅然给我妹妹的专业报家具了。给我另一个表妹报了服装设计(其实就是一般的打版,服装专业的跟单和打版的薪水在南方刚出校门能拿到三四千,比很多大学本科生硕士博士好多了)。

工薪能够部分的反映劳动价值和价格波动情况。中国的劳动力质量差是不争的事实。目前其实市场已经在淘汰部分厂子,但是不能以政策的方式来淘汰,因为如果那样的话可能会扼杀部分人的就业机会,也可能促使部分人的投资渠道转向房地产以及其他。很多人喊着腾龙换鸟,我不赞同。

如果真的大规模调整的话,就会有一大批人失去他们的工作。有的可以换,但是有些内地的,他们不想走太远,也没有什么技术,想在家门口就业,即使工资稍微少点也认。这个机会我们不能剥夺。

你身居北大里面的确是不太了解外面的世界。河里很多人亦如是。我曾经遇上过这样的事情:一个厂进口了一个洗衣机,用来洗材料,结果没有人会用(都不认识英语),结果我的亲戚给我打电话,读出字母来让我告诉他那是什么意思。

我这一年来,跟我同学混,她做外贸,我去帮她验货和看厂跑了几次,跟厂家交流的比较多,了解社会,才又深了一层,原来也是过于理论化情绪化的。我个人建议是,提高教育投入,尤其是普通初等教育的投入,然后全面放开二胎,严格保护耕地(尤其在中部一些粮食主产区),进行全国范围内的土地利用普查,并制定好纲领和规划。做好对20岁-30岁这部分人的培训(尤其加强机械行业、纺织行业和电子行业这些劳动密集型企业的培训,而不是泛泛的什么汽车修理、烹饪之类的针对个体户的培训),以为中国以后的制造业提供人手,同时提高劳动者的素质,这样,工人如果需要利用高级的设备的时候,才能做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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