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自卑,幻想与欺骗,兼论电视节目博弈 -- 达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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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上面有朋友提到了“说者无意,听着有心”,确实,有时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往往能触动人的心弦,引发意料不到的后果。但我们有必要反思一下,当说那些话时,我们真的是无意的吗?

《我们为什么说谎》这本书认为,人的言语中往往包含着他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深意,而其来源都是潜意识中的防卫机制。应该说这并不是新鲜观点,精神分析理论一贯认为人的一切言语都是有意义的,包括说错的话也是。但《我们为什么说谎》认为,每个人在内心深处都是权谋高手,都有非凡的语言天赋和体察人情的能力。这本书用了一个“冬天的早晨”的故事来说明这一点:

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天清晨,上课时间快到了,3个大学生走进教室里坐了下来。这门课修的人很少,总共只有7个学生,但今天只有沙拉、艾米和米歇尔3个人来上课。我决定再多等一会儿,说不定有人正一路赶来。于是这3个人开始聊天了:

米歇尔: 奇怪,不知道大家都去哪儿了?

艾米: 我听到一个很可怕的新闻,但我想不起来内容是什么。

米歇尔: 有一个人开车载着他的三岁小孩去山上,然后他就把小孩留在车上,自己出去打猎。等他回到车上时,发现小孩已经冻死了。他自顾自地跑出去玩,回来时小孩就这样死掉了。

沙拉: 真是可惜

艾米: 今天汤姆艾伦不是要来吗?他会几点来?(汤姆艾伦是国会议员,预计当天要来学校访问)

艾米: (对莎拉说)我下学期想选H教授的课,他很可爱,上课的时候很有活力。

沙拉: 不行,他休假去了,他要到明年才会回来上课。我偶尔会在超市遇见他。

这里面隐藏了什么玄机?表面上看来,只不过是上课前的聊天,但是如果将它视为潜意识的加密对话,就会发现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并不是这么简单。米歇尔、艾米和莎拉无意中面临了一个重要的社会情境:班上一半的同学都缺席。这件事就生物层面上是有意义的,因为那些缺席的学生没有履行一项心照不宣的共识——不能逃学。

我相信在这么寒冷的清晨里,这三位同学也宁愿窝在棉被里多睡一会儿。但他们还是来到了教室。也就是说,他们比没来的同学付出了更多的代价。同时,由于这三个人都不确定另外两人对这件事的看法,因此这里面还有更多微妙的社会力量在进行。如果其中一个人开始谴责缺席的同学,她很可能会被其他两个人疏远。而那两个人也可能去跟缺席的同学告状,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她被这个团体排挤。

米歇尔是首先发难的,她是班上敢于发言的同学。她所说的那个悲惨的故事,隐含的意义已经表露无疑:故事中的男子代表缺席的同学,而他的儿子则代表来上课的三位同学,听起来就是米歇尔在指责那些缺席的同学,为了一己私欲而没有履行上课的义务。

或许米歇尔在潜意识中对这个事件的描述是刺探另外两位同位同学意见的一种方式,若是如此,那么艾米简短提及的那位应该要来的议员,就显示了她和米歇尔是站在同一阵线的。正如那位还没出席的政治人物一样,所有的学生都承诺要出席,但是有超过半数的问学食言了。莎拉紧接着提到H教授休假去了,使得这样的诠释更有说服力。经过这样的交流之后,三位同学在潜意识中站到了同一阵线,她们都很介意那些同学的缺席。米歇尔是唯一提供详细理由和负面评价的人,其他两人则没有表示异议。

米歇尔的故事还有一个特点,她对缺席同学的反应似乎过于夸大,这正是潜意识沟通的特点。在故事里,缺席的同学成了冷酷无情的罪犯,而她们则被描绘成被父亲置之不理的无助儿童。

这就是进化心理学指出的特点:我们的心智模式的任务就是要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追求自己的利益,并避免被剥削。可没有人说非得保持客观理性不可。我们的潜意识评价完完全全是以自我为中心的。

艾米、沙拉和米歇尔三人之间的对话,一直都交织在同一个主题内,意向的选择相当精准,而且也具有高度的经济效益。同时,这些意象都是从嘴巴里自动流泻出来的,完全没有被刻意加工。正是因为这一切如此自然,所以也没有在说着和听者心中激起一丁点儿疑心,对她们而言,她们只是在闲谈。当我指出这其中的玄机后,她们三个忽然发出爆笑声。

一定有某种方法可以用来解释那些隐藏在貌似闲聊的对话中的主题性内容。我不想用这些故事来证明什么,我只是要让读者了解,这其中或许有些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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