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米酒记 -- 玉垒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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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米酒记

那天,单位的小头目突然问我知不知道有种中国玩意儿叫米酒。我脱口而出说:这玩艺儿,我会做。单位的另一位头目马上说,这不正好么?然后高明地闭上嘴等。

如果换了以往,我立刻就会行动,就如以前,在国内一样,张牙舞爪,四面出击。即使工作最累的时候,全单位都倒下了,上窜下跳的,就只有我了。春分瑞雪,迎来送往,哪个节气我也不会错过,常常翻些新花样出来。搏人欢心,搏立锥之地。

可是现如今,我累了。或有一腔怨毒,间或发酵。

等去吧,我这里一肚子坏水正酿着呢。呵呵,老兄,俺听不懂你的外国话。

不过,后来,我改变了主意。

我决定要酿米酒了。

立刻就去找酒曲。甚至托人去了巴黎,一顿好找,最终却在我们当地一家中国商店买到了。

依稀的遥远记忆中,我们家的米酒是从夏朝开始的。

夏朝的时候,第一个王叫做启。他的爸爸,就是大名鼎鼎的大禹了。适逢冰川末季,适时人类势单力薄。所以洪水的记忆,每个民族都很深刻。几乎所有的民族都被动逃窜了,各种交通工具都用上了。比如天降神舟,也有天降大葫芦的(中国南方少数民族的洪水传说)。唯独我们家的先人们,紧密团结在以大禹为核心的华夏族周围,划方圆,规九州。大禹本人三过家门而不入,累得腿上的毛都掉光了,最后终于.......说到米酒,就不能不提到杜康。

杜康是大禹的五世孙,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那个时候,夏朝早已被东夷有穷国的首领后羿所灭,其老婆恒娥,顺理成章成了第一夫人。而夏的末代王,相,则被砍了脑袋。他的老婆,可怜的前第一夫人,爬出狗洞,逃得一命,并生下了这个苦大仇深的遗腹子少康,也就是杜康。

以后的事情,就是王子复仇记”了。少康同学忍辱负重,四处流窜。后来得到有虞国君的帮助,而且还顺便娶了他家的两个女儿。之后,他以“一旅之师”起家,星星之火终于燎了原,最终从有穷国手中夺回了华夏族的第一个政权,夏。

提起杜康,我们脑子里多半会冒出一个寒酸的古代老豆子。而事实上的杜康却是这么个强悍睿智的狠角色。我们这位牛祖宗除了给历史考试留下了 “少康中兴”这么个名词解释外,他还是酒的发明人。那时的酒,就是类似我们这米酒的玩意儿了。这大约是他在有虞国作“庖正”时,也就是厨师长时,顺便捉摸的。

这就是我家米酒的最初故事了,正好发生在二十世纪,公元前的。大约同时,和我家先祖一个时道上混的,还有亚伯拉罕一干人。他们的子弟目前在中东分为两支,一支替美国人当枪手,另一支间或做炮灰。

后来我对米酒的印象就是上高中的时候了,有一次妈妈做多了饭,妈妈说那就做成醪糟吧。就是米酒。

至于米酒最清香的记忆,是来源于酒柿。我老家在青藏高原东南麓和西秦岭接壤的大山深处。典型的亚热带山地气候。山常青,水常秀,花常好,鸟常鸣。秋分时节,硕大的青柿子被采下来,中间挖掉一部分,然后填满酒糟,倒扣到大缸里。半个月后,打开缸,酒香柿香,更兼满目金黄----我从来没见做过这大缸,即兴幻想的。咬上一口,爽脆清甜,啊,感天地之悠悠,独怀怅然而涕下-----好些年没过吃了,这会儿畅想一下,就是这样的。

也有很不愿意回忆起来的。爸爸说,有次他去下乡,初冬的山上已大雪纷飞。路边有对砍柴的父子。小孩子不过六七岁,背着捆柴火,赤着脚。他说,妈妈生病在家躺着呢。爸爸给了他一只冰冷冷的酒柿,爸爸说,他啃得特别高兴。

也有很温暖的。那是奶奶家的火盆,冬天时,煨上自己酿的米酒,咕噜噜,咕噜噜。香气冒着泡泡,翻呀翻呀翻。

而我妈妈则不很愿意做这些。所以大部分时间我喝米酒,就是在奶奶家了。还有就是那条江南街上的姨婆家了。不过现在,奶奶和姨婆,都已化成山的一部分了。

现在,轮到我来做自己的米酒了。照例累得半死回到宿舍,提着一口气,按部就班。蒸米饭,捣酒曲,待到米饭四十五摄氏度,搅拌,密封,等待发酵。六天之后,揭开盖子-----味道淡淡的,颜色黄黄的。凑近闻闻,嗯,中度臭味。尝一口,果然,一锅黄曲霉菌。

我就说嘛,我这里一肚子坏水正在酝酿。一锅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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