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出身中下层的尴尬 -- 五度

聊斋志异》卷七有一篇《颠道人》，蒲松龄在文后说，他家乡有位生员叫殷文屏，是当时户部尚书的妹夫，为人玩世不恭。章丘有一个周姓生员，出身寒贱，但每次出门都要坐轿子。有一次，尚书的太夫人做寿，殷生预料周生会来祝寿，就穿着猪皮靴等在路边，等周生的轿子经过时，他就一边鞠躬一边大声说：“淄川生员，接章丘生员。”周生很惭愧，只得下轿和他寒暄几句。在寿宴上，来宾都暗笑殷生的穿着，但他却傲睨自若。等到散席时，来宾纷纷上马登轿，而殷生也大喊：“殷老爷的独龙车何在？”于是有两个健壮的仆人拿着一条扁杖横在他面前，殷生跨上扁杖，致声拜谢，飞驰而去。

如果不了解明清之间服饰规矩，只觉得殷生行为怪异，却不清楚他如此穿着的含义。历史学家孟心史看出了其中端倪：原来穿猪皮靴、跨独龙车，是当年教坊妓夫的仪式。最早是明太祖的规定，妓院中的男子必须戴绿头巾，腰系红搭幅，足穿带毛猪皮靴，不得在马路当中走，只能在左右两旁行走。年纪大了或者生病，也不能坐轿子，只能跨在一根木头上，让两个人肩扛着走，叫作独龙车。所以《聊斋》中殷生的打扮仪式，乃是妓院里娼妓之夫的行头，怪不得来宾都要笑他。《聊斋》的各种注释本都没有指出这段故事，孟心史看出来了，读者才恍然大悟。

明代对衣服穿着的禁令特别多，哪一级的官员能穿什么质地、什么颜色、什么图案的衣服，都规定得死死的。据赵超的《华夏衣冠五千年》中介绍，明代的老百姓不能穿金绣锦绮、绫罗紵丝，只许穿绢、紬、素纱等粗质织物，而商人连紬纱也不许穿，只准穿绢和布。平民也不许用黄色、大红色和鸦青色，不许用金绒装饰靴子，后来干脆规定除了北方寒冷地区外，其他人不得穿靴子。至于衣服的式样，更是规定得很细，文职官员的衣服长度是离地一寸，袖口宽九寸；百姓的衣服长度是离地五寸，袖口宽五寸。像《聊斋》中提到的殷生、周生这样的秀才，一般都穿蓝色长袍，衣领、衣襟镶有黑边，叫“蓝直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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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