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赖永初(六) -- 王外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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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赖永初(十五)

   就如同乡村的酒肆总有个杏黄色的旗幡一样,城里的钱庄也有自己的招牌,那就是柜台上方挂着的一杆戥子、一柄钢錾和一把剪刀。

戥子錾子和剪子都是处理银锭的工具,这似乎表明天下的钱庄只做白银的买卖。但其实,在1928年的赖兴隆,店铺里流水般进出的除了成色不一的银锭和银饼之外,还有五花八门的纸币以及各式各样的银元和铜板。

早些年,贵州的纸币都是由华家的“文通书局”承印的,“文通书局”是个以修订佛经为主的印刷厂,既没有编码机、也没有制币的纸张,所以那钞票的号码只能靠人工誊写,多摸几下字迹就模糊、多用几次票面就断裂,破损的速度比贬值的速度还要快,搞得大家苦不堪言。于是周西成执政之后,贵州就改用了中国银行的“国币”。“国币”的纸张好、印刷也精美,但这东西是由中央政府发行的,贵州并没有干涉的权力,可周西成却不管这一套,他把“国币”拿过来就加盖上自己的印章,有印章的认帐、没盖章的他就不认帐,结果三两下就把央行的钞票变成了地方的钞票,连印刷费都省了……当然,这种乱盖章的办法很容易被人假冒,于是周省长的图章只好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种式样,一会儿是黑的、一会儿是红的,一会儿方的、一会儿是圆的、后来又变成了紫色的香炉形状,简直随心所欲信马由缰。

贵州的“盖章票”是乱搞一气,云南的“富滇票”和四川的“军用票”也差不多,纸币被各路军阀搞得污七八糟,所以老百姓都更愿意使用银元。

银元的种类也很多,在贵州市面上流通的有袁大头、孙小头、唐秃头(云南唐继尧)、赵光头(湖南赵恒惕)、四川汉字、贵州汽车、广东的东毫、广西的西毫,诸如此类、等等等等。其中最受亲睐的是民国三年发行的袁大头,这种银币的成色足,可以在任何一家钱庄直接兑换到七钱二分银子,其他版本的大洋则统统没有这个资格。所以在公示汇价的水牌上,高居榜首的永远是“民三钱”,然后才是“造字钱”(民国三年以后发行的袁大头,钱上写着“中华民国某年造”,比“民三钱”多了个“造”字)、广东钱、云南钱、湖南钱、四川钱、贵州钱……

赖兴隆钱庄的水牌是由韦岭负责誊抄的,这个昔日懵懂幼稚的小伙计如今已经学满出师,可以为钱庄操盘“规元”了。

“规元”是银钱业公会每日例行的业务。参加会议的除了钱庄、当铺的金融同行之外,还有“钱桌子”(放小额高利贷的)、盐行、米行等与货币关系密切的商家代表。会上,大家先对当日的汇率提出各自的报价,评盘之后就开始交易,手心向上为买进、手心向下为卖出,彼此的巴掌翻过几番之后,各种货币的报价也就逐渐趋于统一,最后便能形成一个市场公认的结果。

这些年,虽然贵阳又新开了许多家钱庄和钱铺,但无论规模和实力都远远比不上赖兴隆,所以每天的银钱“规元”都要等到赖家的操盘手到了之后才能开张,也只有等赖家人离开才算正式结束。这举足轻重的殊荣自然使得年轻气盛的小韦岭感觉十分骄傲,回到店铺,他一边兴致勃勃在水牌上抄写着最新的汇率数据、一边还喋喋不休地阐述着自己的真知灼见:“未来这几天,光板是操盘的重中之重,因为年终就要到了,商铺要发红包、百姓也要发压岁钱,所以光板的行情肯定看涨,谁抓对了,谁就能占到先手……”

在银钱业的术语中,汇率高人气旺的钱币叫做“光板”,而那些不受人待见的劣币则被称为“暗板”。年终过节,大家当然都愿意选用比较体面的“光板”来分红压岁,但除了独占鳌头的“民三钱”之外,还有哪两样货币能够位列三甲?一时间却很难判断。对于这个问题,钱庄里的员工纷纷各抒己见,有的估计是广东东毫,因为那银币上刻着一个“寿”字,显得特别喜气,还有的猜测是湖北铜元,因为汉阳制币局今年新铸造的“当一百”铜钱又大又圆又清爽,非常气派堂皇。而就在大家吵吵嚷嚷的当口,葛志诚却提出了一个十分怪异的见解:

“依我看,今年的光板也许是汽车钱也说不定”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这句话简直太外行了!不仅韦岭坚决反对,就连帐房会计甚至学徒杂工们觉得不以为然——各种货币的汇率在水牌上写得清清楚楚,贵州汽车钱的位置地排在所有大洋的最末尾,明明是烂得不能再烂的暗板,怎么有可能成为“光板”?

但是,面对众人置疑的声浪,葛志诚襄理却没有再做解释。看看挂钟上的时间已经指向了上午九点,他抓起帽子就出了店门。

跟往常一样,六洞桥电报房的门外依然熙熙攘攘,聚满了探听消息的人群。今天聚会的主角是崇武学校的王景渊同学(抗战时任82师副师长,远征军松山大爆破就是由他指挥的),这个十八岁的贵阳娃娃刚刚在铜仁战场上立了个什么战功,已然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大英雄。这会儿,他正手舞足蹈的描述自己在战场上的丰功伟绩,一会儿说我军如何势如破竹、一会儿说敌军如何一败涂地,接着又说周西成军长在获胜之后是如何的按兵不动,慷慨大度地放了李燊一条生路。

“妙,着实是妙,省长此举颇具古人之风,恰如三国故事之关云长义释曹孟德”

“是啊是啊,继公(周西成字继斌)义薄云天,那李晓炎(李燊字晓炎)但凡有一分廉耻,真该羞也羞死了”

精彩的故事听得众人连连点头,《贵州改进日报》的陈培元记者更是拍掌击节的赞不绝口。这《改进日报》是贵州当时唯一的报纸,报社只有一个记者,而这唯一的记者每天都坐在六洞桥的电报房里喝茶聊天,一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就赶紧记录下来。

“陈大记者,这么好的事迹应当大肆宣扬啊”

“是呀是呀,登在报纸上,广告全天下,让大家都知道”

一帮人正说得热闹,电报房里又收到了新的电文:

“岁末钱市突发异动。南宁今日报价:双旗二五五,汽车五零零,汉字四二零……”

云南双旗是“半开”钱,单枚二五五,表示一元(两枚)滇板折合“民三钱”零点五一元,这个价格与几个月来的市场行情基本吻合,谈不上什么异常,而真正令人意外的却是汽车钱的报价——这个自发行以来就始终萎靡不振的“暗板”不仅一举超过了四川汉字钱,而且几乎快要追上滇币了,着实让大家跌破了眼镜。

“哎哟不得了,军队打了胜仗,汽车钱也雄起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点也不亚于前线获胜的捷报,顿时让人们的情绪变得更加亢奋起来。

电报是由广西的福隆公司发给贵阳“贵成行”的。“贵成行”是福隆公司设在贵州的分号,因此这通电文其实应该是人家公司内部的资讯交流,但由于周西成省长规定贵州所有的电讯都必须公开,所以通过电波传递的商业信息也就成了尽人皆知的广告新闻,变得毫无秘密可言了。

经过无数人的传阅,那张记录着银钱行情的电报纸很快就被揉得皱皱巴巴,而葛志诚则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赖兴隆。他心里很清楚,那表面上发给“贵成行”的电报其实是赖永初从南宁传递给自己的信息,它代表的真正含义是:一场攸关生死的货币战争已经打响了。

赖永初是两天前离开贵阳前往广西的。

广西是贵州鸦片贸易的重要通道,每年经南丹、南宁和梧州运往广东的“黔土”超过了一万五千担,销售总额更在两千万元以上。早先,这笔巨款只能由鸦片贩子自己带回贵州,由于沿途匪盗出没、环境险恶,每运送一万块大洋就要承担三百块钱的保镖费,商贩们被折腾得叫苦不迭。于是赖兴隆就在广西开设了分号,鸦片商人在南宁存钱,只要付千分之三的“贴水”,就能凭汇票在贵阳取回现金,而经营棉纱、绸布、五金或者百货的商家在外出采购的时候也不必携带现款,只要有赖兴隆总店的条子就可以到广西的分号去取钱,这样既方便了行商走贩,钱庄也能够获得一份利益,真是两相得宜。

在贵州,赖兴隆是最早开拓省外业务的的钱庄,在经营思维上也跟其他“封闭型”的商家有着显著的区别。一年前,当广西的福隆公司在贵阳开设分号的时候,本地的大部分商人都采取了排挤抵制的态度,只有赖兴隆热情地提供了许多方便,福隆的梁伯龙总经理因此深表感激,并许下诺言:“赖老板日后如有差遣,尽管跟兄弟我说话”,所以赖永初这次遇到麻烦,立刻就单骑快马的赶往了南宁……说起来,那福隆公司在广西的势力颇为了得,旗下拥有福隆、经隆、慎隆等多家联号,业务横跨金融、交通、粮食和烟土药材行当,财力雄厚、场面很大,但炒作钱币这样的事情毕竟非同小可,谁也不知道人家是否愿意淌这道浑水。所以这两天,葛志诚一直心存忐忑,一方面担心赖经理会不会在路上遇到危险,一方面又担心到南宁之后能不能游说成功,直到今天上午看见了福隆公司的电文,他才确定一切正按照事先的谋划发展,赖永初已经打响了炒作汽车钱的第一枪。

当天晚上,一封密信摆在了戴蕴珊和伍效高的面前。

“赖永初去广西这件事,现在都有谁知道?”

“只有我们三个,包括对赖家的老太太和夫人都只说是到黄平乡下喝喜酒。但赖经理吩咐过,他的事情必须告诉你们,并且还说,要借用两位在广西的特货款”。

“没问题,我在梧州码头有三十万元”

“我……差不多二十万吧”,相对于戴蕴珊的痛快豪爽,伍效高显然有几分不情愿,“问题不在于钱多钱少,关键是这事情的结果会怎样?”

“把汽车钱炒上去,如果能稳住,大家都有钱赚”,葛志诚回答。

“但如果稳不住呢?”

葛志诚不吭声了,密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沉闷。又过了好一阵,伍效高才摇着脑袋叹气说:“我想来想去还是玄得很。你看,能够炒作汽车钱的理由其实只有两条,一是周西成打胜仗,二是广西方面的电报。现在能拉抬行情的只有你们赖兴隆自己,要是让别人知道赖永初本人就在广西,这事情立刻就穿帮了”

“不会穿帮的。赖经理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后天就能到贵阳”。

“老天爷!一天半赶拢广西,一天半又赶回来,这家伙简直不要命了” 戴蕴珊忍不住惊叫起来。

第二天,也就是民国十八年的元月一日,《贵州改进日报》的头版登出了一篇文章:“七里坡王景渊击毙张廷光,华容道周继斌义释李晓炎”,第二版则刊登了一则商业要闻—— 汽车钱牛刀小试,汉字钱束手就擒。

(注:张廷光是43军第2师师长。这篇报道其实有误,因为张廷光只是受伤,被王同学打死的是2师副师长张琪)

当天,六洞桥电报房又收到了广西方面传来的新一轮报价:南宁的汽车钱已经上涨到零点五八元。而与此同时,全贵阳的钱庄、当铺、米行、盐行的水牌上也标出了当天的统一行情——汽车钱,零点五一。

西历新年的头一天,汽车钱就追平了云南滇板,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骄人战绩。可是,面对这破记录的成果,十七岁的韦岭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在今天的“规元”会议上,为了把排名垫底的黔板拉升到五角一的高位,这个赖兴隆的操盘手不得不连续买进了二十多笔单子,光是帐面上就亏损了十几万元。

“别人都是手心向下的卖出,只有我的手板心一直朝着上面。接单子接得我脑袋都木了,到收盘的时候也没缓过神来”

零点五一的价位是葛志诚的硬性规定,但小韦岭却对此很不理解,虽然赖经理不在的时候只能服从葛襄理的指示,可他却依然是满肚子的怨言:“现钱交易倒还罢了,为什么非要把期票也接过来?今天所有的卖手都递了期票,表明大家都觉得这个价钱是稳不起的嘛!”

按银钱业的规矩,银票的“比期”是十五天,双方可以在期间的任何时候交割。“规元”会上的卖家纷纷开出期票,说明他们普遍认为赖兴隆的开价过高,零点五一的价位在短时间之内就会跌下来,这样的话,到时候大家以现价买现钱、再用合同价与赖兴隆办交割(或者不需要现钱,直接让赖兴隆补差价),转手就能大赚一笔。

期票是带有杠杆作用的,交易的规模可以数倍于双方真实的经济实力,所以它比现金买卖具有更大的投机性和破坏力。但虽然明知如此,葛志诚却显得毫不在意:“少罗嗦!各家的算盘各家打。别人开期票,你就接过来,告诉你,明天的开价还要涨到六角钱”。

“好嘛好嘛!你当家你做主,反正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跟老板交帐!”韦岭气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元月二日,汽车钱在南宁涨到了零点六五,韦岭在“规元”会议上也报出了六角钱。

“规元”会上的局面依然是一边倒,赖兴隆买进,其他商号卖出,但交易量却比头一天减少了许多。有些人开始悄悄犯嘀咕:“赖兴隆是怎么回事,昨天发神经,今天还发神经?”

“恐怕不是发神经哦,赖永初虽然不在,但葛志诚是多么稳重的一个人,岂能让小韦岭这么乱搞?”

“韦岭会乱搞?那是个拍一下脑袋就能翻三个跟头的机灵鬼!这两天装得憨憨痴痴的,我看八成是有高人在后面指点”

于是有人干脆直接发问:“小韦岭,你家老板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总经理去黄平喝喜酒,明天才回家……喂,你们还有谁出单?不然我就要收盘了”

没有人再出单了。但当天下午,贵阳的各大商家就纷纷派出精干人员前往各地州县,开始大力搜罗汽车钱。

元月三日,赖永初回到了贵阳,省城的许多人家也都收到了黄平特产的“旧州肉干”(一种掺了草药的肉脯,小孩吃了会醉)。但在随后的几天,赖兴隆的“疯狂行为”并没有因此而发生改变,出面操盘的依然是韦岭,广西方面的报价和贵阳的“规元”也依然一天比一天高,这急速上涨的行情使市场的情绪变得逐渐亢奋起来,于是,许多商家也按捺不住地加入了买进的战团。

零点六二、零点六五、零点六八、零点七零……到元月八日,贵阳汽车钱的行情上涨到了零点七二元。经过连续多天的持续攀升,这样的价格其实并不令人意外,但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六洞桥的电报房却没有收到广西福隆公司发过来的消息。

贵州是个偏僻的内陆省份,交通不便、资讯闭塞。近年来,周边的四川、云南总在打内战,湖南又总在搞“运动”和“暴动”,只有广西还显得比较稳定,黔桂两省有公路相通,再加上李宗仁跟周西成的关系也很不错,所以渐渐的,贵州的经济就越来越依赖广西,南宁方面的市场动态也就成了贵阳商界的风向标。比如这段时间汽车钱的行情看涨,从表面上是由于赖兴隆的竭力拉升,但其实内在的主要原因还是“福隆公司每日电讯”的引导作用,而现在,广西那边突然中断了信息,贵阳市场也就立刻陷入了混乱和迷茫。

一时间,连戴蕴珊和伍效高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昨天的报价七角三,今天就突然没音信了,广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面对两位义兄的置疑,赖永初笑嘻嘻地道出了其中的原委。

原来,广西与贵州的贸易关系中,贵州主要是卖(鸦片)、广西主要是买,广西的钱币大量进入贵州、而贵州的钱币却很少流进广西。广西市场上的汽车钱不多,所以南宁方面可以比较容易的进行炒作,但也正因为流通量太小,炒来炒去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而贵州的情况则相反,汽车钱是本省的主币,没有“话题”就炒不起来,而一旦炒高了却会对市场产生很大影响。因此在这件事情上,赖永初的策略是先让广西“制造题材”、再由贵阳持续跟进,这些天,福隆公司的梁总经理一直扮演着开路先锋的角色,而他现在之所以中断联络,其实是要通知赖永初:炒作的价位已基本触顶,稳定行情的任务就交给贵州了……

“啊,原来如此”,戴、伍二人这才恍然大悟,“现在广西的行情是七角三,贵阳的行情是七角二,即便跌掉一成也有六角五,不错不错,大家都有钱赚”

“哪有那么简单”,赖永初却摇了摇头:“这制造行情的事情就象是在美人的窗前唱情歌,你千呼万唤老半天,人家才打开窗子看一眼,你稍微歇口气,她马上就把头缩回去了。行情炒起来慢,跌回去却快得很,这时候一松手,一切都前功尽弃”

“哦?美女要往回跑,那该咋个办?”戴蕴珊显然对美人的事情很感兴趣。

“咋个办?接着唱,唱得美女开了门,就不怕她回去了”

“有理,有理”,三个人都乐得大笑起来。

所谓“美女开门”,就是要把汽车钱的行情拉升到八角钱的位置,这是赖永初预先设定的目标。

第二天一早,钱庄开门营业之后,赖永初照例去六洞桥的电报房“喝茶”,小韦岭则穿上湖丝长袍、戴上瓜皮小帽,准备去操盘“规元”。葛志诚拍着他的肩膀再三叮嘱:“记住,动作要干脆、出手要果断,千万不能犹犹豫豫”

“放心吧,没问题”,韦岭用力地点点头,红扑扑的脸上充满了自信。

韦岭的信心十足,但事实上,他今天任务却并不简单。在钱币的行情中,“八零零”是个十分关键的指标,因为造字袁大头、广州孙小头、大清龙洋以及美洲鹰洋等主流银币的价码都在八角钱以上,所以这个价位实际也是“硬通货”与“杂牌货”之间的一道门槛。

从道理上讲,汽车钱其实是没有资格触碰“硬通货标志线”的,所以福隆公司把价位拉到七角之后就收了手,但赖永初却并不因此而满足,连日来,“规元”走势的顺利攀高、特别是越来越多的商家跟风买进,让这位一向胆大的钱庄老板觉得有机可趁,他认为,既然南宁方面的信息中断了,贵阳的商号就只能唯赖兴隆的马首是瞻,而自己正可以利用这机会,一鼓作气的把汽车钱送入比较安全的区域。

美女开门,大功告成,这想法固然不错。但问题在于,美女开门之后是笑脸相迎还是当头一棒却是件说不定的事情,赖永初显然忘记了这一岔。当天上午,他正在六洞桥喝茶聊天,忽然看见葛志诚地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总经理,电报房收到什么新消息?”

“没有啊,怎么啦?”

“刚才,店面上突然跑来好多散户,全都是抛售汽车钱的。听他们说,广西的行情昨天大崩盘,福隆公司已经倒闭,连梁老板都跑到梧州乡下去躲帐了……”

这突如其来情况就如同当头泼下的一盆冷水,激得赖永初一下子站了起来,刹那间,一股凉意从他的前胸穿到后脊,让他忽然醒悟到自己的最大疏忽。

“糟糕,坏事了”,他嘴里嘟哝着,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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