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李卫公一生的三落三起(1) -- 森林鹿

共:💬126 🌺638
全看分页树展 · 主题 跟帖
家园 我来贴一点摘抄来的资料,有越俎代庖之嫌

张星烺指出:“波多力究为何人,至今西国学者,尚无一定之说。”他列举各家说法后,采取法国鲍梯(Pauthier)之说,认为波多力三字,乃Papas Theodorus之讹音。Papas讹成“波”字,为圣父之义,近人译作教皇。Theodorus则仅余独罗(dorus)二音,与波多力音相近(《汇编》,第97-98页)。齐思和则以为波多力似指拜占廷皇帝赫拉克利斯,他在受阿拉伯人威胁的紧急情势下遣使通声气,并不足奇,但当时交通困难,使臣公元643年才得见唐太宗,而赫拉克利斯已死去两年(《关系》,第15-16页)。

杨宪益在《唐代东罗马遣使中国考》(《偶拾》,第 206-210页)中,根据自己对拜占廷历史和制度的了解,对波多力提出了全新的看法。他说公元643年左右东罗马没有名为波多力的皇帝,当时皇帝君士坦二世(Constans II)在位才14岁,无实权,当时拥有军权的诸贵族才是东罗马实际的君主。在赫拉克留(Heraclius)朝,东罗马实权在诸节度使手,当时东罗马分为三大军区,即中央(Opsikioi)、阿蛮尼亚(Armeniakoi)与阿那多尼亚(Anatolikoi)。后两军区的节度使实为国家领袖,这种拥军权的贵族被称为Patrice,波多力正是Patrice的对音。显然,当时遣使中国的不是君士坦二世,而是其代理人,一个拥有军权的贵族。赫拉克留临死时,曾将东方军政大权交给一位贵族瓦蘭丁(Valentin),瓦蘭丁后来也曾一度称帝。笔者觉得,杨宪益的波多力乃Patrice对音说,是有一定说服力的。不妨打个不见得恰当的比方和设想,日本历史上有所谓“幕府时期”,当时天皇名存实亡,大权掌握在幕府的大将军之手,假设大将军遣使去遥远的国家,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对方修史者将遣使的“大将军”称号当成了天皇的名字,这不是不可能的。

以上引自王敦书《博大精深 高瞻远瞩——杨宪益先生对中国和拜占廷帝国关系研究的重要贡献》。

另有一说,出自张绪山的《唐代拜占庭帝国遣使中国考略》。

与643年拜占庭遣使相关的另一问题是,派遣使者的拜占庭王“波多力”是何人?对此一问题,学者们也没有形成一致的看法。以往的研究大多从拜占庭帝国皇帝的名称上考证其可能性;夏德对此问题用力甚勤,但由于他固执于“拂菻”之名在中国的传播与来华景教徒的关系,极力从教会权威人士的名称中寻找这个名称的由来,方向偏颇,自然也难得其正鸪。我认为,所谓拜占庭王“波多力”,其实并不是哪位皇帝或教皇的名字,而是当时拜占庭皇帝新启用的称号βασιλε的转音。βασιλε是古希腊国王的称号,罗马帝国时期被代之以“凯撒”、“奥古斯都”等称谓。在拜占庭帝国初期,这个称号虽长期非正式地用作拜占庭皇帝的称号,但作为正式称号却是由希拉克略(Heraclius, 610-641)于629年采用的;此前这个名称的意义相对低微,在希拉克略时代才变成与Imperator即“皇帝”意义相同的称谓,故拂菻王“波多力”应指希拉克略。这个称谓被载入中国史册,很可能得因于这样的情形:到达唐帝国朝廷的拜占庭使节与主持外国事务的唐朝官员交涉时,多次提到“吾皇陛下如何如何”,以强调这次外交行动的重要性,遂使βασιλε一词深印入中国史官的脑海,从而被作为拂菻王的名称保留下来。以帝号称呼外国帝王,在中国史册中不乏其例。如《旧唐书·大食传》:“永徽二年,(大食王)始遣使朝贡,其姓大食氏,名噉密莫末腻。”“噉密莫末腻”是Emir al mumenin的译音,意为“信从者的君主”,是哈里发奥斯曼(644-654)的称号;《宋史·大食传》:“大食本波斯之别种。……(开宝)七年,国王诃黎佛又遣使不罗海。”“诃黎佛”为Caliph(哈里发)的译音。

将βασιλε 比对“波多力”还有另外两个理由。首先是二者的音肖,βασιλε一词的第一个音节在希腊语中读若va, v、b均为唇音,可以互转,va可转为ba,故βασιλε转为拉丁文作basileus,ba与汉语的“波”相当;第二个音节σι以拉丁文转写为 si,可与ti、to互转,对应汉语“多”;而leu转为“力”,不仅在音韵转变上没有问题,而且可以在汉籍中可以找到例证。《魏书》卷一〇二《西域传》:“波斯国都宿利城。”“宿利城”即 Selekεia(Seleukia),可证leu在汉语中可作“利”或“力”。

也欢迎其他河友补充新的资料,提出新的见解。

通宝推:森林鹿,
全看分页树展 · 主题 跟帖


有趣有益,互惠互利;开阔视野,博采众长。
虚拟的网络,真实的人。天南地北客,相逢皆朋友

Copyright © cchere 西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