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浙东往事----投名状(上) -- 月色溶溶

上回说到陆保发被顾老爷怀疑，要找退路，找到二爷爷。二爷爷正好和顾老爷不对付，陆保发找上门来，就揽上了这闲事。小镇肯定是不能待了，他让陆保发去投奔陈金木。

陈金木是杭州湾南岸余姚、慈溪一带有名的悍匪。以前我以为只有著名的“湘西”土匪成患，非常有名，所以有个《湘西剿匪记》。后来才知道，我们浙东也是土匪横行，还不仅仅是陆上，海上的也很多。那时候就这世道，官匪一家，坐地分脏，根本没人管。

这些浙东土匪中，名气最大的是海盗黄八妹，上回写过的。陈金木的名气稍小些，但也相差无几，由于在陆上混，更加让乡人“闻风丧胆”。据说他脾气特别怪，特别坏。有一回一个乡党走在路上碰到他了，对他笑笑。他说：怎么，你笑话我么？抬手就是一枪。又一回，人不敢对他笑了，也不敢看他了。他说：怎么，你看不起我么？抬手也是一枪。直到解放后很长一段时间，乡下人家小孩子哭闹不休，人们还拿“陈金木来了”吓唬。或者一个人脾气坏，人家就会说他：“你是陈金木投胎啊？”

不过陈金木比一般的土匪背景更复杂，当过汪伪的“乡长”。他与三五支队势不两立，有四明山出来卖山货的山民被他抓住，说是三五支队的“奸细”，绑在杨柳树上寸寸活剐了。可是据说他又打死过日本小队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不知道了。

据说陈金木喝得高兴了，狂言自己是“三头不靠”：对国民党，他做过伪乡长，国民党要对付他；对日本人，他杀过日本鬼子，日本人要通缉他；对共产党，他杀害三五支队队员，杀害地下党员，共产党要围剿他。所以，我觉得，还是“悍匪”这两个字最适合他，正是混乱时代的一个“混世魔王”。

二爷爷让陆保发去投奔陈金木，是因为他跟陈金木有一定的交情，自忖引荐一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陆保发想陈金木那人不少，乱世混黑道找个势力大的好混些，就同意了。

二爷爷派人和陈金木通了消息，以为没有事的，以前也让人来投奔过。哪知陈金木这回怪脾气上来了，回话说：要想入伙，看在二爷爷的面上可以，但是，可不能空着手，必须有“进见之礼”。去杀个日本人，带支枪来入伙。这也就是要“投名状”的意思，看看陆保发的胆量。

陆保发看看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一不做，二不休，跟二爷爷一商量，觉得可以干。让王富田做帮手，两人仔细观察了几天鬼子晚上出巡的行踪。这天晚上两人藏在街角，一个日本鬼子掉队站街边方便。陆保发看时机不错，摸过去拿绳索一把套住脖子，王富田也过来帮手，拖进了暗弄。由于时机选得好，干净利落勒得鬼子断了气，从容带走了鬼子身上的枪，那一小队日本兵才发现。陆保发拿了枪来找二爷爷，王富田没事一样回顾老爷那。

所以，开始几天镇上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陆保发其实一直在二爷爷那儿躲着。不料鬼子发狠，顾老爷居然把王富田告发了，两人都没想到。想要找顾老爷报仇，盘查得紧，没有机会。

后来，看风声实在太紧，小镇看着藏不下去了。二爷爷想办法趁黑把他从小路送出了镇，告诉了他路程，只由他一人带着枪去投奔陈金木。陆保发说，等日后站住脚，再来给王富田报仇。日本人查了一阵子没下落，把王富田杀了顶罪，然后就松下来了。小镇二爷爷这边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那么陆保发到了陈金木那儿后事又如何呢？有没有带人回来杀了顾老爷报仇？

那天，他依照指引，赶往陈金木老巢。眼看前头一道寨栏紧闭，寨栏后几个寨丁在那儿晃荡，显然是哨兵。陆保发心头一松：是这地了，总算走到了。就走上前去，正寻思怎么说，哨兵看来了生人，马上端枪上来盘问：干什么的？

那陆保发心想自己是二爷爷引荐的，倒也一点不怕，张嘴就说：我要见你们陈老大。

那几个哨兵一笑：陈老大也是你想见就见的？

陆保法又说：我有陈老大的朋友引见。

是吗？哨兵们将信将疑，还是开了寨门，放他进来了。

走到近前，哨兵觉得不对，上下打量他，才发现他有一枝枪。就让他站住：要见我们老大，先把你的枪拿上来！

陆保发捏紧枪：不行，见到你们陈老大我才会缴枪。边说就边往里走。

哨兵们大叫：站住！这是规矩！

这还真是陈金木的规矩，除了几个亲近的手下，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身带武器。也许是知道自己杀人如麻，对仇家防范于未然吧。

陆保发还是不顾一切地往里走。枪响了，是哨兵的。

陆保发无法置信地回头，哨兵的枪口上还冒着烟。

陆保发放下手里从日本鬼子那里抢来的枪，倒地，身亡。他没有见到陈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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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