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不惑（一） -- 喜欢就捧捧场

凌晨一点，大多数的人家早就熄灯呼呼了，麦克看着对面的公寓楼上寥寥可数的几个还亮着灯的窗子，再看看安娜，心里在安慰女儿和出门打人之间做了个抉择。

“去，洗个脸，梳梳头。”安娜抬眼看看父亲，心中对他的冷静平和颇有些诧异，但还是乖乖地照做了，冰凉的水敷在脸上，哭得酸胀的眼睛顿时舒服了许多，抬头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安娜拿着梳子机械地一下一下把头发梳理齐整。

数个月以前跟自己现在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可人生已然天翻地覆。安娜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把眼泪忍回去，低头再次洗了脸，然后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再回到厨房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鲜磨咖啡豆混杂着bacon煎蛋的香气，麦克站在灶台前正把一只硕大的橙子切开，灶上一只平底煎锅滋滋作响，里面三只鸡蛋和一堆bacon冒着热气。

“盘子！”麦克头也不回伸出一只手。

“你在干什么啊？”安娜从柜橱里掏出盘子递过去。

“我在做早饭啊！”麦克把橙子装盘，伸手一指煎锅，“鸡蛋还是跟以前一样，煎得老一点？”

“好……可现在是凌晨一点啊。”

“谁说凌晨一点不能吃早饭？再说，你还能睡着么？”

安娜摇摇头。

“那你饿不饿？我可是饿得要死了。”麦克从柜橱里掏了吐司面包出来，“面包我只有白的，你要不要来片法式吐司？”

安娜想说不要，可是肚子却很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一声，晚饭其实她没吃下去，而无论悲哀还是愤怒都是不当饱的。

五分钟之后，父女俩坐到了餐桌前，麦克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看着安娜吃得还算香甜，心里多多少少踏实了一点儿，“还记得祖奶奶么？”

安娜停了手中的刀叉，想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说了一句：“Whale oil, beef hooked？”

这句话说的很轻快，而且带着生涩的纽芬兰口音，听起来像是在说：“We’ll well be fucked。”

父女俩同时笑了出来。麦克口中的祖奶奶是麦克的奶奶，老太太是纽芬兰人，三十五岁成了寡妇，带大四个孩子，抽烟喝酒骂粗口，活了九十五岁，几年前睡梦中无疾而终。

安娜对老太太最深的印象便是每当老太太不爽的时候，总是轻轻地念叨这句whale oil beef hooked。

麦克吃完了bacon 煎蛋，抓了一片面包，细细地往上面抹着果酱和花生酱，“说起祖奶奶，她这辈子其实过得很辛苦，不过老太太有自己的一个说法，那就是每当遇上难过的坎儿时，吃饭、洗澡、睡觉、祈祷，无论你喜欢还是不喜欢，问题总会解决。”

安娜也抓过一片面包，麦克做的法式吐司一直是她最喜欢的，切片的面包在bacon油中煎得微微发黄，热热脆脆的，吃了之后的感觉果然好，头天的痛苦困惑愤怒被本能驱散了不少，现在居然隐隐地有些困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麦克看在眼里，心中踏实了不少：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女儿能吃，能睡，就能继续向前走。“你知道，你刚刚学走路的时候，跌跌撞撞的，我每次在一旁都吓得要命，知道你免不了要摔要疼要哭，但仍然是害怕……现在你都这么大了，再回头想起自己当年的提心吊胆其实很可笑……我们做父母的，当然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孩子吃苦……”

安娜一仰脖儿把杯子中的橙汁喝了个干净，然后打断他的念叨，“爸爸，你做的早餐最好吃了！”

麦克本来想再提提人工流产的话题，却被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怔。

随后安娜站起身来，在麦克的面颊上一吻，“你安慰起人来可是笨得一塌糊涂！”说完她微微一笑，“我困了，要去睡一会儿，你把餐具留在池子里，我醒来洗。”

说完安娜起身回了卧室，留下麦克一个人对着餐桌发呆。

良久，麦克喃喃地念叨了一句，“Whale oil, beef hooked……”

• Whale oil, beef hook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