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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西游记》之南海潮音—观音菩萨 6.1 生如夏花 -- 赫克托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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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第六卷 南海潮音 6.14 假作真时

取经团解决金鱼精渡过通天河时,已经是中秋节之后的深秋了。同年冬(正遇严冬之景),大约12月份,遇到了老君的座驾青牛精。在整部《西游记》中,青牛精是猴哥最难对付的妖精之一,为了对付他,猴哥第2次大规模求人。青牛如此厉害,主要靠从老君手中偷来的金刚琢。青牛的武艺不错,但肯定不如观音拉走的黑熊,不过由于有金刚琢撑腰,他敢于与赤手空拳的猴哥玩散打。在我看来,金刚琢是整部书中最厉害的法宝,原因如下:

1. 金刚琢有物理攻击能力,老君说它【早晚最可防身】。第6回,猴哥大闹天宫时,在观音的忽悠下,老君扔出金刚琢打翻猴哥,导致猴哥第一次被擒,。

2. 老君说它【善能变化,水火不侵】。第52回,青牛说【我但带了这件宝贝,就是入大海而不能溺,赴火池而不能焚哩】。猴哥进入水火时,需要念辟水诀等咒语,导致猴哥一心二用,战斗力大幅下滑,所以猴哥不善水战。如果猴哥有了金刚琢,就不怕水火侵蚀了,可以极大提升战斗力。

3. 老君说它【又能套诸物】、【你什么兵器、水火,俱莫能近他】。猴哥兄弟的武器,甚至水神火神的武器,都被金刚琢套走,让猴哥一筹莫展。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越闹越丢人,一筹莫展的猴哥,只得第一次去灵山向如来求助。如来明明知道青牛精的底细,大概也有能力制服他,却故意假惺惺地派出武艺神通并不特别高的十八罗汉,让这些哥们吃了一个败仗后,再去找青牛精的老板太上老君。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尽管如来和太上老君是两大宗教的头面人物,一直在勾心斗角,但大战、热战双方都输不起,于是大面上要过得去,既不能公开撕破面皮,很多事情上也要给对方面子,尽量避免发生面对面的直接冲突,双方主要通过代理人或马仔的冲突,来试探或削弱对方。

此前如来的马仔—取经团,在车迟国杀了三清的马仔三大仙,包括老君在内的三清必须要找回点面子。再往前追溯,猴哥大闹天宫时,曾逃出并踢翻八卦炉,炉子里的耐火砖落地成了火焰山,而如来略施小计就将猴哥镇压了,两下对比之下,老君的颜面无存,肯定要想方设法找回场子。于是如来故意卖给老君三分薄面,让老君歇歇火。如来派出十八罗汉时,还特意给了他们十八粒【金丹砂】,结果金丹砂不出意料的被青牛用金刚琢收走,待老君出面彻底解决青牛之后,李天王、火神、水伯等诸神,都取回自己的【兵器】回家,唯独没明说十八罗汉的金丹砂的下落,我认为被老君收走了,作为取经团杀三大仙的赔偿。因为善于炼丹、制造武器的老君,使用的主要原料正是各种重金属,例如金刚琢是【锟钢抟炼的,被我(老君)将还丹点成】,老君送给观音的紫金铃,是【太清仙君道源深,八卦炉中久炼金】。

青牛精战役的唯一问题,是猴哥为何不去找观音,而是拐弯抹角的去找如来。此前猴哥在五庄观人参果事件、号山红孩儿战役中,都没有第一时间找观音,最后找到观音时,对方都挑理了。特别是红孩儿战役中,观音与猴哥有一段非常冗长的对话。观音先挑理,说你为啥去找龙王,不来找我……我自己不去号山,你猴哥带着宝瓶去号山降妖吧……纳尼?猴哥你拿不动瓶子,让能拿动宝瓶的龙女跟你去吧……你的信誉不好,你得留下点东西做【当】,免得你把貌美的龙女连同宝瓶拐走……

此时唐僧已经被擒,随时会被吃掉,形势紧急万分,火上房了都,观音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猴哥扯皮。猴哥不便发作,只能顺着观音的话往下说,说我的衣服是你送的,三根救命毫毛也是你给的,金箍棒是防身之物不能给你,虎皮裙不值钱你不会要,你把紧箍摘下来留着得了,总之我啥都不能给你做【当】。等观音说话说痛快了,她终于同意御驾亲征,合着费了一大堆唾沫,俩人啥都没说。最后观音又费了一大圈的劲,才拿下红孩儿并带走做了奴隶。对观音的行径,猴哥十分不满,观音走后,唐僧要感谢观音救命之恩,【即忙跪下,朝南礼拜】,猴哥却说不用谢观音,她来也不是白来,趁机以权谋私,公事私办了一把:【不消谢他,转是我们与他作福,收了一个童子】。

通天河战役中,猴哥第一时间去找观音求助,观音倒是来了,却先发了一通脾气,接着来了一场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内衣秀,自猴哥以下都对观音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不知她在玩哪一出。如果我是猴哥,都会从今往后尽量不去招惹喜怒无常的观音,所以当猴哥遇到貌似容易对付的青牛时,就没首先去找观音。但是一旦援兵没解决问题,再去找观音肯定又要挨骂。另一方面,猴哥已经求了玉帝,无论如何玉帝的地位都高于观音,先求玉帝,再找观音就不合适了,骑虎难下的猴哥,只能人往高处走,去西天找如来,毕竟连玉帝都曾为制伏猴哥而求过如来,先找玉帝再找如来,并不伤玉帝的面子,找观音就不行了。同理,如来让猴哥去找老君,也是拐弯抹角的向猴哥表示,我的能力低于老君,给足了老君的面子。果然,从此以后,道教世界再也没有主动找过取经团的麻烦。除了行为低调的九头狮子,唯一找麻烦的道教妖精,只有法力稀松,违反人伦还残忍的令人发指的白鹿。在所有下凡的仙佛座驾、奴仆中,我唯一确信没受主子指使的,只有白鹿。

取经团的下一站,是西梁女国。这个国家大概是取经团沿途各国中最弱的,就因为邻国祭赛国有舍利子,西梁女国就不得不向祭赛国进贡【娇妃】。与车迟国相似的是,西梁女国盘踞着2伙妖精:敢于在首都光天化日之下抢人的蝎子精、把持落胎泉的如意真仙。对通过无性繁殖来繁衍后代的西梁女国而言,落胎泉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源。在如意真仙到来之前,是公共资源,西梁女国百姓可以自由汲取、使用。如意真仙到来后,在泉水边修建了一个【聚仙庵】,垄断了汲水权,从事无本百利的买卖。相比之下,西天给人送子、念经,至少还要派人操作,总得出点汗、费点唾沫,收汲水费只需坐等百姓上门送钱就行了。

第27回,白骨精说:【这些和尚,他去得快,若过此山,西下四十里,就不伏我所管了。若是被别处妖魔捞了去,好道就笑破他人口,使碎自家心】,足见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妖精界也有自己的潜规则,妖精们有地盘的划分,彼此不能越界。蝎子精敢于在西梁女国首都动手抓唐僧,说明首都是她的地盘。取经团的唐僧、老猪喝了子母河水,进而胎动难忍的的地方,在落胎泉北面30里、西梁女国国都以东【不上三四十里】,根据勾股定理可知,落胎泉距离西梁女国都城,短则42里,多则50里,对妖精们而言,这个距离可谓近在咫尺。联系一下如意真仙不了解取经团的动向,猴哥上门才知道冤家来了,以及更西方的蝎子精却掌握取经团的情报,一举拿下唐僧来看,如意真仙与蝎子精的关系不错,甚至可以说非常良好,一定是如意真仙将取经团到来的情报,分享给蝎子精。

往前追溯一下,会发现蝎子精与牛魔王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黄风怪一章中,我提到来自如来的灵山雷音寺的妖精有3个:黄风怪黄鼠狼、琵琶精母蝎子、半截观音白老鼠,他们仨同堂为妖,即使不熟悉,至少也认识。黄风怪与蝎子精的关系尤为密切,他俩的武器完全一样,都是【三股钢叉】。有些妖精的武器是天生的,例如蝎子精【他那三股叉是生成的两只钳脚】;又如驼罗庄的红鳞大蟒,他的武器长枪,是由他的信子变成的。黄风怪黄鼠狼没有钳子,却也使用三股钢叉,只能认为他的叉子武艺来自蝎子精,至少他俩也有着密切交流。

黄风怪与红孩儿的关系也很密切,他俩一个会用三昧神风,一个会用三昧真火,红孩儿的母亲铁扇公主拥有法宝—风系武器芭蕉扇,第60回老牛在火焰山战役中第一次出场时,【正在那里静玩丹书】,种种迹象联系在一起,真相就浮出水面了,黄风怪与牛魔王家族同属于一个强大的地下炼丹集团,更细致的分析,留到下一卷再说,总之通过炼丹这条线,将如意真仙与蝎子精牢牢牵在一起。

关于蝎子精在《西游记》中的地位,我在大鹏卷有详细分析,这里不再赘述,简单地说,蝎子精成了如来拉拢孔雀家族的牺牲品。换个角度说,除了天生的毒针之外,蝎子精没啥特殊本事,所以她死了,如果她像黑熊、黄风怪、红孩儿那样,有炼丹术之类的一技之长,也不会丧了性命,可见艺多不压身,固步自封是要不得的。

蝎子精战役中,观音出场一次,这是继送给唐僧紧箍以来,第1次主动出场,提示取经团去找昴日鸡作弊。一开始,她变作【一个老妈妈儿,左手提着一个青竹篮儿,自南山路上挑菜而来】,被猴哥认出之后,依然没有现出常规摸样,而是第2次使用【鱼篮之象】,玩内衣秀。一方面,观音很喜欢这身新打扮;另一方面,观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别以为你们因为青牛精战役,搭上如来的大船,就可以把我撂在一边,你们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

紧接着蝎子精战役之后的第56回,猴哥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地,公然与唐僧对着干,不依不饶的杀死小杨,把小杨的人头扔到唐僧马前,吓得唐僧滚鞍落马不说,还得罪了老猪和沙僧,让自己彻底孤立,无法在取经团立足。唐僧忍无可忍之下,【心中念起《紧箍儿咒》来,把个行者勒得耳红面赤,眼胀头昏,在地下打滚】。刚才还嚣张得一塌糊涂的猴哥,只能打滚哀嚎【师父饶我罪罢!有话便说,莫念,莫念】。唐僧念痛快了,也没啥废话,直接下令:【没话说,我不要你跟了,你回去罢!】与上次唐僧驱逐猴哥时不同,这次猴哥没有苦苦哀求唐僧留下自己,也没非要给唐僧磕头,更没有拉住沙僧叮嘱一番,而是【害怕】了,很痛快的说一声:【莫念,莫念!我去也】,便【说声去,一路筋斗云,无影无踪,遂不见了】。

离开取经团的猴哥,没有回花果山,也没去灵山找如来,而是跑到南海找观音诉苦,寻求观音的斡旋。不过整个小杨事件,确实是猴哥的不对,唐僧驱逐猴哥,理由充分、合情合理、证据确凿,不这么做的话,唐僧的取经团长就实在干不下去了。如果观音强压唐僧召回猴哥,一来缺乏理由,二来唐僧是如来的二徒弟,在如来的弟子辈中的地位,比她观音还高,虽然唐僧从未自称金蝉子,可他的徒弟们都已经知道了他是金蝉子,唐僧肯定也知道,一旦唐僧非要强项硬顶的话,观音不仅面子没地搁,以后也不好再与唐僧打交道。所以观音能做的,只有让猴哥留在南海呆了4昼夜,希望像上次猴哥被逐那样,当取经团遇到难缠的妖精时,唐僧【闻颦鼓而思老臣】,那时想起并召回猴哥,双方就有台阶下了。

关于为何猴哥在小杨事件中如此嚣张,得罪了取经团的所有人,不同人有不同解读。有人说之所以除如来之外都没识别出假猴哥,是因为假猴哥其实就是真猴哥,整个事件是如来与猴哥合伙做的局,目的是让猴哥打唐僧一棍子;还有人说真假美猴王,是猴哥人格分裂的产物,六耳猕猴就是猴哥,是恶的化身,猴哥是善的化身等等。做局说的问题在于,整个小杨事件中,唐僧除了有些磨叽,并无什么过错,此前唐僧与猴哥的互动中,唐僧也并无什么不妥,如来凭什么让猴哥打唐僧一棍子?作为大领导的,即使可以搞一些暗箱操作,至少明面上的东西要过得去,根本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的造假,事情的真相迟早要传出去,届时如来就会信用破产、威信扫地,给西天内外各种反如来势力提供难得的借口。另外,此时猴哥早已视唐僧为父亲,从思想上已经被唐僧【辖制】住了。就我本人来说,从小没少挨父母打,对此也怨恨过,但从未想过长大成人、胳膊粗力量大之后回头殴打父母,偶尔看到其他做儿女的打父母,我的反应是丫禽兽不如。父子思想下的猴哥,根本不可能动殴打唐僧的念头。

善恶说的问题更大。首先,整部书中也没有相似的人格分离的证据。其次,如果说人格分裂,那么猴哥的人格分裂的依据是什么?是善恶吗,从小杨事件来看,猴哥残忍杀害小杨,得罪唐僧和2个师弟,都是恶的表现,相比之下六耳猕猴反而善一些,对知道真相却不愿入伙的沙僧,并未动杀机。是以取经意愿来区分吗?六耳猕猴的取经决心,反而比猴哥强得多。所以说,既然没有一个分割猴哥人格的依据或切割点,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何分割猴哥的人格呢?

按我前面的考证,六耳猕猴就是通风大圣猕猴王,那么新问题就来了,沙僧都知道如来不可能把经书交给金蝉子之外的人,导致唐僧离开长安时带的2个随从1匹白马都相继挂了,消息灵通、完全掌握取经团动向的猕猴王难道不知道吗?或者说,是什么驱使猕猴王敢于冒着杀身之祸,去取经呢?

其实书中已经给出明确答案,猕猴王哄沙僧入伙时说:【我自己上西方拜佛求经,送上东土,我独成功,教那南赡部洲人立我为祖,万代传名也】。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做南赡部洲的佛教一把手。由此还能推出另一结论,就是当时南赡部洲的佛教界没有一把手。第1回记载道,《西游记》的世界观是:【感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曰南赡部洲,曰北俱芦洲】。这四大洲中,东土大唐位于南赡部洲,西天灵山雷音寺位于西牛贺洲,取经团就是从南赡部洲向西北方向前进,到西牛贺洲取经。从地理上看,西天或佛教势力最大的洲,肯定是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则是西天力图控制的洲,西天在南赡部洲有几个重要据点,分别是文殊菩萨的五台山、普贤菩萨的峨眉山、国师王菩萨的泗州盱眙山。观音的普陀山,位于南海上,书中没有明说普陀山算不算南赡部洲,即使算,普陀山在南赡部洲也缺乏地利,难以压倒陆地上的文殊、普贤和国师王。这种政治格局的好处,是南赡部洲的四大菩萨都不占压倒优势,有利于如来控制这个洲;缺点也很明显,这么一个大洲,缺乏统一领导,自然不利于与各种敌对势力斗争。在这里,大家可以设身处地的为如来着想一下,究竟是否应该设置大区经理?

如果如来设置南赡部洲大区经理的话,文殊、普贤和国师王肯定要听命于此人,首席菩萨观音至少不会高于他。而且不像大多数佛爷那样在如来直辖的西天讨生活,是有很大的行事自由度的封疆大吏、一方诸侯,自然是人人渴望的肥缺。唐僧本来就是如来的二弟子,佛学造诣和对如来的忠诚程度都不容置疑,加上他招来的4个人畜徒弟,历经14年的严峻考验,是个久经考验的有强大能力的战斗集体,即使唐僧是个书呆子,但有4个忠心的徒弟辅佐,也已经无懈可击。虽然金蝉子的出身不详,但今生的唐僧确实是正宗的大唐人,祖籍弘农郡聚贤庄,父亲是状元,母系则出自凌烟阁24功臣之一的殷开山,可谓根正苗红。出发前已经是大唐佛教协会主席、唐太宗的御弟,再通过取经工程的运作,自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成了大唐君民眼中的红人,将来多半会回大唐从事佛教推广事业。如来要么不设大区经理,如果要设,那么唐僧肯定是不二人选。我们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取经工程是如来为唐僧量身定做的镀金工程,也是为唐僧做南赡部洲佛教大区经理做铺垫。

在猕猴王看来,虽然冒犯唐僧的风险很大,这个大区经理的职位实在太诱人,远比吃唐僧肉长生有诱惑力。你吃了唐僧肉,还是个妖精,哪里比得上进入体制内有前途?再说了,猕猴王没有杀掉本领稀松的唐僧、老猪、沙僧灭口,而是留下他们的性命,为自己留个后路。他抢走唐僧的通关文牒,是跨国旅行必备的护照和签证,没了这玩意,唐僧师徒寸步难行,根本不可能到西天。我猕猴王与唐僧进行平等竞争,历经重重艰难险阻到了西天雷音寺,你如来就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给我经书吗?要知道,我的师父是燃灯古佛,我的神通、武艺、佛教造诣并不低,西天也并非铁板一块,除了你如来的心腹,还有态度不明的药师佛,坐镇东方号称【东来佛祖】的弥勒佛,一贯扛着红旗反红旗的孔雀明王家族,届时我的山寨版取经团到了雷音寺,有这帮实力派人物的明暗支持,你如来还真不好办,一不小心异议势力以如来赏罚不公为借口,里应外合来个政变啥的,也不是不可能。经过周密评估,猕猴王至少有两三成胜算,而这已经足够让猕猴王冒险了,更何况,猕猴王的所作所为,很可能已经得到了各路实力派的谅解乃至支持。

应该说猕猴王的计划颇有成功希望,但他坏就坏在不够皮厚心黑。依笔者之见,留着唐僧、老猪、沙僧,固然是给如来留面子,避免撕破脸皮,更多的却是妇人之仁,还不如趁着猴哥不在,将他们一网打尽。等人都死了,一切木已成舟,如来除了接受现实,还能如何?留着唐、猪、沙,就给了如来翻本的机会,最终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说完猕猴王,还得回到猴哥身上,要回答的问题是,为啥猴哥在小杨事件中如此嚣张,得罪了所有人,说他丧心病狂也不为过。笔者认为,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猴哥自以为翅膀已经硬了,可以在取经团为所欲为了。取经工程之前,猴哥只在大闹天宫时,见过如来一次,当时他俩是敌人,根本谈不上交情。第8回观音遇到服刑的猴哥时,他还忿忿不平的怨恨【如来哄了我,把我压在此山】。青牛精战役中,猴哥绕过观音这个老领导,第1次去了灵山雷音寺,搭上了如来这根线。按辈分,他是如来的徒孙,唐僧的徒弟,观音的徒侄,既然得到了师祖热情响应,从此自认为上了一个档次,可以不屌唐僧和观音,直接上达天听对如来负责了。接着在蝎子精战役中,观音第一次跳出来主动为取经团提供情报,又让猴哥飘飘然起来,感情一贯高高在上的观音也会上杆子来帮忙啊,既然如此,我以后就不用听唐僧的指令,或者求观音办事了,走如来的门路,再让如来向观音、唐僧发号施令就行了。按这个逻辑,小杨事件就是猴哥自己做(读 zuo1)出来的,以此投石探路,看看各方,尤其是如来和观音的反应。

观音见到来诉苦的猴哥,先仔细听取猴哥的汇报,随即给出自己的判决:【据我公论,还是你的不善】,观音也认为是猴哥的不对。见观音站在唐僧一边,绝望的猴哥要求观音为自己松箍,永远退出取经团。观音说我只会紧箍咒,不会松箍咒,你去找如来吧。猴哥闻听此言,抬腿就要去西天找如来松箍,这时观音又开口了,建议他留在南海坐观待变,等取经团再次遇到麻烦,你就有机会回去了。这话听起来客观中立,其实也表明了观音的态度,就是不希望猴哥退团。之后猕猴王出场,打伤唐僧夺走通关文牒,沙僧以为是猴哥干的,辗转来到南海,请观音主持公道。沙僧在南海见到猴哥,以为这位是假猴哥,抡起家伙就与猴哥拼命,在观音的调停下,两人停下手,去花果山找猕猴王算账。在观音、沙僧、猴哥的会晤过程中,观音为猴哥向沙僧作证,指明猴哥离开取经团后直接来了南海,没有作案的时间窗口,洗清了猴哥的嫌疑。

最后真假猴王闹到如来面前,是为猴哥第2次见到如来。经如来指明猕猴王的身份之后,猴哥一棍子将老哥们打死。按说猕猴王已死,他的事结束,猴哥便试探如来的底线,装模作样的要求如来为自己松箍,如来则语重心长的给予猴哥【坐莲台】的承诺,鉴于唐僧已经开除猴哥的教籍,如来特意让观音去向唐僧施压,最终迫使唐僧接纳猴哥。

在《西游记》中,如来有【上品莲台】(第8回),观音有【宝莲台】(17回),第77回文殊、普贤随同如来降服青狮白象后,【二菩萨将莲花台抛在那怪的脊背上,飞身跨坐】,可见坐莲台的待遇,至少是个菩萨,说不定会是佛,总之是个很有前途的待遇。明明猴哥被逐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可闹到最后,猴哥不仅没受到任何惩罚,反而得到如来亲口承诺的崇高待遇,又被观音亲自送回来,唐僧根本无力对抗这份沉重压力,只能老老实实认栽,从此之后他再没有念过紧箍咒,也不敢和猴哥较劲了,一切唯猴哥马首是瞻。

整个六耳猕猴事件中,除了被打死的猕猴王,最大的输家莫过于唐僧。观音传达的佛旨,口气生硬,目的明确,毫无质疑和讨价还价的余地:【你今须是收留悟空,一路上魔障未消,须得他保护你,才得到灵山,见佛取经,再休嗔怪】。2个【须】、1个【才】,让唐僧从此威信扫地。在此之前,任何一个取经工程的旁观者,都可能会认为取经工程是为唐僧量身打造的镀金工程,此后就得修改一下看法,如来真正要镀金的对象,可能是猴哥,至少是双重镀金工程,他俩谁更重要还不一定呢。一直在骑墙观望的沙僧,从此彻底倒向猴哥一边,原本站在唐僧一边的老猪,在唐僧认怂之后,显得空前孤立,成了所有人都敢戏弄、辱骂的出气筒,最后连排名最低的沙僧都敢对他不客气。在狮驼岭或之前,沙僧向猴哥出卖老猪有私房钱的秘密。第93回在天竺国,唐僧要去见国王,猴哥想陪同,猪八戒也想同去,沙僧说:【二哥罢么,你的嘴脸不见怎的,莫到朝门外装胖,还教大哥去】。话说猪八戒确实长得不咋地,可是孙猴子也长得不怎样啊,为什么沙和尚就不说呢?随后唐僧又有艳遇,猪八戒家庭观念比较重,说如果天竺国王给千百两黄金白银作聘礼,他就买些人事回丈人家。沙僧说:【二哥箝着口,休乱说,只凭大哥主张】,完全以猴哥的耳目口舌自居,教训起师兄老猪来了。

第2大输家就是观音。在《五方五老》章中,我提到天庭故意抬高观音的身份,将其与西天如来并列,那么观音的实际地位真的有那么高吗?第32回,猴哥提到不同的妖精归不同的仙佛管:【若是天魔,解与玉帝;若是土魔,解与土府。西方的归佛,东方的归圣。北方的解与真武,南方的解与火德。是蛟精解与海主,是鬼祟解与阎王】。除了神秘莫测的中央黄极黄角大仙,没有明确对应之外,其余4老与各地妖精的对应,可以做一张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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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方五老与各自管辖地域 =====

由这个表可以看出,号称名列五方五老的观音,是唯一没有对所在战略方向管辖权的仙佛,或者说,天庭只给了她一个虚名,希望通过抬高她的身价,制造西天的分裂。虽然她的南海普陀山距离南赡部洲甚近,可她在大唐的势力,由于地理上的弊端,可能还不如在陆地上的文殊、普贤、国师王,而她的名下却有一大票人畜,等她养活。可想而知,观音对南赡部洲佛教大区经理的职位,觊觎已久。问题在于她在如来的弟子辈当中,排名并不靠前,金蝉子-唐僧排名第二,大弟子是号称【东来佛祖】的弥勒佛—详细考证后面再说。另一个不利之处在于她是女人,很多时候不方便她出场,总之她很难获得这个职位。

当如来发起取经工程时,观音敏锐的意识到,取经团团长—金蝉子,十有八九会获得这个职位,她干着急也没用。尽管如此,观音还是马上跳出来,自告奋勇的主动要求去组建取经团,取经团组建完成后,她又不断为取经团,特别是猴哥送着送那。我认为,观音如此积极的目的有4重:

1. 通过立功,让自己当上南赡部洲大区经理。如果做不到,则争取下一条。

2. 收买、奴化唐僧,让他做自己的傀儡,至少让唐僧欠自己的人情。问题在于唐僧是如来的二弟子,在西天的地位比她还高,这一点很难办到。不过没关系,争取下一条。

3. 金蝉子有自己的性格弱点、神通短板,将来他做大区经理,肯定不会一个人上任,而是带着当年取经的老班底。既如此,则通过收买取经团的头号人物猴哥,来控制唐僧。如果猴哥也收买不了,则争取下一条。

4. 在取经工程中,中饱私囊,扩充自己的势力。将来南海山头强大到金蝉子集团也难以撼动时,金蝉子师徒自然要分我一杯羹。

这4重考虑中,前2重估计观音自己也没指望,第4重很容易做到,事实上观音也一直在做。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猴哥的态度。早在猴哥大闹天宫之前,观音就与猴哥混的忒熟,取经工程启动之后,观音在没有得到如来明确要求她对整个取经工程负责的情况下,依然积极参与,特别是在猴哥身上下了血本。具体的操作是双管齐下,一方面给猴哥送东西,另一方面则通过自我包装,力图以神通广大的形象出现在猴哥面前,培养猴哥对自己的依赖感。

事态的发展证明,观音的初期运作很成功,但最终还是失败了。首先观音不可能总送东西给猴哥,送完三根救命毫毛,观音就没什么可送的了。其次,猴哥经过与观音的一系列接触,最终意识到观音的神通也不过如此。除了制伏早已确定加入取经团的沙僧、小白龙,猴哥第一次求观音帮忙,是对付黑熊。观音装出一副【晓得过去未来之事】的样子,把猴哥唬得一愣一愣的。第二次是救活三岛十洲神仙都搞不定的人参果树,观音的法力再次令猴哥目瞪口呆,而且观音还装出说者无意的样子,吹嘘自己宝瓶厉害:【当年太上老君曾与我赌胜,他把我的杨柳枝拔了去,放在炼丹炉里,炙得焦干,送来还我。是我拿了插在瓶中,一昼夜,复得青枝绿叶,与旧相同】。

在红孩儿役中,观音逐渐露馅,制伏红孩儿就特别费劲。蝎子精战役中,观音终于露怯了,说那蝎子精很厉害,【我也是近他不得】,虽说观音是在通过吹捧蝎子精厉害,来达到洗白孔雀家族的目的,却也在无意之间向猴哥透露她并非无敌,导致她在猴哥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到了六耳猕猴战役,观音无法分辨真假猴王,彻底暴露出自己的法力短板。虽然精明过人的猴哥,没有说出口,却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加上他已经搭上了如来的上线,通过青牛精战役又取悦了老君,所以六耳猕猴战役之后,猴哥再也没找过观音帮忙。观音与猴哥的关系,完全主客易位,一直端着架子坐等猴哥来求自己的观音,反而急的火上房,一再上杆子跑来帮取经团。不过既然猴哥已经看出自己并非无所不能,她也索性藏拙,几次露面都不再出手,转而为取经团提供情报,继续让猴哥欠自己的人情。

无论如何,收买或震慑猴哥的初衷,在六耳猕猴战役中已经彻底破产。更为重要的是,她也看出来一件事,她并非如来的亲信,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如来搞取经工程,培植金蝉子集团的目的之一,就是打击自己。如果说贞观13年7月的盂兰盆会上,观音还不清楚如来搞取经工程的目的的话,通天河战役前后,她已经完全明白了。如来正是利用取经团,整肃了她在通天河的乌尽孝—金鱼精。猴哥去南海向她求助时,观音正在怒气冲冲的削竹篮,她对金鱼精在通天河的行径,一直清清楚楚,她的怒气不会来自金鱼精的作恶,只能是对如来的怨气。青牛精战役,让猴哥终于有机会绕过自己找上如来,更让她成了陪衬。到了六耳猕猴战役,她没能分辨出六耳猕猴。事情闹到如来面前,如来明知观音无法分辨真假猴哥,还在大庭广众下明知故问,让观音难堪:【观音尊者,你看那两个行者,谁是真假?】观音只能硬着头皮认怂:【前日在弟子荒境,委不能辨……特来拜告如来,千万与他辨明辨明】。如来十分开心,笑道:【汝等法力广大,只能普阅周天之事,不能遍识周天之物,亦不能广会周天之种类也】。众目睽睽之下揭穿观音法力无边、【晓得过去未来之事】的画皮,让她颜面尽失不说,最后如来还亲口让她护送猴哥回取经团,这也是取经工程启动以来,她第一次以受命执行任务者的身份,出现在唐僧面前,以前那种高高在上,对取经团发号施令的形象,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毫无疑问,她对取经团,特别是对猴哥的投资,基本已经打了水漂,猴哥的翅膀硬了,抱上了如来的粗腿,不再需要她了。值得庆幸的是,她与猴哥的交情颇深,猴哥虽然不再主动向她求助,却一直保持着对她的尊重,并没有公开揭她的短,2人心照不宣而已,为她保全了体面。因此在广大不明真相的群众看来,观音依然法力无边,是取经工程的负责人,既然如此,观音改变了对取经团的态度,一方面更积极的为取经团帮忙;一方面不再真正出手降妖;更重要的,则是想方设法、没事找事,让旁观者以为她在取经工程中起着核心作用。为此,她一手导演了灭法国事件。

然而在解读灭法国事件之前,先看看西天另一位佛爷—弥勒佛的演出,欲知详情,请看下一章《小雷音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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