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广东农村见闻 -- 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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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是的,短视得令人发指

最大的错误是从朱时代开始的。98年开始的所谓主产区,主销区制度,让广东等地放手搞工商,实质上放弃农业, 从数据上可以看得很清楚,广东耕地面积、粮食产量从98年开始飞流直下。

同时,长期人为打压粮价, 又以行政力量要求主产区保证供粮, 实质上是行政力量强制让农民补贴市民,农业省份补贴工商发达地区,谷贱伤农的后果, 下面来自河南的沧海晨星说得很清楚。 更大范围的问题是,主产区长期被压着吃亏,不少地方索性开始阳奉阴违学广东, 耕地转化为工商用地或者房地产是来钱最快、GDP增长最快的方法,短视不短视,管他的。 茅于轼说粮食安全可以放弃,人人骂,但大量实际操作和茅倡导的没两样;粮食安全的事情,让胡温两个人去操心好了。

下文是四川的现实:

胡靖:四川已非“天府之国”

四川成都,曾经是引以为傲的“天府之国”。但今天已经不是了。成都已经成为一个严重的缺粮地区。整个四川都已经成为缺粮省份。2007年,四川粮食净缺口499万吨。今天不是,明天也就更不是了。明天的四川缺粮一定更加严重。其中的主要原因是成都正在建设“世界现代田园城市”。所谓的“世界现代田园城市”细细推敲其本质上就是不断侵占优质耕地、不断排斥粮食生产的超级地产大都市。但吃饭毕竟是个铁律。这个未来的超级大都市明天的米袋子在哪里呢?上千万人的饭碗又在哪里呢?不知道。媒体公布的各种文献、采访中,很难见到各级主要官员对粮食生产、粮食安全认真的考量。

四川贵为“天府之国”,主要是指成都平原的良田沃土。成都位于成都平原腹心地带,全市面积1.24万平方公里。折合1860万亩。辖金牛、青羊、成华、锦江、武侯、龙泉驿、青白江及都江堰、彭州、邛崃、崇州、郫县、双流、新津、新都、温江、大邑、蒲江、金堂等7区4市8县。由于在2000多年前,李冰父子修建了著名的都江堰灌溉工程。成都平原就基本成为了“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也”的“天府之国”。古老的成都平原气候温和,雨量充沛,物产丰富,土地辽阔、肥沃,灌溉的沟渠交错纵横。尤其盛产粮食。每年提供的余粮,足以养活上百万的城镇人口。在农业社会,成都平原,恐怕是除了“苏杭”以外的另一人间天堂。一出老成都的城门,放眼就是一望无边的良田沃土。如果天气晴好,你或许还能瞭望峨眉、青城逶迤的黛影。历代文人墨客,无比钟爱这块土地。留下了数不清的美妙诗句。当然,其中最有名的是诗圣杜甫。“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就是他老先生记录下来的当时的成都之美。因此,老成都才是货真价实的“田园城市”。抗战时期,上千万的“下江人”来到四川避难,但是四川(包括现在的重庆市),没有辜负“天府之国”的荣誉,它富饶的农地仍然生产出了足够多的粮食,支撑了整整8年抗战。由此可见,“天府之国”的良田沃土和粮食生产对四川、对国家多么的重要。但是,就在过去的30年间,发生了“千年未有之巨变”。所谓的“天府之国”逐渐消失在茫茫的楼盘之中。成都的城市“大饼”越摊越大,良田越来越少。并且,周边的7区4市8县、及其下辖乡镇也在“摊大饼”。毗邻的德阳、绵阳也在“摊大饼”。今天你乘车出了一环路,一个小时以内,你很难见到连片的农田。到处都是工地、楼盘,人们毫无眷恋地、机不可失地、争先恐后地把祖宗留下的肥田沃土大片大片地水泥化,代之以别墅、楼房、道路、工厂、停车场、园林。这究竟是在“分家产”,还是在搞“发展”?眼见哪些黑黝黝的无生命的肥沃的土地,哪些养活了数千代祖宗的土地,哪些还可以养活数千代子子孙孙的土地,无助地被推土机、压路机、泥头车肆意碾压、驱逐、转运,永远失去了农业功能。身着古装的老祖宗们便挤满了阴翳的天空,他们化作重重乌云,面面相觑、泪飞如雨。是否一个不吃饭的朝代已经来临?

但成都的官员和媒体对此并没有表现出应有危机意识。相反,不断摧毁“天府之国”的肥田沃土正是其空前绝后的“伟大成果”,值得“称颂”,而不是责难。

用农地换GDP,在人多地少的中国,这是最粗放、最愚蠢的增长方式,但也是最省事、最快捷的方法。因为圈地容易。政府一搞开发区、一搞房地产,常常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农地转为建设用地。并且道路、楼盘、开发区的建设还可以带动水泥、建材、装修、旅游等相关产业的大发展。由此产生几十倍、上百倍、甚至上千倍的GDP增值。而且不需要什么尖端技术、核心技术。“圈地”把什么都圈进去了。还要钱学森、陈景润干吗呢?英特尔公司是世界芯片第一,但圈在成都的地盘里,就是成都的。英特尔在成都生产的增加值,就是成都的GDP;另外,在粮食危机没有发生时,“圈地”也不需要顾及“粮食安全”。吃饭虽然至关重要,但生产粮食的收入却非常有限。而且还需要占用的土地资源。著名经济学家茅于轼先生对此说过,只要是市场经济,就不用担心粮食安全。他还论证过“保护18亿亩耕地毫无必要”。成都的官员们对茅先生的这些“高论”自然是心领神会、深信不疑。现在,成都没有费什么力气,东北的“五常大米”、泰国的香米不是在成都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吗?成都不照样是一个“美食之都”吗?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成都市的各级地方政府,上至副部级、下至乡镇级,都非常青睐地产开发(包括各种开发区)。而根本不把粮食安全放在眼里。并且对关系经济发展最重要的什么“核心技术”的研发也毫无兴趣。因为“核心技术”的研发太费力、太费时间。完全不符合“曲线超车”的“跳跃式”增长路径。30多年过去了,成都开发了什么重大的“核心技术”呢?除了“三线建设”、“文革”时期留下来的132厂、成都飞机设计所还能自主设计、生产出著名的“歼10”、“枭龙”战斗机以外,好像什么也没有?连好一点的皮鞋、服装、家具的生产技术都要从上海、广东、香港、台湾、韩国、日本转移和引进,遑论芯片制造技术。而在房地产开发中,别墅和洋房的效用、意义还不一样。别墅的用地效率最低。一栋别墅,一户人家,就可能占用半亩耕地。但是,地产商们偏偏青睐别墅开发。因为它建设起来,更快、更容易。而且针对的往往是最有购买力的有钱人、大老板,现金流最快,利润也最高。所以,在中国的一个城市,若别墅楼盘越多,就可以基本判定这个地方的贫富悬殊就越大。相反,别墅楼盘越少,说明这里的官老爷还有一点国情意识、生态意识、公平意识、子孙意识,还有一点历史责任心。而现在的成都,很不幸正是一个别墅楼盘随处可见的大城市。甚至在哪些比较落后、甚至贫穷的县、镇,也能常常见到占地上千亩的或金碧辉煌、或典雅气派的别墅楼盘在竭力吹吹打打、鸣锣开卖。

当今中国的经济增长,已经步入歧途。2010年第二季度,中国的GDP规模已超过日本,但各地的农地资源越来越稀少,环境污染越来越严重,气候、地质灾难越来越频繁,城乡差距、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这种支付了巨大生态代价、社会代价、粮食安全代价的低质量GDP实在没有“可持续性”,需要全社会“提高警惕”。但各个城市还是在“市场经济”的旗帜下一如既往、“毫不动摇”地搞“圈地运动”、搞地产开发。可惜邓公当初的“发展才是硬道理”,一句千古大实话,没想到在很多地方贯彻下来就是“开发区才是硬道理”,落实下来就是“房地产才是硬道理”。日益壮大的既得利益集团却一直拒绝对此进行深刻的反思、反省。1994年,有点不识中国时务的美国学者布朗先生。虽然是高鼻子、蓝眼睛的正宗美国佬,但多管闲事,对中国的粗放型的“土地换增长”模式问了一句“谁来养活中国”?最后也只能在一片哄叱声中滚回美国去。“长三角”、“珠三角”等沿海发达地区,照样沿着布朗担心的粗放增长路径大踏步前进。数以百万亩计的最优质的耕地成批成批地永远消失。所辖地区的粮食生产日益被排挤到边远的山区、丘陵地区。典型如广东、浙江。这两个历史上著名的“鱼米之乡”,目前已经成为严重缺粮的“主销区”。2007年,广东缺粮2117万吨,浙江缺粮1020万吨。各地的官员们在GDP、金钱、利润、回扣的综合刺激下,面对潜在的粮食风险,是“万丈深渊”都不怕。由此,“长三角”、“珠三角”等沿海发达地区很快取得了“土地换增长”的“经济奇迹”。并且,这一“成功”模式以“先进经验”的方式,迅速在中西部地区扩散并被变本加厉地复制。

成都的“世界现代田园城市”,就是一个典型的西部地区的“复制版本”。

成都某市长答记者问,曰“建设世界现代田园城市一定要有经济基础、要有产业支撑。经济基础和产业支撑是什么?经过市委组织反复研究,确定为13个市级战略功能区,分别是天府新城包含高新技术产业区,金融总部商务区,东部新城文化创意产业综合功能区,北部新城现代商贸综合功能区,西部新城现代服务业综合功能区,“198”生态及现代服务业综合功能区,龙门山山地度假旅游及龙泉山生态旅游综合功能区,汽车产业综合功能区,新能源产业功能区,新材料产业功能区,石化产业功能区,国际航空枢纽综合功能区,交通枢纽及现代物流功能区”。注意,在这个历史上盛产粮食的“天府之国”的土地上,成都市委“反复研究”的作为“经济基础”的13个“功能区”里没有一句话提到农业这个“国民经济的础”、没有提到“粮食安全”这个“基础的基础”。试问:粮食安全缺乏保障,两、三千万成都老百姓以后怎么生存?如果70%以上的粮食需求完全靠买,粮食危机爆发的几率有多大?每年应该储备多少粮食?危机发生时的预案又是什么?

所以,“世界现代田园城市”这一复制版本本身就存在严重的产业设计缺陷。就好像设计了一栋外表光鲜华丽、但又没有地基的摩天大楼。能够抵抗多少级地震,一概不管。

2007年,官方公布成都还有耕地34.5万公顷,合518万亩。约为成都整个面积的1/4。以成都目前近2000万的常住人口计算,人均耕地为0.26亩。以未来3000万峰值常住人口计算,人均耕地0.17亩。这个两个数字均远远低于FAO人均0.8亩的最低安全警戒线。这说明现在的成都,已经完全不同于古老的“天府之国”的成都。它的城市居民粮食总需求的大部分,已经严重依赖外部环境供给。这些外部环境可能是千里之外的黑龙江、吉林、河南,也可能是万里之外的美国、加拿大。农业基础已经非常脆弱,田都快没有了,何来“世界现代田园城市”?

成都市温江区农民应思卫在田埂边眼睁睁看着橙色推土机一步步碾过青绿的水稻田。即将成熟的稻子一片片倒下,10亩,100亩,400亩……推平稻田时,政府来了不少人。有村民把过年时才放的红纸鞭炮绕在自己身上,有村民爬到自己家楼顶上不肯下来,最后无奈地看着远处的庄稼被推倒。有村妇上前争执,被打倒在地上哭喊:“难道苍天真的就没有眼吗?”(见8月11日中国青年报)

这个村妇的哭喊,可能就是“天府之国”的最后绝唱。存在了两千多年的“天府之国”,竟然是以如此不知不觉的方式消失的。

退一万步说,有一天,“世界现代田园城市”真的如愿建成。庆功会开完了,赞歌唱完了。但近3000万的户籍人口+流动人口摆在大成都1.24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没有了耕地生产粮食,他们吃什么?并且,他们还有后代,还有子子孙孙。子子孙孙都要吃饭。并且一定是代代吃,年年吃,月月吃,天天吃、顿顿吃。断一顿都不行。断一天可能就会爆发“抢米”,断一周就可能发生“逃荒”,断一月、断一年,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以360公斤的粮食最低安全水平计,成都一年的粮食需求将在720万吨~1080万吨之间;若以400公斤的营养标准计算,则成都一年的粮食需求在800万吨~1200万吨之间。假设成都将来的粮食产量还能稳定在250万吨左右,每年的粮食缺口也会至少在450万吨以上。这是什么概念呢?就是成都的全体居民每天早上的稀饭大概有保障,但是午饭、晚饭就得指望“外部环境”。而“外部环境”不外乎三个:一、四川省内。但是四川的各个城市都在你追我赶地学习“沿海经验”,发展路径基本与成都基本相似。老大哥搞“圈地运动”,它们也搞“圈地运动”。所以,目前已经总体缺粮的四川,若不“悬崖勒马”,未来的趋势是省内的所有的城市都可能成为缺粮地区。每年的粮食缺口总量超过1000万吨也不是不可能。二、国际市场。国际市场每年有2亿吨左右的粮食交易,但是,需求至少高达3亿吨以上,而且随着世界人口向90亿进发,全球粮食贸易缺口还在不断增大。联合国FAO的官员几乎是年年都在竭斯底里地发出粮食危机的警告。甚至潘基文、迪乌夫都急得以绝食示警。可见全球的粮食安全形势有多么严峻!所以指望国际市场基本上是没门。三、国内市场。国内市场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但笔者的数据库(GADS)显示,目前国内能够提供净商品粮的也就是黑龙江、河南、吉林、内蒙古、江苏、山东、湖南、安徽、江西、河北等8、9个省。余粮总量大体在7000~8000万吨之间。并且,湖南、安徽、江西、河北等几个所谓的“主产区”省份的净余粮很有限。在不远的将来,随着 “圈地运动”遍地开花,这些地区也很可能成为新的“基本平衡区”和“缺粮区”。想想,连历史上著名的“鱼米之乡”广东、浙江、湖北都已经成为了缺粮区,又有什么不可能发生呢?届时,全国一、二十个竭力发挥“比较优势”的缺粮省都会眼巴巴的盯着黑龙江、吉林、河南、内蒙古、江苏(主要是苏北)等四、五个省的粮食生产。而在2007年,这五个省净余粮总量才6564万吨。一旦老天爷发难,这几个省的粮食生产出现了大幅度的波动,轻则是粮食飞涨、一片恐慌,重则就是饥荒蔓延、社会崩溃。

所以成都“世界现代田园城市”粮食安全的外部环境只会越来越严峻。在这种背景下,本地的耕地保护和粮食生产,才是第一位的民生问题和发展问题。只有奠定了粮食安全这一基础的基础,发展才具有可持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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