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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独问题既复杂又由来已久（五）

九十年代初在李登辉初步作稳了总统的位子之后，这个当年因为给人留下“老实”印象而被蒋经国一步步提拔上去的“本省人”，逐渐展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在同日本作家司马辽太郎的谈话录《生为台湾人的悲哀》中，李登辉用近乎直白的语言讲述所谓“摩西出埃及”，暗示要在自己的任期内，尽可能的推动台湾的独立。而在此之后就是李登辉一步步“去中国化”的操作过程。首先是“千岛湖”，然后是访美“两国论”，九六年总统大选，直至两千年大选成功地推民进党上台，台湾离最终的独立已经只手可及了。

在这一段时间内个人曾经留意、接触过不少台湾人特别是很多本省人。总的说来，除了立场坚定的台独分子，在早期的时候面对统一这个话题，最常见的态度是“客气地有所保留”；而后来就变成“不易觉察的不快”；到了九十年代中后期已经是“毫无顾忌地坚定反对”；到了现在，统一这个话题已经到了完全没有一丝一毫交流的可能了。

虽然台湾独立运动由来已久，但至少在七十年代末的时候，出生于民进党精神圣地宜兰县的林毅夫还可因为对民族与国家的思考而从台湾投奔大陆，而不过短短的二十年时间事态就快速滑落至如此严重的境地，这不能不令人深思。虽然最大的因素当然是李登辉的“去中国化”以及后来陈水扁上台后的民意操作，然而不得不提出的就是从八十年代一直到本世纪初的最初几年，共产党面对李登辉以及陈水扁的应对也是极其糟糕的。

有一点要提到的是，台湾独立运动并不仅仅只在于“独立”，它本身也是与台湾的民主化运动相辅相成的。由于早期蒋介石对台独强烈的警惕心理，流落于体制外的台籍精英为数不少。他们与反对蒋介石及国民党的力量一拍即合，其政治诉求与独立诉求结合在一起，也使得台独与民主化运动紧密而不可分割。这一点在后来美丽岛事件中表现得尤为明显，然而实际上早在六十年代雷震《自由中国》以及中国民主党时期就已经如此。

而大陆方面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却并没有理解这一点。整个八九十年代大陆的统战受到错误的“精英”思路的影响，完全没有重视台湾人民的诉求，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国民党的几个高层个人那里。看起来就好像只要宋庆龄给宋美龄写封信或者廖承志给蒋经国打个电话，台湾问题就可以一夜间解决似的。这样的想法真是荒谬的不能再荒谬了。一些中国传统评书如薛家将里面，经常见到的故事是打了败仗后找到对方某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当作自己的救兵，在阵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两方合兵一处共举大旗的故事。可惜这样的例子也仅仅存在于恶俗的评书中，在现实中是永远不会出现的。

比如说被人津津乐道的俞正声与俞大维的叔祖父关系，到底对统一有多少意义？俞大维对这样的亲戚关系很欢欣鼓舞么？居然还会有多少亲情在内么？最重要的是，台湾的普通民众很尊重俞大维么？会因为他在大陆有这样的亲戚而更认同中国么？两岸的统一是人民的统一，是台湾民众与大陆民众的统一，而不是几个过气国民党高层遗老遗少的小圈子与大陆的统一。虽然“寄希望于台湾人民”是大陆的宣传中最常见的口号，但在很长的时间内统战工作可完全没有表现出这一点。

对台思路的一个问题就是对台湾的政治局势认识严重不足，有时候甚至到了可笑的地步。比如说八九十年代的两岸外交战那时候国民党尚在台上，一些大陆驻外使馆居然只知道国民党、不知道台独，以至于闹出为了对抗青天百日旗而主动去资助民进党的台独团体这样的事情来。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台独的严峻形势完全没有准备，在谈判的时候要价过高，根本不切实际，以至于刻舟求剑、处处被动。在前几年有位学者回顾这一问题的时候对此深有体会。在最早的时候台湾多少还有一定统一的民意基础，然而那时候大陆的看法是国民党受到台独的压力会越来越大，对统一的紧迫感要高于大陆方面，所以大陆完全可以借此压迫国民党让步多一点。后来眼看国民党越来越不成气候，大陆却仍然寄希望于天上掉馅饼的美事，指望国民党能奇迹般将局势“逆转”而坚决不与民进党对话，在多年内完全没有作为，眼睁睁看着民进党操纵民意，让台独越发接近现实。

而谈判也是处处跟不上节奏。有位学者感慨说，早期的时候台湾的要价比较低，但那时候大陆坚决不让步。而现实情况是台湾只有两千多万人口，就算给他们的代表人数称以十，也只有大陆的五分之一，主要事务仍然是有大陆决定的。但那时候不让步，到了后来就算提出两岸平等共治，台湾也不愿意了；九十年代的时候还在斤斤计较两国论，而后来的现实就成了如果台湾还能挂中华民国的牌子，对大陆就是大大的利好；而到了现在，已经完全不是统一的问题，连中华民国的牌子也不奢望还能挂着，只要台湾哪怕名义不宣布独立，大陆的领导人就觉得是万幸了。

在九十年代对台思路最糟糕的一点就是一些领导人胡乱发言，虚言恫吓太多，以至于被人看作是纸老虎，最后连武力威胁也不成为手段了。

96年由于李登辉的两国论而对台试射导弹。开始的时候大陆某些军队领导大话连篇，那时候我接触到的一些台湾人对此还是多有畏惧心态的，谁知道由于刘连昆出卖情报，李登辉得意洋洋的对台湾人宣布“大陆演习导弹是空包弹”。经此以后台湾人对大陆的武力威胁已经有六七成不相信了。到了两千年大选前，虽然陈水扁有李登辉及李远哲背书，其实把握也并不是最大的。谁曾想朱镕基跳出来，又拿出他老朱在国内一贯的大话满满虚言恫吓的手段，色内历荏地宣称一旦台独上台就要如何如何。可惜有了九六年的前车之鉴，这样的恐吓已经没有多少人当回事了，最后的结果是老朱的大话反而起了逆反作用，临门一脚保送陈水扁上台。

经此之后大陆的武力威胁几乎成了笑柄，以至于此后的每一次台湾选举，国民党都几乎是求着大陆不要再这样放话帮民进党助选了。而更悲哀的还不在这里，现在最让人不安的是：这么多次喊“狼来了”却没有任何实质动作，以至于到了今天，只要导弹没有真的降临，在台湾就决不会有任何人相信大陆会动武，实际上武力“威胁”的牌已经完全不存在，只剩下“实质”动武一种手段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