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中南半岛遗事 (更新：法军的战斗序列之二） -- 唯有天使生双翼

虎头蛇尾（上）

义路的失守意味着法军在越南西北部傣族聚居区最重要的支撑点崩溃了。现在第6殖民地伞兵营以自己的牺牲来掩护那些好不容易从义路逃出来的法伪军的残兵败将一路败退，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赶紧找个地方作为容身之地，否则越盟再穷追猛打，那可就真的要全报销了。那产（Na San）这个小地方就成了法军在西北地区的避难所了。那产位于山罗省（Son La）西北部，，刚好卡住了41号公路，是群山环绕的一个面积约15平方公里的小盆地，盆地的中央是个长2公里，宽1公里的大村庄，整个盆地地势平坦开阔，盆地中间还有个小机场。盆地周围有24个山头，为法军提供了有利的防御条件。那产在1952年10月初的时候，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地方，法军在那里安了一个小据点，守军只有1个连，同时把守据点和机场，甚至连连长都是一个临时工性质的非现役军官，法国飞机也只是偶而使用一下机场而已。随着大批失去了据点和地盘的法伪军逐步在这里汇集，这里的重要性也水涨船高。法军现在开始拼命在周围构筑工事，加固防线，同时尽力保证机场的运作正常（空运是他们唯一的补给线）。在整个越南西北部和老挝都暴露在越军的兵锋之下时，沙朗也就只能指望法军能够在那产顶住文哥的攻势了。沙朗将军首先命令西北地区的散兵游勇，残兵败将尽快集结到那产地区，到10月23日，越军第一阶段战役结束时，法军已经在山罗和莱州（Lai Chau）拼凑了大约10000人的部队，不过他们的防线实在太长，整个黑水河西岸300公里的狭长地带都需要分兵防守，而且河对面是3个杀气腾腾的越军主力师。显然，光凭那些人，守是肯定守不住的。所以就需要------进攻！

现在沙朗在策划一次豪赌，这次攻势将指向红河三角洲北部的越北地区，这里是越盟根据地的核心地带。沙朗希望这次攻势可以迫使武元甲把在西北部已经到了黑水河边的主力撤回来，如果越军这么做了，那么自然西北地区就安然无恙了，而法军则可以趁机在有利的战场迫使越军进行主力会战，从而一举击破越军主力。即使不能完全摧毁越军，至少也能沉重打击越盟根据地的民心士气。这下子，说不定义路就能重新回到法军手里，老挝当然也就太平无事了。

在这种盘算之下，“洛林行动”（Operation Lorraine）计划就新鲜出炉了。这次法国人下的本钱非常大，投入的总兵力高达3万以上！这是整个印度支那战争中法军地面部队进行的最大规模的一次集结。整个红河三角洲地区的几乎全部机动部队都被调来了，组成了3个机动群（每群3个步兵营和1个炮兵营）和1个加强了摩托化重炮兵的机动群，2个轻装甲营（外籍军团第1猎骑兵营和阿尔及利亚军团第8骑兵营）甚至包括了2支内河分舰队（Dinassaut）。法军指挥部还掌握着1个伞兵群（3个伞兵营）准备随时出击。除此之外，还有2个步兵营，5支突击队和2个装甲侦察营，2个炮兵营和3个营的战斗工兵部队等等，正可谓重兵云集，大有要一举荡平越盟之势。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沙朗将军这次没有用美丽的花花草草来作为行动代号，而是选了个奇怪的行动代号-----洛林，那是法国在欧洲的30年战争中占领的地区，以后因为这2个地方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反反复复上演了一幕幕悲喜剧。这次的行动似乎也因此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沙朗的计划经过法军参谋部的讨论逐步完善了，按照设想，整个行动将有四个步骤，分别是：1，从1952年10月29日到11月8日，法军渡过红河，建立桥头堡并且加以巩固，做出即将向越军中央根据地太原进攻的态势以吸引越军的注意力；2，同时以精锐的机动部队从塔西尼防线西端的越池实施快速奔袭，进入越军的主要后勤补给基地安沛，切断在越西北地区作战的越军主力的补给；3，如果越军急速回防，则以逸待劳，选择合适的战场争取进行大规模战役，大量杀伤越军主力部队；4，如果越军主力一时不回，那么就在越军的后勤基地大肆破坏，没有了补给，他们自然也不可能继续作战下去，西北的危机自然也就解除了。

这次行动一开始就出问题了，法军调动的部队太多，而且集结速度太慢，由于担心遭到伏击，大批部队只能在白天调动，越盟打入红河三角洲的特工人员早已把消息传给在太原的越共中央和在西北前线的越军前指了。虽然不知道法军的意图是什么，不过文哥很快就下令308师的36团和316师的176团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法军，这2个团当时正驻扎在号称越北的“小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地区，这里位于红河和清河的交汇处，地势很低，沼泽湖泊到处都是。

法军为这次行动设立了2个集结点，分别是位于山西省（Son Tay）西北部，红河边的 学和（Trung Ha）和位于山西省东北部，清河（Clear River）边的越池（Viet Tri）。由于天气恶劣，道路，桥梁都被越军破坏，集结速度非常之慢，3个营的战斗工兵开着推土机冒着越军的冷枪冷炮没日没夜地苦干，他们不停地修复道路，架设浮桥。。。由于准备不充分，法国人居然没有给坦克上安装推土铲，工兵们要开着民用推土机工作，因此叫苦不迭。部队行进速度如同爬行。法军最高指挥部受不了这种集结的速度了，按照这种老牛拉破车的速度向越军控制区推进，就算是最终一路爬到了越军的后勤基地，西北地区的法军也早就死了十回八回了！这次法国人耍了个小聪明，他们决定动用优势的内河舰队直接向黑水河和红河交汇处的兴和（Hung Hoa）方向推进，那里比起那个所谓的“小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可要强多了，那儿地势较高，比较干燥，适合坦克和车辆通过。而且从那里推进还能绕开越军2个团的正规军的抵抗，再从兴和一路向北推进到红河，渡过红河后，就可以和另外一路法军会合。

“洛林行动”开始于1952年10月29日，当天晚些时候，法国的内河舰队的登陆艇向红河右岸，学和正对面开去，为了降低噪音，不至于打草惊蛇，登陆艇的速度非常慢。靠岸后，战斗工兵分队悄悄地登上了岸，并且占据了一块滩头阵地，没有和越军发生接触。几分钟之后，第一艘渡轮运来了1辆轻型坦克，坦克隆隆开下渡轮，这下子滩头阵地算是安全了。随后的2天，法军巩固并且扩大了这个滩头阵地。到11月4日，法军已经在红河以北建立了3个前进基地。第一路集结在学和的法军越过红河，第1机动群（指挥官Bastiani中校）和第4机动群（指挥官de Kergaravat上校）直指32公里外的富寿（Phu Tho），如同往常一样，越军地方部队只进行了轻微的抵抗。同一天，在越池的法军在修补完那些残破不堪的道路之后也终于完成了集结，11月5日开始在Bonichon上校的指挥下沿2号公路向北推进。这下子原先部署在红河和黑水河交汇处准备袭扰法军的越军176团的2个营就面临着被2路法军夹击的危险，他们于是立即化整为零，在2路法军会合之前就退回了丛林之中。

11月7日在富寿的2路法军会合。现在他们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占据了差不多500平方英里的原先越盟控制的地区，由于会师这使得法军地面部队的信心大增，士气几乎达到顶峰，法军士兵自己都被自己部队会合后的庞大规模咂舌不已，坦克，装甲车，汽车，大炮，辎重和不计其数的士兵组成的长长的行军纵队浩浩荡荡地向越盟根据地纵深开去。。。不过所有人的心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忧，因为一路都没有和越军主力部队遭遇，那么那些越南人究竟在哪里呢？带着这个问题，他们就继续推进----向着那茂密的丛林地区前进。

越军的补给线是从宣光省（Tuyen Quang）经过安沛（Yen Bay）通往前线的。法军指挥部在了解这一情况后，下决心避实击虚，与其在前线和越军主力死磕，不如出动伞兵奇袭越军在后方的物资供应中心。这个地方就是位于宣光省和安沛之间的富尹（Phu-Dean）。于是，“洛林行动”的重头戏之一，也是整个印度支那战争中法国伞兵部队在巅峰期的两次最辉煌的胜利之一-------“马里奥行动”（Operation Marion）就这么上演了。

在法军最高指挥部的计划中，伞兵将首先夺取一个当地重要的交叉路口，随后跟进的地面部队则控制整个交叉路的路段（第1,4机动群的部队将沿2号公路赶来增援伞兵部队），完全将富尹与外界联系切断，然后再沿着安沛的宋斋河（Song-Chay River）两岸扫荡那些越军的物资囤积点和仓库。步兵将负责彻底炸毁那些仓库和物资，装甲部队则负责收拾那些在坚固工事里据守的越军部队。

法军动用的空降部队是3个伞兵营，分别是第1和第2外籍军团伞兵营和第3殖民地伞兵营，2个炮兵排(各有3门75mm无坐力炮)，1个带有越障设备的工兵排，还有1个工兵排负责爆破。当时可执行空降作战任务的C47运输机只有53架，每架飞机预计都要飞2次，出发地是河内机场和海防机场。由于法国人严重缺乏运输机和飞行员，这次行动甚至连法国在远东地区的民航飞行员都被抓了壮丁，那些民航飞行员只是在行动之前突击恶补了他们不熟悉的盘旋飞行，人们在那几天都可以看见红河三角洲上空的民航飞机不时地在空中盘旋。

11月9日早上9点30分，飞机一架架地从2个主要机场起飞，机群在河内北部上空会合，然后以V字形编队一起向西北方向飞去。在飞往目标区途中伞兵可以看见地面部队那长长的车队，正在沿着2号公路驶往汇合点，空地联络通畅。早上10时30分，飞行员报告：目标区在望！伞兵部队此时士气高昂。着陆区是一块开阔地，有大片稻田，而且比较干燥，找遍整个印度支那都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了。法军首先空降了2个伞兵营，指挥部和1个营空降区在宋斋河北岸，另外1个营则空降在南岸。空降前，战斗机和战斗轰炸机对空降区附近的村庄进行猛烈空袭以确保空降的安全。而整个空降作战期间，B26轻型轰炸机在伞兵头上盘旋，随时提供航空火力支援。12时30分，第3个伞兵营空降在河北岸的着陆区，跳伞高度600英尺，导引机在第1攻击波到达前3分钟由烟幕弹标出了着陆区，随后大批伞兵开始跳伞。

整个行动如同计划一样展开了，当天15时，2354名伞兵成功占领了预定区域，看守那些重要仓库的越军部队和当地干部，老百姓立即作鸟兽散，一起争先恐后地窜入茂密的树林，头也不回地跑路了，好在他们熟悉地形，而且法国人只对他们看守的仓库感兴趣，对追杀他们倒也没什么兴趣。整个“战斗”（好吧，姑且这么称呼）法军伞兵只付出了1死16伤的代价。这时内河舰队也沿着河道开来了，到了当天17时，伞兵同地面部队打头的摩托化分队联系上了，并且与后续的地面部队第1和第4机动群会合。第1和第4机动群在2号公路上没有遇到什么抵抗，308师36团看来不想进行坚决的阻击，即使在地势非常险要的占农峡谷（Chan Moung），也只是堆了一些路障而已，法军坦克只开了几炮就清除了路上的路障，继续前进，随后就顺利和伞兵群会师了。

法军伞兵在着陆区成功着陆

法军在随后对该地的扫荡中，发现了大批军火，物资和给养。法军伞兵和地面部队共缴获400吨各种弹药，2500支步枪，183挺轻重机枪，40支冲锋枪，6门57mm无坐力炮，40门60mm迫击炮，14门81/82mm迫击炮和2门120mm重迫击炮，30具火箭筒。还第一次缴获了4辆苏制“莫洛托夫”卡车，一开始法军以为是美制的通用卡车，不过后来他们发现了车厢上的俄文字母，这才真相大白，这使得法国远征军的情报机构非常吃惊。法军随后将这些物资全部炸毁，烧毁。考虑到越盟已经知道法军部队向这个方向推进，因此肯定组织当地的人手转移了不少物资，接下来的2天伞兵和地面部队继续在当地进行联合扫荡，又摧毁了不少越盟的兵工厂，仓库，物资囤积点。伞兵还对西面的安沛方向派出了远程巡逻队，地面部队往北面的宣光派出了巡逻队，以防止越军可能发起的进攻，在这些巡逻行动中，法军的伤亡很小。

洛林行动第一阶段示意图

在越盟这里，当法军伞兵成功奇袭富寿之后，一时间，后方的告急电报雪片般飞向越军前线指挥部，文哥这次好歹是历练出来了，没有一下子就惊慌失措，被这个消息打瘫在地（可以对比一下东溪之战）。他紧急约见中国顾问团，双方在磋商之后，认为法军这次发动“洛林行动”的决心不是那么坚决，部队行动迟缓，而且规模庞大必然带来后勤问题。所以在中国顾问团的支持下，文哥很快下了决心：主力不动！11月7日，中国顾问团为了给文哥打气，还特地发电请示中央军委，报告了越军的决心主力在西北不动，而只以部分部队与法军周旋。11月11日，中央军委复电表示同意。现在战役进入了双方比拼耐心的阶段了！

未完待续。。。

本节资料出处：

La méthode Vietminh : Indochine, 1945-1954, Paris : Charles Lavauzelle, 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