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迈向蓝天（引子） -- 大兔子

2011年1月7日，阴

隔了圣诞和新年的两个星期的悠长假期，终于盼来了2012年，今天是第二堂飞行课。

这两个星期假期期间，我发奋图强看完了一厚本C172R的POH(操作手册），一大厚本基础航空知识教材(BAK)，还有半本飞行训练手册。虽然算不上彻底融会贯通，但是至少对172的里里外外都有了个全面的了解。特别是一些细节，我们玩FS的时候从来不会注意到的地方，比如如果打开了座舱暖气，就一定也要同时开着外部通风，因为座舱暖气是通过发动机废气加热的，如果热交换有漏，就会有一氧化碳等等之类的东西。另外就是很多的紧急情况检查单，比如启动发动机的时候发动机失火应该怎么处理，比如飞行中真空系统失效应该怎么处理等等。

基础航空知识教材里面大多数东西，是我们这样的FSer早就知道的，升力怎么产生的阿，阻力有几种等等。这个书明显是按照深入浅出针对毫无基础的人写的，居然从牛顿3定律开始讲。还当真是不要任何基础就能学啊，对于我们这种在中国接受过魔鬼基础教育的人，那简直是小意思。但是话说回来Evil is in the detail. 仍然是那相当多的细节需要注意，比如，我才第一次彻底明白化油器结冰是应该怎么处理，还有到底飞机的重心是怎么计算的这些东西，还有那些performance图表怎么用。这些玩艺，说起来都是细节，但是正是这些细节，恐怕要是注意不到，哪一天不是要了你的命，就是救了你的命啊。

这塞斯纳小飞机不比大家玩得737/747那种高级货,FMC里输点基本数据就什么都给算出来了。这小飞机，坐几个人，每人多少重量，放多少行李，行李放在哪个位置，加多少油，跑道有多长，气压高度是多少，起飞落地都多少重量，飞多远要用多少油，无一不得自己动手算出来。好在外国人有外国人的偷懒办法，本来都是要乘啊，加阿的公式，他们都把它变成一张张图表。只要用尺子在上面画线，看交点，然后再画线，在看交点，自然就把几个参数都算出来了，其实还是挺方便的。

看了两个星期的书，我满脑子的理论知识，终于盼到第二堂课了，说好下午1点半。早上起来就开始担心天气，天上乌云密布，如果下雨，或者云层很低，恐怕今天就要黄了。按耐不住自己动手查了YMMB的天气报告，然后对照着自己刚刚看完的半瓶子醋的BAK教材中气象那一节去解释。看起来似乎还是符合VMC（可视气象条件）条件的。好容易熬到12点半，实在不想等了，早早出门1点钟就到了机场。Charles居然正在那里跟别人聊天，问他，他说他早就没事了。早知道我就早点来了，白在家里熬了半早上。

按照惯例，先要跟Charles briefing，这一次是straight and level flight.说白了就是直着开。briefing了一个小时，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说一些书面的工作怎么做，比如 Log book怎么填阿什么的，也搞了半天。然后Charles轻描淡写的说有些东西我应该去找来看看，叫AIP，就是澳大利亚的航空法律法规。我问，这是不是就类似于开车的交通法规么？，他说是。我又多嘴的问了一句，那这个AIP有多少啊？他很轻松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大概6-7公分的厚度，说，也就这么多吧，1000多页而已。靠，1000多页。我还不死心，接着问，那这些都得记住么？他说，是啊，虽然是一点点地学，但是最终还是都得记住。我们现在每天都要参照这些啊。我，我看来最近英文阅读能力和速度是要大涨了。

罗嗦完了这些，Charles终于拿出三页纸，开始给我讲今天的Straight and level的内容。我接过来一看，三页纸都是讲基本原理的，比如先Power, 然后Attitude， 然后Trim。统统都是BAK书上看过的。唯一书上没有的，就是三页纸的最后一段，这么写的：

慢速巡航：1800RPM， 2指高， 80kts

中速巡航：2350RPM，3指高，110kts

高速巡航：2500RPM， 4指高，120kts

这，这完全就是那时候学开车，驾校师傅给的口诀么。。那2指阿，4指，就是指仪表板上沿和地平线的相对位置。我当时的想法，这还真是visual pilot阿。。完全不要看仪表阿，真的就是看着窗外开么？问了Charles，他说，确实如此，visual pilot 90%的时间应该看窗外,只是偶尔看一下仪表核对确认。这，这让我们这种以看仪表为乐的FSer情何以堪阿。

看完这三张纸，Charles说，走，我们可以去飞了。按照惯例，检查好maintenace release，我驾轻就熟的拿上飞机的钥匙，拎上耳机，两个人晃晃悠悠就去了停机坪。找到我们的飞机，我开始“熟练”的进行起飞前检查，解绳子，检查油料，各种准备工作。Charles看着很放心，说我去去就来，你这里等我，不要自己开上天阿。我汗，你放心我开，我自己还不放心呢。

继续进行例行燃料抽查，又是一大杯淡兰色的航空汽油，看看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等Charles回来给他看看吧。人家毕竟也要陪着性命坐在这个飞机上呢。把杯子放在飞机鼻子上等着，突然想起还没有拍过一张照片呢，就用手机随便拍一张吧。

Charles回来了，原来是去“放水”的，哈哈。问我怎么样，我给他看了看油，倒回去，然后Charles围着飞机转了一圈看了看，不过貌似没有像上次那样认真地检查襟翼和副翼，早早就坐进去了。看来大家都有偷懒的时候。我也爬进了座舱，插上耳机，调好椅子，关上门，座舱里顿时就闷热起来了。

开始Pre-start checklist, 我这几个星期早已在家中FS上多次操练过检查单了，自然非常熟练。很快完成，对着窗外大喊一声“Clear Prop”，发动咯。

Charles示意我可以Taxi到Runup bay去了。我正好趁这个机会再好好练习一下taxi技术。高兴的是，这次比上一次进步多了。基本上速度和方向能控制住，不是象上次那样醉汉一般的左摇右晃。一只手扶油门，一只手往上风向压舵，脚底下方向舵和刹车并用，看来还真是熟能生巧阿。我这才熟了一次，我要是按这个样子一次次熟下去，估计要不了几次我就可以毫无困难的taxi了。

到了Runup bay, 面朝上风处停下，开始pre-take off checklist. 看看油温油压，测两个磁电机，引擎高转速，引擎低转速。一切完毕。Charles正准备呼叫tower要求起飞许可，突然给我来了一句，这次是我最后一次呼叫了阿，下次就是你了阿。靠。这世界总是充满了惊喜。我无线电还TMD一点都没看呢。

周末的Moorabbin机场，基本上就是我的“私家机场”,今天是35LR两条跑道，但是只有一架直升机在练习，还不用跑道。就只有我们这唯一的一架飞机。Tower痛快地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于是又是长长的taxi way.

Hold short runway 35L, Charles继续无线电，批准，然后我们开上了跑道，Charles说，今天你take off阿。。我。。好吧。开始推油门，飞机开始加速，往左边偏，右舵，继续左边，继续右舵，终于油门推到底了，再一低头，60kts了，拉起来。。然后。。然后我就开始失去方位感了，是的，有点丢人，但是我的确是失去了方位感。

注意了航向，就忘记了姿态，注意了姿态，就忘记了航向。今天的天是灰蒙蒙的，布满了云，远处的大海也是灰蒙蒙的，地面也是。地平线只是遥远地方一条暗蒙蒙的带子，没有了清楚的蓝天和地面的交界线。take off的时候，飞机的鼻子挡住了面前的地平线，只能在左右两边窗户里各看到一点。我心里惦念着要保持住跑道航向，于是盯着罗盘，飞机的姿态越来越高，我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终于Charles出手了，他说太高了，然后伸手往前推了一把操纵，机鼻呼的就落了下来，而我的感觉就像是过山车最高点往下掉的时候，失重的感觉持续了1-2秒。然后我继续迷茫中，机鼻又开始越来越高，Charles又推了一把，又坐了一次过山车。这次我终于清醒过来了。心中后怕刚才怎么会是这样，我很清楚的知道起飞时最重要的两样就是姿态和速度，而我居然一个都没管。

我玩FS的时候想，这不是面前这么多仪表都摆着这里么，怎么还会失去方位感呢。这姿态不是都画在这里么，还会看不到么？我现在知道了，是真的会看不到的。我们的身体已经习惯了地面的生活，所以身体姿势的保持已经半自动了。只有当姿势不对的时候，比如要摔倒的时候，我们的意识才会参与进来控制。否则，我们的意识就认为一切都好，让身体自己处理吧，而意识专注于一切其他的任务。在飞行的时候，身体的姿势和加速度的感觉，就都失灵了。我为什么没有去看姿态，那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感觉到姿态有什么不对。加速度把我按在椅子上，我并没有感觉到飞机的机头越来越高。失去了这个感觉的提醒，同时，如果忙于其他的任务，比如我就在想航向，那姿态仪就放在面前，我也一样看不到。飞行的时候，必须得有意识的一个个项目去注意，这个就像我们走路的时候，你得有意识的控制左脚抬起来，身体往右倾，然后右脚抬起来，身体往左倾，不要摔倒。然后再左脚抬起来，不能两个脚都同时抬起来。身体和思想完全是处在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运作模式下。

从这个角度讲，我很庆幸我在第二堂课就体验了这个经历，而不是后面当我开始做更复杂的任务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这么回事。有了这个经历，我就可以早一点的有意识的建立这么一种身体和思想的新运作模式，持续的练习，直到最后变成一种第二本能。这也许是成为一个好飞行员的途径。

恢复了清醒，我也就恢复了对飞机的控制，继续爬升到2500ft保持，一直到飞出Moorabbin的Class D空域，进入无人监管的Class G空域，也就是我们的训练区域。

这里插句题外话，我发现我们伟大的祖国总是有一些跟别人都不大一样原则。比如这里街边停车，如果没写不能停的地方，就是可以停。这里的Class G空域，就是所有没有被划作管制范围以内的空域，都是可以自由飞的。进入管制空域才需要许可。而在我们伟大的祖国，似乎原则是，只有政府批准了你干的，你才可以干，只要你拿不出批准的红头文件，你就不可以干。比如我们的低空空域，只要没批准的飞行，就是非法的。马路上停车，只要没有说可以停的地方，就是不可以停的，否则警察是可以贴罚单，拖走的。每次我想到这里，我总是感慨，祖国母亲对我们照料的还真是无微不至阿。

训练区域里，Charles开始给我示范如何进行巡航飞行。简单的说，就是怎么直着开。开得快，开得慢，反正是直着开，不能忽高忽低，不能忽左忽右，也不能忽快忽慢。Charles示范一项，我就跟着做一项。慢速，设置power, attitude, trim。看着窗外，看着窗外，还是看着窗外。然后中速，快速。一轮下来，我有点悟到什么叫visual pilot了。

就像我们开车一样，你想开到60km或者80km,你不是低头看着速度表，然后一点点踩到80km的。你脚下早已有感觉，所以你就挂档，油门到一个位置，你心中知道，这样就是80km。也许会低头看一下速度表，但是那只是确认一下而已。VFR也是一样。低头看着转速表，把油门拉到1800RPM，然后就看着窗外，把地平线放到风挡的一个固定位置，比如仪表板上沿上2指宽的高度，trim好，然后你就可以相信飞机会飞到80kts.如果有高低，可以再微调油门和姿态。低头看仪表是要的，但是那只是确认。扫描一下仪表，确认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大范围的调整，是靠记住这些个固定的搭配来的，而不是看着仪表试着来，多了少了再改正的路子。

本着这个原则，我练习了高中低三种速度的巡航，襟翼放下的更低速。还有这几个速度之间的转换。Charles给我举了情景的例子，比如，你正在downwind leg, 你面前有个小飞机飞得比你慢，所以你要减速，怎么办。于是我就减低动力，保持姿态，trim. 保持70kts.Charles说，还是太快，还要减速，我就放襟翼，进一步减速，保持60kts.然后Charles说，小飞机飞走了，现在我们正常速度巡航，我就加动力，等速度上来，收襟翼，保持姿态，trim 加速到100kts平直飞行。我好好的练习了几轮，几轮下来，手下面开始有点感觉了，也能够比较准确地保持速度和高度了。后面开始飞五边的时候，我估计还有大把的时间练习这个。

我爽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Charles指示我往回飞。35跑道正对着我们回来的方向，所以是个简单的Straight in landing. 我下降和final的时候有意观察了一下Charles是怎么操作的。应该很快我也要开始学landing了。

Debrief基本上没什么可讲的，Charles提到了我开始take off没有保持住姿态，机头抬高的问题，说让我以后注意这一点。不清楚他知不知道我其实有些失去方向感，不过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了。然后他称赞了我后面都不错，操纵也很柔和。我自然地笑纳了。

完事，带着一大堆申请表，开车回家。要办Student Pilot License, 得这个那个申请好几处，还有什么安全检查，基本上就是检查你是不是个坏人，另外还要去体检，Aircrew Medical Class 2。然后居然还要有英语要求，仔细看了申请表，如果有雅思5.5分就合格。回家翻出了自己以前的雅思成绩单，分数倒是足够，可是成绩单过期了不知道行不行，这个星期联系一下试试看再说了。

下周六约的是早上，这一次应该是爬升和下降。这周看来就要在填表和看航空法规和无线电操作员手册中度过了。

晚上回家不过瘾，又用FS练习了几把。欣喜地发现，FS里，这个口诀也管用，虽然那个两指三指的距离不同，但是明白了这个原理，很容易就能够找出对应的位置，然后trim好，真的是可以放手让它自己飞的。掌握了这个原则，FS里的塞斯纳飞起来很平稳，着陆也容易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