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科幻】深空情报局:楔子 -- 暗香疏影月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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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2.海盗船长与月季花

这是一件相对独立的事情,发生在我进入‘深情’的第五个年头。

静泊山庄的深秋颇为灿烂,满园的月季花开得正灿烂,一条小渠在庭院里缠缠绕绕,水车缓缓转动,让流水慢慢流动,偶尔有花瓣落在水面上,似乎染红了流水。

身着暗红旗袍的庄孟蝶带着我走过层层花海。

“这里好多花。”

“唉,老爷子刚到静泊山庄的时候,这里满园青绿,梅兰竹菊之中灰瓦白墙,颇为古雅幽深。一年以后,这里就只剩月季了。我们也曾想种些其他植物,但是爸爸就喜欢月季。月季花期又特别长,每年至少有八个月花红灿烂的仿佛铁在燃烧,那香味好呛人。”

“庄老爷子的爱好就是那么独特。。。哈,否则也不是他了。”

“唉,他就是那么任性,年轻的时候这样,老了以后还是这样。”孟蝶轻叹着,团扇上淡色的蝴蝶也有些哀怨。

“老爷子一贯如此,否则年轻的时候,就不会投笔从戎,纵横星海。”

“唉,什么纵横星海,不就是暗地里掠夺来往星际的商船吗?有什么值得夸耀的。那个时候的我爸可是公海一害。”

“他技术高超,而且作为海盗信誉良好,每次得到赎金放人,而且。。。”而且他从来没截过祖国的船只。

“那是因为他运气好,每次对方都肯付赎金,而不是找人杀了他。”

“不管怎样,最后他拯救了地球军队。”

“是,他在战争末期加入,就打了一场。”

“一场仗。。。对,就一场他就掏了对方的老窝。对一个战士而言足够了。”

“唉,我真搞不清楚你们这些军人的想法。我爸以前是海盗,你们的敌人。”

“我也搞不清楚,直到现在我们深空军荣誉室里还有他。。。当然他的黑历史都被和谐掉了。”

“好了,到了,你爱看就看吧,我觉得一个老头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她摇着团扇退到一边。

我沿着一条小小的花径走入月季花海深处,这里的花更为浓密,长得比树还高,放眼望去血海几乎淹没整个庭院,几乎让人害怕。繁花深处是一枝苍白的月季,在红色花海中透着月亮一样的光,其香味淡雅,却颇为醉人,顺着毛孔渗入全身,有种微醉的感觉。

那位传奇的老人就坐在白色月季旁白,一如既往,画着他的月季。

他年轻时颇为英俊,清秀之外,还保留一点西方人的轮廓,眉宇间或有几分不羁,也有几分温润如玉。有人说他来自海洋,有金寡妇的血统,但熟悉情况的人都知道,他的家在中原,满是平原的地方,完全看不到海洋。而他终其一生都晕船,也一直学不会游泳。

从家族谱系上说,他也跟海洋没有任何关系。他是开封犹太人,北宋时期流落到中国的一支,目前已经被当地人同化。

他的海洋在无垠的太空。他曾经是深空军队最好的侦查船长,也是最让深空指挥部头疼的星际海盗,在国际扑克牌通缉令中,排名13,高于QUEEN和Jack,所以被称为K船长。

战争结束之后,他一直隐居在静泊山庄,说的好听是隐居,事实上是软禁。老爷子对自由换来的安逸生活挺满意,他犯过不少事,能有这样的结局已属法外开恩。这位退休海盗生活过的不错,书法,画画,都开始朝着专业方向发展。他最喜欢画月季花,也只画月季。。。每幅画中的主角都是红色月季花,其他颜色都只是陪衬。我曾见过最著名的一幅,在充满人类骨骸的山峰顶端,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一束红色月季花缠绕在十字架上,最高处的那朵将开未开,略带娇羞。全图颜色灰暗,人类骨骼用工笔勾勒,真实而干枯,只有鲜花如血般热烈,意境颇为写意。

他身边的女人从来不断,却没有一个陪他到穷途末路。只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儿陪伴着他渡过晚年。

现在他正在画画。。。与其是画画,不如说是在宣纸上挣扎,那片一塌糊涂的血红勉强可以看出是花。

如果他曾经英俊而狂野,那么现在这一切都被岁月和囚禁带走了,只剩下一个干枯的老人。

“咳咳。。。”老人开始咳嗽,突然一口浓重的鲜血如花般在宣纸上绽放。他缓缓趴在画上,但还是尽力直起身子,用画笔浓重的涂抹着,画上血居然被修饰成了灿烂的月季花。。。画已成痴。一旁的白月季上也沾了一点点血色,血气混合着花香,更醉人了。

“爷爷。”庄孟蝶突然冒出来,扶起老爷子。“当兵的,帮个忙。”

我把老头抱起来送回屋里,他看似高大的身体,轻如落叶,除了骨头,什么都没有。

在檀香木所制的大床上,老爷子昏迷了两天。这期间,庄孟蝶一直寸步不离的照顾他。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满是牢骚的小姑娘倒相当的孝顺。她长着一张鹅蛋脸,细长眼睛,柳叶眉,看上去总是在笑,有点南方美人的味道,一出声就露馅,那口标准的河南普通话,嗓音沙哑,相当北方。

这几天总政的医生专门坐飞机赶过来,看了老爷子的病情。。。表情很凝重。即使不懂医术,我也知道他所剩时间不多了。要知道答案也只有在这几天了。

如果老爷子干脆点睡过去,那么暗空战役最大的秘密也将永远被埋葬。这不仅是历史学家的遗憾,对于我所在的深空军事情报局,乃至于整个国家,整个地球防御部队也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国家拨了一大笔钱,派最好的医生,用最贵的设备,勉强让老爷子在第三天睁眼。看着爸爸醒来,庄孟蝶晕倒在我怀里,看着这个两天没睡的好姑娘,我第一次觉得她很漂亮,也很温柔。。。虽然她样子很憔悴。

老人对女儿视而不见,只是看着空中好像并不存在的面容,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声音太含糊,听不清。但是下面一句很清楚:“你一定要找到我。。。”

庄孟蝶被医生带走了,我坐在老爷子身边,心潮澎湃。这是个创造历史的人物,或者他就是历史本身。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反正我的命就是你们从阎王那里硬抢回来的。”

“您说什么,我就记什么。”

“你太贪心了。我可能说不到深空战争,就见马列了。”

“放松点,权当我给你写回忆录吧。”

“据说犹太人死前都会临终祷告,把自己做过的坏事都滤一遍,才安心的阖眼。血统上,我也算犹太吧,索性也返祖一次。”他笑了,眼睛有几分神采。

据说一个海盗船长应该带着破烂的船型帽子,像战神纳尔逊一样独眼,独臂,脸色黝黑,喜欢美酒和女人,背后跟着一只会说话的鹦鹉和一大群衣衫褴褛的兄弟,镶着金牙,声音粗俗而爽朗,一把沙哑的嗓子,吼出的船歌在大海上颇有几分魅力。

海盗船长或许也随着时间的变化而进化。当年跟陈杨局长谈判的K船长带着深空军队特有深蓝色贝雷帽,身穿深蓝色军装,肩膀上枫晶石的星星依然闪耀淡淡的紫光。他面容苍白而清秀,五官四肢健全,牙齿完整,一看就知道是很少吃地球食物,胸前带着一朵淡红色的月季花,声音很细而尖锐。

陈杨穿过大半个银河走进玉冰号的时候,K船长正拿着扑克牌算命,穿行星际的人都挺迷信的,大概因为他们生命太不靠谱,每次远行都是掷骰子。

“庄逸。”

“来。。。抽张牌吧。”庄逸抬起头,在他浓密的卷发下面是双黝黑的眼睛,仿佛夜空一般深邃,他把牌叠成扇形。陈杨从中抽了一张,看了一下然后倒扣在桌子上。

“我一直在想,把你招进军队里,到底是好是坏。对你来说,或许当个画家更好。”

“我已经来了,而且也回不去了。”

“你父母在地球等你。”

“他们已经死了。我早就知道。”

“你的妻子在等你。”

“她九年前就跟我离婚了。”

“你的女儿。。。”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对于她,我只是贡献了一颗精子。”庄逸的声音非常尖,几乎让人难受。

“你现在就可以见到她。”

在陈扬和庄逸的中间,出现一个屏幕,一个小女孩正在草地玩。

“她叫庄孟蝶,今年十岁。”

“谢谢,你带过来这。这是我跟地球唯一的联系。”

“我只希望你和你的船队别保持中立,跟我们并肩作战。”

“好吧,我的条件是在深空军队里恢复玉冰号的位置。战后我以解放军身份退役,至于你们要对我作何处置,那是你们的事情。但放过我的船员,希望你们抓大放小,善用这只海盗军队。还有,我的女儿。”

“我同意。”

“需要跟上级请示吗?我这有线路可以通指挥中心。”

“不需要了。我已经抽到K了。”陈杨把桌子的牌掀开,黑桃K,上面正好是庄逸的扑克脸。

30年前的一个傍晚,七朝古都开封著名的夜市刚开始闹腾,街上卖煎饼果子的,卖姜糖的,卖花生糕的络绎不绝。杏仁汤入口滑软,煎饼果子香脆可口,馋的人流口水。一辆军车从拥挤的人群中开过,慢慢停到街深处一家小小的书画店六如轩。

军车里下来一校官,傍晚里看不清脸,其身形不高,站得很直。

趁着店还没打烊,这位校官进门,店里文房四宝一应俱全,纯白是徽宣,彩色是号称皇帝用过的粉蜡笺,毛笔挂的像树林,黑色砚台摆满柜台,漂亮的徽墨雕成龙的样子摆在正中央,墙上一副绢底的月季花标着非卖,虽然笔锋略显稚嫩,但花很漂亮,画上用瘦金体署名花间,那字体虽标致却透着股潇洒。最后眼睛钉在那张绢底的月季,花间十三岁作于庄宅。

庄老爷子名庄逸,河南人。相传祖上有犹太血统,不过对庄逸本人已经没任何影响,他的父辈,甚至祖辈就开始吃猪肉,不做礼拜了,完全融入中国社会。一方面是因为中国人的文化腐蚀能力大,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开封第一楼那全国闻名的灌汤包。开封是中国的古都,有闻名全国的包子和包青天,在东京梦华录里繁华过,是个好吃好玩的地方,七朝古都,骨子里都是酒香和花香。

庄逸从小就喜欢花,尤其是月季花,他还喜欢国画,给自己起名花间。如果当年没有遇到招兵的陈政委,他这辈子大概就流连于花间了。

那位陈政委就是现在深空军事情报局的陈扬。

我叫庄逸,是河南人。据说我祖上有犹太血统,我的祖先早在9世纪晚期就定居于开封,把犹太传统保持数百年,直到最后一个拉比死去,没有人再懂得希伯来语,古老宗教和禁忌终于消散,我们完全融入了中国社会,包括文化与意识。

虽然开封的市花是菊花,但我从小就喜欢月季,也喜欢画月季,还给自己取了字:花间。如果没有遇到当时招兵的陈政委,我这辈子大概就流连于花间了,要么画画,要么学园艺。

陈政委就是你们局的现任局长陈扬,当年在军界的外号是大囧,因为他最擅长摆一副囧脸。。。当时他才24岁,穿着深空军队的黑军装,肩章是紫晶做的六芒星,特别帅。在我们引起轰动,我姐姐,我所有的表姐表妹,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政委,完全想不到他日后摆囧脸逗大家开心的样子。

那个时候我没觉得他帅,就觉得那身军装真漂亮,谁穿上了都会变得又高大,又威武,又挺拔,就像郑州的悬铃木。

然后我就被陈政委招走了,父母都很不理解,我的身体素质不算好,脑子也不算特别灵光,为什么就把我招走了呢。一般深空军队的人都是在飞行员里挑,为什么会从我们那里挑十几岁的小孩子呢?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有原因的。深空部队跟空军有很大差别,其工作性质和要求更像潜艇,要长期在一个封闭而狭小的空间内活动,并且保持神志清醒,心境平和。

核潜艇的一次行动顶多2个月,这是人类的极限而非潜艇的最大续航能力。

可深空部队的一次行动可能长达5个月乃至一年。也就说,深空军队的战士必须挑战人类心理极限。

封闭,是深空舰队最大的敌人。除此以外还有深空环境下特有的低频震荡(会伤害人的内脏),深空船只复杂的驾驶系统,需要高等数学常识才能驾驭的跃迁门,在失重环境下操纵各种仪器,无比危险的船外作业。

一个普通的军人要适应这些至少需要十年,可小孩子四五年就能学会,因为他们的身体还没有定型,可以在太空中慢慢发育慢慢适应太空的环境和生活。

所以深空军队的最佳入伍时间是12-15岁,再大的人也许一生都没法在太空长期工作。

但另一方面,深空军人完全适应了太空生活,那他们还能不能回到地球,过正常的生活。。。这个问题政府一直没有公开。就我接触的人群里,军人们一旦退役回到地球上,不出两年就变成废人一个,之后的几年只能像我现在这样苟延残喘。所以很多人宁愿晚点退休,或者干脆不退休。你可能想象不到,我今年才45岁,在深空退伍军人中已经算绝无仅有的高寿了,我军一线士兵的平均年龄是35岁。

另一方面,即使在和平年代,深空军人的战损比很高,精神疾病和重力病都是致命杀手。心理疾病自不必说。重力病就是长期在无重力环境下生存,突然回到重力环境下,全身心出现的不适,全名叫做重力症候群。我现在的状况就是典型的重力病,肺部出血。

但这并不是我背叛军队的原因。国家没有亏待深空,我们的福利非常好,拿着家里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挣到的年薪,衣食住行以及退休都不用担心。更重要的是培养我们需要很多很多钱,如果一个飞行员的培养费用相当于等重黄金,那么我们至少是钻石级的。每次我会家探亲,背后都会跟着几个陆军特种兵。他们都管我叫首长,必要的时候可以替我挡子弹,其实我当时才二十几岁,手底下顶多五六个人,跟班长没什么分别。

优待比钱有用,我们都知道自己是军队精英中的精英,是祖国伸向无尽深空的爪牙,是人类探索未知世界的急先锋。既然生命短暂,既然无法回地球正常生活,那我们要在最遥远的地方为祖国和亲人赢得荣誉与辉煌,即使那银白色船会变成我们的棺材。这种荣誉感自长津湖以来就是我军永久的印记。

我是个标准的军人,按照外军的说法就是洗脑洗的比较成功的战争机器。在二十岁那年,我信的东西,到了现在,我还信。

虽然名为军队,但深空军队真正工作是探索未知世界。我们的工作有点像大航海时代的航海家,去往更远更远的地方寻找资源和其他文明,像是蚂蚁一样慢慢的构建星图,在有危险的地方打上X,让人们知道遥远的地方都有什么,当他们需要什么的时候,翻开星图就可以到某个地方。除此超距传送和超级网络都需要跃迁门的支援,我们在探索的过程中不断在新的地方建立跃迁门,慢慢扩展人类的触角。

太空太大了,以至于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独享,所以国际矛盾在这个无限广阔的地方不再重要了,七国划分各自势力范围,然后就很少接触。另一方面,太空的资源也使得国内矛盾缓和。在我们已经非常熟悉的地方,慢慢有平民出现,他们靠开发资源或者回收宇宙垃圾维生,那些聚集点会变成乡村和城市,然后就会有一群孩子在太空出生,变成真正太空人类。

面对太空,每个国家的策略不同,西方更多的是国家支持个人来进行太空探索,类似第一次大航海时代。而我们的国家则是集全国的人力物力训练军人来专门进行有选择有计划的探索,然后再鼓励平民自己前往太空定居。这两种方式各有利弊。

至于为什么会成为海盗,只能说,人的心不止有白天的一面,也有晚上的一面。你有没有夜晚做梦,突然醒过来,发现周围一片黑暗,什么声音都没有,家人,国家,责任,战友往日赖以依赖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你自己,就像踩在无尽的深渊上,任何支撑的东西都没有。据说这种感觉叫做“箱”。在一个人的世界,一切感受都消失。这个时候人就会出现幻觉,对时间的感觉也会变慢,一秒钟长得像一个小时,一分钟像一整天,而一个小时就像一月一样漫长。。。那么一夜就会变成无限。

如果你是个船员,你可以去找个兄弟聊天,聊着聊着,那些可以依赖的东西又都回来了。但船长不行,虽然我比他们就大两三岁,但我不能找他们聊天,因为我是船长。。。我可以将生命托付给他们,可以为他们排忧解难,可以倾听他们的声音,可以一意孤行的冲在最前面,执行最危险的任务,在任务完成的前提下,他们的生还率能再高一点,我什么都能做。。。但战争毕竟不是我生命的全部,有另一面,我渴望与战争之外的人分享,可深空没有月季。在过于空旷的深空,这种孤独是致命毒药。很多船长被毒死死去或者疯掉。

那个时候,我喜欢网络。深空通讯和深空跃迁一样都可以超越光速,前者传递信息,后者传递实体,所以我们可以跟几个星系的人聊天,那里面有些是和我一样的军人,有些则是宇宙空间站的工作人员,还有的人。。。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

国家一直没有公布外星人的存在,深空战役的对手是人类叛军。但无限的宇宙中,你不知道会有什么。

在深空网络里,我认识了一个人,玉冰烧。一种清香型白酒的名字。也是月季花的名字,其芳郁似酒,一日三醉,清晨开放如冰如雪,到正午染成淡淡的粉色,直到落日之时似晚霞般殷红,在月光下是干红的颜色,直到午夜之时化为深紫。这正好是一醉到死的过程,从小饮怡情,到席间尽兴,再到醉生梦死。而玉冰烧只在宋朝开过。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记过,但那书已经不全,记过玉冰烧的那个版本我只在旧书摊上见过,以后再也没找到过,那花或许只在梦里开过。所以一看到她的名字,我就哭了,那是花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玉冰烧,人如其名,跟她聊天就像是饮酒赏花一样,在那个时候,我才能感受到自己其实有颗柔软的心,曾给自己起字:花间。而我的故乡是开封,它曾叫东京,一个过于诗意以至于软弱的朝代曾以此为都。以至于生长于斯的子民骨子里飘着淡淡的酒香花香。

当然这只是夜晚的想法。人可以分两面,白日中的父亲可以是黑夜中的恋童癖,白日中的暴君也可以是夜晚温柔的情人,浪漫主义并不妨碍一个人成为优秀的军人,阿拉伯的劳伦斯就是个例子。白天我嘲笑自己的软弱,而到了夜晚我却会臣服这种软弱。白天与黑夜,你所想的和所信的东西完全不同。但深空领域。。。没有亮光,每时每刻都是黑夜。

这也不是我背叛的原因。聊天这个爱好算不了什么,几乎每个深空军人都有自己长期爱好,否则就不可能忍受永恒的黑暗。

我和玉冰烧就这样相识,交换着带有热量的文字,慢慢建立信任与友谊,却从来不问彼此的姓名。我不知道她是谁,可所有的秘密都可以交付给她,尽管我所能看到的只有文字。。。在睡袋的黑暗中,唯一光亮的就是她的文字,淡绿色的不断飘动着像萤火虫。你可以把文字捧在掌心,它们就像灵魂一样美丽,从你手中轻盈的逃走,还原成01传到宇宙的另一端,在开封还叫东京的时候,它们就存在,在每个心灵之间传递和光亮,有些文字注定传承千年,带着眼泪和微笑的温度。

沧海月明珠有泪,相见时难别亦难

我已经很老,有充分的时间回忆往事,或许这不该称为爱情,只是荣格所说的情节,或者只是幻觉。

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对我而言,就是每天都见不到那些温柔若诗文字。如果只是一两天,但她消失了一年。。。我几乎每晚上都会向她发消息,但她从来没有回应。

我们都太轻松,以为一直可以在一起,即使相隔亿万光年,也能凭借深空网络相看两不厌,但人生有太多意外。那一年的一次舰外作业,我们船派出三个人侦查K238里的129号洞穴。照例我带队出任务,政委和副船长留守。

我带着大触和小猪到了一个枫晶石洞穴,那里的重力不均匀,一米距离内,重力就可能上下颠倒。我们黑暗中慢慢向前,跨过液氮的河流,走过氢气燃烧接近小太阳的火球,有些石头像树木一样生长,甚至开花,但它们明显没有生命。据说太空深处有生命体。但是找到他们,就像在恒河中找一颗沙粒。。。那个时候,我以为中彩了。无论小猪怎么恐惧,大触警告给养快不够了,我还是一意孤行的往前走,那时候我太年轻了,相信前面肯定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东西,无论是资源还是外星生物,还是能量场,都会成为祖国的财富。

但是我们找到的只有陷阱,我走在最前面,然后困在一个能勉强进去,却出不来空洞里。大触和小朱都吓坏了,他们太嫩了没经历过。其实我也没经历过,在太空洞穴探险中,卡住基本相当于死亡了。在太空,不要指望有大型机器进来帮你挖开石头,根本没有,也根本进不来;也不要指望人多能把石头掰开,我们一艘侦查船就六个人;气压钳又根本弄不开。那就只能丢车保卒了。我让这两个人出去找人,其实我们的船上的生命维持系统刚好够小朱和大触出去再回来。估计船政委和副船长都会掂量掂量然后敬个礼,离开。几个月后,他们带足给养,回过来把我的尸体带回地球。

一个人死,总比三人死强。但小朱和大触无论怎么劝都不肯出去。人有时候真是很奇怪。。。为了不让他们做傻事,我降低氧气浓度,慢慢进入缺氧休眠状态,睡死,这种死法挺舒服的。看着这两个兄弟慢慢模糊。。。我再也见不到玉冰烧了,再也回不了家了。

人死之前什么感觉,会有人来接你吗?我只看到文字,淡绿色的文字,久违的瘦金体写在虚空中。

玉冰烧:我来接你了。

我:去哪?

玉冰烧:回家。

我:我想见你。如果你还记得我,一定要找到我,我叫庄逸,家住开封北门外26号,一年回一趟家。我不知道你在哪,那么我把家的地址告诉你,你就知道我在哪了。一定找到我。。。一定。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窗外一朵白色月季正在开放,酒香四溢,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就是玉冰烧。聊斋里,花可以为妖,情动天地,与人厮守到老,太空那个地方,有无穷无尽的未知,或许我遇到的就是花妖。

我在开封708医院住了两个月,被缺氧后遗症和重力病折腾的死去活来。窗外的月季始终没有变色,玉冰烧终究只能开在梦中。

陈杨到现在还会津津乐道我的脱险过程,因为太像小说了。我当时昏迷了一个月,玉冰号上的兄弟们把舰船能耗调到最低,把能省出的液氧都给我,他们几个人全部进入低耗氧昏睡状态,只留副船长一个人把船开回去。。。小朱因为缺氧。。。再也醒不过来了。我运气好点,在氧气耗尽前等来救援,而后植物了两个月居然又醒了。我妈给吓得不清,脑溢血中风了。

我欠他们的,只有好好还了。

顺便我们整个船上的人迎来第一次大休。我的四个船员大半年时间被重力病折磨的死去活来,但还咬牙结了婚。但我们已经回不了家,地球太陌生了,除了玉冰烧。

那大半年,家里我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是个护士。顺便说一句,一线的深空军人的老婆基本上都是护士,她们可以申请提前退休,照顾退役的丈夫。

我记不清那姑娘长什么样。我妈那个时候中风刚能下地,不能再受刺激了。所以我也把婚给结了,反正一年就回来一次。后来她给我生了孟蝶,就带着女儿和我离婚了,那是后话了。反正我没为难她,她也没为难我,我妈抱了孙女很开心。那姑娘人不错,每到过年过节总记得带我女儿到我家看看,我不在,她也算帮我进孝心了。

结完婚,我借着度蜜月的机会,逛全国花市,翻遍各种古籍,寻找玉冰烧。。。或许她根本不存在。

苦水的玫瑰芳香似蜜,神农的杜鹃灿若云霞,漳州的水仙冰清玉洁,阿尔泰的芍药妩媚多姿。

人间繁花胜锦,却不见玉冰烧。

归队之前,我在家一直等玉冰烧找我,虽然不抱什么希望,总希望见见面。挺可悲的。一方面,我喜欢她,一方面,她如此虚幻。人不应该为了虚幻的东西付出任何代价。

终于归队了,我带着已经非常熟悉的兄弟们,和新船员一起去了临渊。所谓临渊是个特殊名词,就是太空中处在天渊边缘的区域。天渊也就是某些未知区域,或者派出过侦查船,却有去无回的地方,这可能是因为磁场射线环境,也可能因为其他原因,我们在星图中,把这些区域都标成黑色。临渊和天渊之间界限很模糊,所以临渊也相当危险。让个五老带一新的团队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并不明智。

那次临渊任务的细节涉及国家机密,我不便细说。如果你密级足够,会比我知道的更清楚。我只能大概的讲述任务过程。

我被派往临渊调查失踪船只的情况。XXX号临渊,这个地方位于织女星系某个角落,在风神号失踪之前,那里一直很安全。

派往某区域探索的侦察船风神号逾期不归,之后派出去寻找的船也都无功而返,但他们在那片区域发现一个类似我当时遇难的枫晶石洞穴。

这个任务其实是我争取的。在深空部队的网络上有个特殊的版面叫墓地,只有船长能访问:那里记载所有失踪船只以及船员的信息。。。其中风神号失踪了。

20XX年大阅兵之后,老船长就去了风神号。我还记那个欢腾的日子,那些不用在岗的兄弟们看着阅兵实况,在休息室里欢呼着,兴奋的讨论他们永远搞不懂的新式量子武器,据说最好最新的武器都紧着我们用,中间还夹杂着对女民兵红裙子的讨论,结论是越来越漂亮了,越来越短了,有个人总结,那裙子比十年前短了0.5公分,开衩也高了0.3公分,这是个好趋势。。。

正叽叽喳喳的时候,却突然静下来了,我瞄了一眼转播屏,看见一个红色的五角星在天安门的上空,船长说指着那个五角星最高的一点,说:“那就是我们的船。十二艘灵级飞船加上二十五个近地轨道的教练船排成五角星的形状。其实我们跟那些船不在一个平面上,隔了好几光分,但是经过技术人员的精心安排,通过人眼睛的透视,正好可以让天安门广场上的人看到这个五角星的形状,其他地方的人只能看到一个不规则的形状,天上有人马座,大熊座,有小熊座,现在又有了我们五角星座,每10年一个大庆,五角星座就会准时出现在天空,跟真正的星座一样准时,一样漂亮,我们的五角星座还是红色的。。。”老船长用低沉的嗓音解说,盖过CCTV里面那个咋呼的男高音。其实老船长并不老,才30岁。在那短暂的空闲中,船长没看屏幕而看着太空窗里蓝色地球,眼睛忽闪了几下,目光有些闪烁,据说船长的儿子出生了。那可能是老船长最后一次看到地球了。

几天以后,船长被派往一个新船参与密级更高的任务。走之前,他把玉冰号交给我。“少校庄逸,我委任你为玉冰号船长,我将代表船长的钥匙交给你,愿银河无法将你束缚,愿太阳风送你上路。”

每次想到老船长,我都心存愧疚。真希望那个时候我能完成任务,把全船从临渊带回来。真希望我们的玉冰号还能参加阅兵,还能成为五角星座的一颗星星,我也能指着大阅兵实况里,天安门上空的五角星座说:“那就是我们的船。”

我至今还记得那趟任务的全过程。

XXXX年XX月XX日

一切正常,准备换防。

我在日志上注入自己的签名,船长:232114365772435。

太空窗外面是一艘正在靠近的灵级飞船,伸开光能翼(光能翼:又叫太阳能板。一种提供能源的装置,可将宇宙射线转化为能量,同时发出可见光,这种光的光谱被记录,作为每个飞船的唯一标识,相当于每个飞船的指纹。因其伸缩自如的翼状造型而被称为光能翼。经常用来进行船体之间的问候,告别等礼仪行为。光芒立即照亮了船身这种船漂亮像是一条鱼,每次看见都觉得像是在游动,这是深空飞船的标准配置。来船的扇动了两下,意味着换防开始。)

接受问候信号:7672932号(玉冰),一切正常,准备换防。

发送应答信号:3141592号(竹叶青),一切正常,同意换防。

玉冰号离开防区,同时我向着太空窗外的战友船长敬礼,敬礼的图像通过窗上的监视器发往7672932号,对方的回礼也在太空窗上显像,这是换防必不可少的礼仪,即使两艘高科技凝结成的船只,终究要通过人类的方式互相问候。

在飞船交错过去的同时,电子信号在两艘船传递着最近几天的太空环境参数,以及上个月的日志。

当对方船只准备加速飞向补给站的时候,它们突然抖开光能翼,扇动了两下,银色的翼在黝黑的宇宙中闪了几下光,竹叶青在向我船“挥手”。我也打开光能翼向对方“挥手”回礼,扇动了三下。意味着换防到此结束。

几年前老船长在我面前演示过全过程,现在我也在新船员面前演示交接仪式,以后玉冰号的任何一个船员都可能成为其他船的船长。那次大阅兵之后,老船长就消失了,有人说他们退伍了,有人说他们调回总部了,有人说他们死了,或是被关在某个地方,我猜他们碰到天渊了。

几次跃迁之后,我将来到老船长消失的坐标。

这个时候,老人突然开始咳嗽,慢慢的咳出血。庄孟蝶扶老人躺下,小心盖上被子。很快值守医生赶来,又是一轮生命维持。

“老爷子才45,这在地球上只是中年而已。”我一直以为老爷子是真正的老人。

“据说从太空回来的人,在地球上都会迅速衰老。对了,我让你看看我爸爸的照片。”说着,孟蝶带着我来到门厅,拿出一个老旧的相片册,那里面依次是老爷子从军时候的样子,肩扛两面红旗,带着大红花,最多十几岁。

当预备船长的照片,穿着深灰色的船员服,英气逼人。

当船长时候的照片,深蓝色的船长礼服,还有配有金黄色的穗穗,有点像刚建国那会儿元帅服。

然后是结婚照,在照片上有个很美丽的姑娘和他站在一起,不过两个人看上去有种貌合神离的感觉,就好像两人都心不在焉,彼此没有眼神交汇。

最后几张都是他当了海盗之后的照片,星际刑警们像海贼王一样出了几个海盗头子的大幅海报,还附上赏格。

庄逸的赏格是一架灵级飞船的价格,足够装备一个步兵师。这些钱由世界反海盗基金会负责管理,大约等于该人掠劫金额的万分之一,因为赏格不低,催生了一大批赏金猎人。

有一张扑克牌,上面是他本人的照片,又用原子笔亲自画上了弯弯的海盗专用胡子,烟斗和鹦鹉。

“这是我画。”孟蝶微微一笑,她继承了自己父亲的绘画爱好。

翻到最后一页,是老人在法庭上的样子。

他带着手铐,神情傲慢如同国王,迎接他的人也不知道该把他当成英雄还是罪犯。

那个时候他刚从深空归来,35岁。

大约五个小时之后,午夜,老人又一次醒来,他知会孟蝶把我从睡梦中叫醒。

眼前的老人已经非常虚弱:“玉冰烧已经来了,她会把我接走。所以我一定要捡重点的说完。你就当自己是个拉比,听一个叛徒最后的忏悔吧。”

那个时候我到了天渊,在那里我见到风神号,停留在一个很小的行星上,那个星球被灰色的残垣断壁占据。

在那个灰色星球上面开着一朵血红色的月季,它永不凋谢如同生命本身。

在供奉这朵鲜花的荒芜宫殿里,有一位少女穿着红色的舞鞋跳舞,她会一直一直跳到死,环绕她周身的火焰永不熄灭。

直到一位梦到月季花的船长到访,他以歌声问候素未谋面的舞者,弹奏六弦琴让火焰让路。

他会摘下那朵月季花,献给这位舞者,从那花朵上留下的血液仿佛石榴子。这个灰色的星球像月季花一样绽放,成为数千亿个超新星中的一颗。

而他们灵魂将去往何方,只有上帝知道。

没有人能快的过光。

那是思想的速度,超越一切。但灵魂去往无限远的地方,我们的世界也可以扩展到黑暗尽头,我们会梦到遥远世界的鲜花。

假如思想可以离开身体,我们会以这种方式旅行,而身体则在另一个地方行尸走肉。

但灵魂去往无限远的地方,我们的世界也可以扩展到黑暗尽头。

我梦到了月季花

为什么是月季花。

因为它开了很久,有香味。

(我怀疑老人这个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

我刚刚描述的是一个梦境,而现实是我真的看到月季花,在风神号的残骸里,我看到它在盛开,酒香四溢,一日三变。

真是奇怪,我的船员也一个个哭泣,有人说看到了母亲,有人说看到粉浆面条,还有人说看到家乡的杜鹃花。

那些联系我们和地球的线索,一瞬间出现的时候,就像是世界都变化了。

人性分为白昼和黑夜,而我们的文明却总是忽视其中一面。

在天渊,我看到老船长的尸体,他抱着一个死去的婴儿,表情温和而平静。

据说我们在那里看到什么,都由我们的内心决定。

而我们的幻觉究竟来自何方?

在世界任何航海民族的神话传说里,都有一种奇特的生物,她们长有鱼尾歌声甜美,她们生活深层的大海中,于月圆之夜浮上海面歌唱,用最美好的语言,将水手们引入大海,吃掉。

她们源自何方已经无迹可寻,我一直以为那是水手们在极端环境下产生的幻觉,然而这幻觉会将人诱入大海。

此刻,我们也遇到了幻觉。

当你身在其中的时候,却并不以为是幻觉。

这个时候,有一个声音,不对,应该是一段文字出现:

摘下我。

那个时候我摘下那朵鲜花,于是那所有幻觉消失了,在我手里,只有一只永不凋谢的鲜花,血一样鲜红,水晶一样透亮,那是月季花,那又是一种矿石。

当它在我的手套之中散发光芒的时候,我才明白那是什么。

那就是我们在追寻的地外生命。

(你是说,这个地外生命,就在你手中?那么她还有同族吗?)

我即众生,众生即我。

这个世界上生命有无限种可能,我所遇到的恰好是其中一种。

它们叫做灵体,姑且用这种名字来标示它们。

记得有人认为灵魂不过是一串程序,或者说数字符号,然而这种生命就是这样的形式。

事实上在宇宙中,可能大多数生命都没有实体,以数字和信息来进行交互传播。

而且我们对于它们而言,要么太快,就像细菌繁殖,要么太慢,就像石头。

真正和我们处在同一时间范畴的生命体其实少之又少。

大多数生命体,都和我们毫无关系,就像石头和细菌,没有任何交集。

灵体发现了我们,它们一直以我们为食物,形成共生。

当我们死去的时候,脑内电波与它们实现同构,正如一种语言翻译成另一种语言,一种意识翻译到另一意识,那个时候,我们可以融入它们。

这种生物有点像灵魂回收站,按照正常的状态,人类死亡,灵魂湮灭,但是在它们到访地球的时候,灵魂不再湮灭,而是慢慢汇聚到它们身上。

有很多人说过,在死前看到一道光明的道路,看到很多已经死去的朋友,那其实是意识层面通往灵体生命圈的开始。

这种传输有时候超网际的,这种技术直到最近我们才能应用自如。

而对灵体而言,这只是本能。它也通过这种本能与我在网际中交流。

所以玉冰烧就是一个灵体,它曾经是一朵宋朝的月季花,是一个唐朝酿酒人,是一个明朝的画家,是一个清代的名妓。

或者说,一朵花,一个酿酒人,一个画家,一个名妓都曾经在死后进入某个灵体。

我们宗教一直描述死后的世界,而我们的科学一直否定死后世界,事实上,他们都对了。

我也将死去,成为一束光。

说完之后,他闭上眼睛,慢慢伸手去触摸天空,就好像那里有一朵并不存在的花,最终那只伸向天空的手落下。

人死不能复生,我不能把老爷子叫醒,问他死后有没有进入灵体。又或者这一切只是他的幻觉,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背叛,以及之后的暗空战役,他怎样找到敌人的巢穴。

孟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抱住了我,这让人有点尴尬和甜蜜。

我感受不到灵体,但窗外的确有一朵花在夜空下突然凋谢,就像血一样。

在‘黑匣子’的档案里有如下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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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逸,男,河南开封人,14岁加入解放军深空部队,经过6年培训成为侦察船船长,在之后4年间执行暗空任务30次,无失败经历。但在一次高密级暗空任务之后,突然失踪。。。之后经查明,成为星际海盗,在其后20年间驾驶玉冰号掠截船只千余艘,其财富不可量计。在暗空战役的末期,加入人民军队,依仗其高超的驾驶技能入侵对方巢穴。

庄逸为什么要背叛,为什么要回归军队,在敌方巢穴中,他又见到了什么,都无从得知。玉冰号上船员也对当时的情况守口如瓶,无论怎样询问甚至大脑探测,那段记忆都是空白,而他们又不约而同咬定,当时只有船长还清醒。记录玉冰号一切行动的黑匣子,也在他们归航之前被洗了内容。

随着玉冰号船员们陆续死去,现在只有一个即将死去的大脑记录当时的一切,这些是深空军队的宝贵情报,可以在战争中换取亿万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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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这次对话写成了报告,交给陈局。

若干天后,在陈局的要求下,我把这篇报告改了改设定写成一篇很糟糕的小说,在周四的科幻分享会上分享,来看看大家的反应。

不出意外:大家一致认为是披着科幻外表的奇幻小说。

但赏格排名前五的海盗头子到死都相信玉冰烧存在。

对庄逸所提到的纯信息生命体,我一直无法判断真伪,人在死之前,可能会出现幻觉,又或者这是庄家的遗传病。但在几年后,我有幸找到庄逸在玉冰号的对话记录,里面真的有玉冰烧这个id,而这个id所指向的IP地址,以及该IP所在的位置都可以追踪到,但这已经是另一个故事了。

在拜访庄逸的五年后,也就是在三天前,我和孟蝶的儿子,告诉我,外公跟他说话,送给他一朵花。

那个时候我突然害怕了,或许这个犹太家族的基因与众不同,有家传妄想症,于是我的儿子也将走上外公的道路。

我可以告诉陈局另一种可能,灵体存在,能够感知它的只有庄氏家族,但是陈局会不会把我的儿子拿去做智能感知实验?

那种实验及其痛苦,将无数探针插入人脑,探测每个神经元上流动的电流。

太可怕了,我甚至想把儿子藏起来。

但是孟蝶比我高兴,她告诉我,在古代犹太人家族,总有一种特殊的人在民族即将灭亡的时候,带领众人走出困境。

那种人叫做弥赛亚,能听见神启。

她猜测我们的儿子也将成为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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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海盗船长与月季花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我是故事的记录者,最终也成为故事的一部分。正如你,也将成为这个故事的一部分。

玉冰烧报告是绝密文件,我写出来,然后发进这个网络树洞里,它或许穿越时间的洪流来到另一个平行世界,来到你面前,你也不妨去问一下:

人死之后会不会变成另一种形态?

大脑中出现的句子会不会来自另一种生命?

它们存在与不存在,似乎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但总有一天,但我们看的更远,看的更近,看的更真,那个时候,我们就能看到他们,就在我们周围,或许已经守护了我们几千年。

通宝推:wlr,鹦鹉螺,海外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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