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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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不惑(四十八)新生与衰老

凌晨,麦克抱着自己的外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忘记了新生儿的娇小。这个七磅重的男婴此刻正静静地闭着眼睛,攥着拳头睡着,发际眉间还带着残存的胎脂。

安娜半躺在病床上,疲惫不堪。她从头天午后开始阵痛,足足挣扎了十五个小时才生下孩子,生育过程的惨烈和痛苦给这个十八岁的少女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爸爸,把孩子递给我。”她轻轻地说。

麦克却是不肯撒手,“你睡一会儿吧,将来有的是时间抱他,再说他又没有哭……”

安娜突然低低地哭泣起来,麦克赶紧把孩子递过去让她搂着,一边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儿的,爸爸跟你在一起啊……”

一边心里暗暗抱怨,玛丽就是在孩子出生后露了一面,然后就匆匆赶回去继续准备open house的第二天,说是真正的买家都会在第二天出现。而自己这个单亲父亲外加单亲外公守在女儿身边,总是不如母亲来得贴心吧,这不是,安娜哭得稀里哗啦的,自己根本就是不知所措,只知道反复说:“It's OK...daddy's here..."

他以为,在小女儿杰西到了十几岁后就不用再做哄女儿这种万分吃力的事情了,想不到现在不仅要哄安娜,面前还实实在在地摆着一只胖大孙子,而娜塔丽肚里那只,更是麦克想都不敢想的。

”甜心,你怎么哭了?“ 来查房的护士走到床边,熟练地把宝宝抱开放到旁边的小床上,一手给安娜量体温,一手环着安娜的肩膀,这个止哭方式明显比麦克的要强,安娜擦着眼睛,低声说,”我没事,就是突然觉得有些悲伤……“

护士给安娜开始量血压,“悲伤,欢喜,这都是产后正常的情绪哦。你现在是个妈妈了。相信我,这是人生里最好的事情!看看这个孩子,多完美!我真是怀念孩子还是小宝宝的时候呢,现在我那俩小子,一个二十,一个十七……”

麦克不耐烦听这种毫无营养的念叨,趁机走出病房,到大厅里给娜塔丽打了一个电话,“Hello grandma..."

娜塔丽明显是睡得正香的时候被叫醒了,声音里还是浓浓的睡意”干嘛叫我grandma?”

“我刚刚做了外祖父,你自然就是便宜外祖母了。”

“安娜还好么?”

“她很好,顺产,医生说她的身体好又年轻,一切都正常呢。孩子七磅五盎司,很健康的男娃娃。回头我给你发短信照片啊。”

“嗯,现在几点了。”

“四点,你再去睡吧,我早上等她妈妈来了就回去啊……卖房的事儿很顺利,玛丽说已经有人开始报价了……我先挂了,有人给我发短信……爱你……”

麦克说完挂掉电话,打开短信,是他老爸在头天晚上发来的,因为在产房和病房都不让开手机,麦克到现在才收到,“到底有什么急事要我马上给他打电话呢?算上时差那边可是半夜呢,打还是不打呢?”

麦克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打了过去。

十几分钟后,麦克缓缓地走进医院的茶水间,给自己做了一杯咖啡,又从购物机里买了一袋薯片,坐在桌前机械地吃喝完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开手机,开始认真阅读维基百科上关于dementia (老年痴呆)的词条。

通宝推:ameng8000,奥森,彬格莱,澹泊敬诚,一条溺水的鱼,虹桥湾11号,端阳,李根,三百米,忧心,贝壳,此情可待成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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