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中南半岛遗事(奠边府之七) -- 唯有天使生双翼

围攻（二）

1954年2月份，越军和法军在奠边府外围阵地你来我往，反复争夺有利阵地以压缩对方的前哨阵地，限制对方的巡逻队的活动空间。奠边府的核心据点却迎来了一个各国政要参观的小高潮，来自西方“自由世界” 美英法等国的高级官员接二连三的访问了奠边府。2月7日，法国国防部长普利文在总参谋长埃利将军的陪同下访问了奠边府，他身负重任，是来对奠边府战役的准备情况进行最后审核和把关的。8日，普利文一行人抵达西贡，会见了纳瓦尔将军，纳瓦尔仍然坚持自己的越军无力进攻奠边府，他认为越军308师绕开奠边府进入老挝是因为“奠边府太强大”了，越军打不动，奠边府的集团据点群使得越军进攻老挝的日期至少往后推迟了2个月。

随行而来的法国空军参谋长皮埃尔将军对即将到来的越南雨季有所认识，他担心奠边府那些处于低洼平原地带的工事会泡在水里。纳瓦尔没想到这个问题，只能虚晃一枪，说这个问题我下次回答你。

普利文在南越视察了一番后，于2月15日离开西贡飞往越北战区。普利文前脚刚走，纳瓦尔接到了科尼转发给他的一份破译越军的密电码，这电报要求增加向奠边府前线运输弹药的数量。法军还在一名越军战俘身上搜到了一份标有奠边府越军炮兵阵地位置的示意图。科尼向他报告，已经请朝鲜战争期间的美军侦察机飞行员使用彩色和黑白照片拍摄奠边府附近的航空照片，并请美军的判读人员协助研究研究越军的炮兵阵地，可是来回折腾，啥也没发现。

纳瓦尔的副参谋长贝特尔为此直接提醒奠边府法军炮兵司令皮罗上校：“要是越军也像朝鲜战争的共军那样将大炮隐蔽在坑道里，对我们进行直瞄射击，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此公的乌鸦嘴果然见效，战役期间越军的榴弹炮隐藏在坑道工事中，没有被法军的炮兵和空军击毁哪怕1门榴弹炮）

19日，普利文一行人抵达奠边府，当德卡斯特里大步流星迎向飞机舷梯的时候，普利文大声说：“您一定知道整个法国都在注视着您！”在奠边府的司令部，德卡斯特里向来访者介绍了目前的态势。听罢他的解说，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对战局表示了乐观，只有空军参谋长弗莱伊沉默不语，普利文转向征询他的意见时，他的回答却给大家浇了一盆凉水：“部长先生，我在此看到的一切都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不得不向您直言，从我的职责出发，我应该奉劝纳瓦尔将军利用越军的犹豫和他目前可以充分利用2个机场，尽可能将全部兵力从这里撤离，空军一定为此尽力。”

这句话震惊四座，为了不损害士气，普利文没有进一步和弗莱伊做深入探讨，而是草草宣布会议结束。19日晚，一行人返回西贡，并且立即召开了秘密会议。会议上，纳瓦尔固执己见，强硬地反驳一切不同意见，最终影响了总参谋长埃利的态度，他大大地赞扬了纳瓦尔的勇气，他的意见一言九鼎，立即对其他人形成了压力。在这种压力下，弗莱伊没能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于是一场本可以挽救奠边府法军命运的机会又被浪费了。

根据会议的记录，普利文起草了一份致内阁的报告，报告从方方面面展望了印度支那战争的前景。里面一面对奠边府的局势保持“乐观”，一面又承认法军的预备队即将耗尽，士气也越发低落。不过在报告里法国人总算开始正视新中国对越南的援助了，明确指出由于中国的援助和训练，越军的素质和战斗力越来越强，法军在印度支那进行的一场见不到尽头的战争。“即使法军在奠边府成功地击败越军，也不能赢得战争，而只会让战争无休止地进行下去”---这个悲观的论点和纳瓦尔计划完全就是截然不同。不过法国人还是极力找出了一点“乐观”因素，那就是保大政府。截止到1954年1月份，保大伪军的数量已经达到160个营，21万人。普利文指出，法国必须要和保大谈判，要他承担更大的责任，以减轻法国的压力。

越军方面的情况是，1954年2月9日，正当深入老挝境内的308师主力攻势凌厉，摧枯拉朽之际，远在北京的中央军委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越军攻势已经逐步显露出颓势。中央军委密电韦国清：“估计琅勃拉邦之敌已经集中相当兵力固守，308师连续作战已极为疲惫，相机夺取琅勃拉邦似已不可能。”电报同时命令韦国清建议越军抽调部分部队肃清后方区域。为主力准备重新开往奠边府参加总攻创造机会。

至2月下旬，在整个印度支那战场上，法军的重兵集团已经被越军的进攻牵制或者分割在四大区域：北部的红河三角洲地区，奠边府地区，老挝中部地区和越南南方。法军的机动部队已经濒于枯竭。2月23日，已经兵临琅勃拉邦城下的308师见已无战机可寻，遂收拢部队，全师撤回奠边府。

在奠边府这里，法军的频频出击不但没能发现和歼灭越军的炮兵，扩大自己的有效防御圈，反而消耗了大量有生力量和弹药。越军却利用这个月的时间抓紧修筑了炮兵坑道掩体。在前线步兵的掩护下，越军工兵修筑了通往前线的道路，而且在中国炮兵顾问的指导下，挖掘了隐蔽坚固的炮兵掩体。按照朝鲜战争的经验，结合越南的地形，将阵地挖成“凹”型，然后在工事顶部植以草木等。相比之下，法军的炮兵阵地就只能在奠边府的核心阵地挖个环形的坑，将大炮置于坑的中央，以便实施环射。这最终导致了法军炮兵的悲剧。

从2月底开始，越军大炮再次进入阵地。由于没有制空权，白天无法运动，只能在夜间在山路上缓缓前进。在引导越军驾驶员牵引火炮进入阵地时，中国炮兵顾问马达卫不幸被越军汽车撞成骨折。不得不回北京接收治疗。

随着炮兵进入阵地，下一步的围攻马上就要大规模展开了！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前线数万大军每日消耗的粮食数量巨大。越西北地区地瘠民贫，粮食产量极低。越军之前在此地作战都是靠人背马驮运进去。可是这次不行了，越军在前线业已集结5万以上作战部队，而且其他部队和人员也在源源不断赶来。越南的农民体型瘦小，据估算，普通越南农民一次最多只能扛30公斤粮食，待他将粮食运到前线，路上起码要吃掉一半，这样的话，运粮的民工的数量其实和前线部队的数量差不多。

在中国方面的大力援助下，越南方面先是尽力从当地筹措了3000吨粮食，初步满足了战役前期的部队需要。不过随着大量部队的陆续抵达，这点粮食很快就入不敷出。没办法，越共中央只能再次将求救的讯息发往中共中央。在中国方面的大力援助下，最终解决了越军的粮食和食盐的补给。

3月上旬，越军的合围圈进一步压缩。越军的高射炮和重炮部队陆续进入阵地。308师从西面包围奠边府，304师2个团则包围了南部的伊莎贝拉据点，力图切断其与核心据点的联系。312师和316师从东北和东南两个方向包围奠边府。越军参战部队均按时抵达前线。一线参战部队共计4.9万人，另外有1万多辅助人员。特别是越军的炮兵抵达了前线。越军在战役期间共集结了24门105榴弹炮，75山炮20门，120重迫击炮16门，82迫击炮百余门，60炮近200门。还有1个高射炮营和2个高射机枪营。

同法军的炮兵相比，越军在大口径火炮方面等量齐观，不过在中口径山炮方面占据优势，且越军的炮兵阵地隐蔽良好，有视野良好的炮兵观察所。越军的弱点在于炮兵弹药不如法军充足。（战前法军即已囤积105毫米榴弹炮弹约9万发，相比之下整个战役期间越军的105榴弹炮炮弹只打了不到2万发）

1954年3月7日，随着越军各部队均已做好进攻准备。梅嘉生向解放军总参谋部建议：“准备工作均已完成，首战有很大成功的把握。”经过和武元甲的商量，双方同意由黎仲迅的312师来打头阵。文哥又和韦国清和梅嘉生商讨了进攻的时间，决定3月12日晚向奠边府北部的据点发起进攻。这天是农历三月初八，空中有半轮新月，进攻的部队既可以借着夜暗接近法军的工事，也可以借助月光依稀看见法军阵地的情况。而且当天是周五，临近周末，法军很可能放松警惕，进攻较易得手。

至于法军方面，蹲守在奠边府的法军也感觉到脖子上的绞索越勒越紧。2月28日，科尼致电纳瓦尔，说越军很可能在3月下旬，很可能是3月120日至25日向奠边府发起大规模进攻。他还认为越军已经在奠边府周边集结了高达7万人兵力（包括辅助人员）。纳瓦尔在得知308师回师奠边府后，也知道自己失算了，越军对奠边府的进攻马上就要开始了。3月4日，他致电科尼，命令他再向奠边府空投2-3个伞兵营。科尼不同意这么做，他说奠边府已经塞满了部队，再也摆不下更多的兵力了，而且法军的空运只能保证12个营的部队，再多就不行了。就在当天，初出茅庐的越南特工奇袭了河内嘉林机场，给了纳瓦尔当头一棒！

嘉林机场是支援奠边府的主要机场之一，设防严密。法军的巡逻队日夜不停地警戒各个目标。到了晚上，数十盏大功率探照灯将附近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在过去，越军的游击队也多次袭扰过嘉林机场，可是都没有成功。这使得法军对自己的防御充满了信心。可是这次出击的不再是装备低劣的游击队了，而是日后闻名遐迩的特工！

3月4日夜，越军特工一支突击队成功地渗透到了机场外围的铁丝网。他们在蒙蒙细雨中匍匐前进了2公里，躲开了法军的巡逻队，避开了雷区，于午夜时分抵达停机坪。随即越军特工发起猛攻！他们直扑停机坪上的飞机，他们使用炸药包和手雷一架架地摧毁法军的飞机。战斗仅持续了5分钟，越军共炸毁炸伤法军飞机18架，随后他们全身而退，消失在茫茫夜色和细雨中。

2天后，越军故伎重演，另外一支特工部队奇袭了海防的吉碑机场。3月6日晚，越军特工长途奔袭，再次成功地渗透至机场附近潜伏。法军在吉碑机场共设置了5道铁丝网，20余座瞭望塔，机场内外共设置探照灯100余台。机场周围守军更是多达7个营！不过绝大部分部队士气低落，毫无斗志。又是在午夜时分，越军的突击队接近了停机坪。法军2辆巡逻车驶来，一番检视下，一无所获地巡逻车又开走了。不过没一会儿，又有6名巡逻队走来。见时间已经不多，越军特工立即猛烈开火，法军巡逻队纷纷倒地。越军扑向停机坪，使用手雷和炸药包再次炸毁法军飞机。奇袭持续了8分钟。越军特工再度全身而退。从凌晨1时到5时，爆炸声持续了数个小时。越军声称炸毁法军60架。（其实战果没那么多。甚至远不如在嘉林机场破坏的数量）

至于奠边府的德卡斯特里发愁的是现在已经是3月上旬了，皮罗上校指挥的炮兵还是没能压制住越军的炮兵。皮罗知道自己的牛皮可能要吹破了，心急火燎的他一厢情愿地希望法军的炮兵观察所可以在越军炮兵实施大规模射击时发现其位置。到了3月9日，连皮罗也不得不向科尼报告：“越军的火炮数量与我军相差无几，不过他们占据了好得多的炮兵观察所。”怒火中烧的科尼恶狠狠地在他的报告左上角留下了一行字：“这个情况为什么不早报告？！”

未完待续。。。。（极度缓慢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