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老炮儿的胜利与回归 -- 龙眼

老周后来高中毕业，以在他们学校十分优异的成绩进入当地的一所公立学院学习饭店管理专业，至于为什么没有上更优秀的大学读其他专业，我猜想一可能是因为他们那所中学不算十分优秀的学校，二是老周想在饭店服务领域早点赚钱养家，因为那所学院（现在早已升格为大学了）的饭店管理专业十分有名，当时安省多数饭店的高管都是从那里毕业的，待遇十分优厚。老周后来顺利毕业，并且顺利在一座很有名的饭店里实习，工作，从基层做起，一步一步一直干到客房经理。等听他聊到这里，我就禁不住好奇要问，那你怎么现在却教车了呢？龙眼也知道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就是好奇想问。

当龙眼问到这里，老周先是没说话，而掏出香烟点着了，狠狠地吸了几口，然后恨恨地讲了一句话：谁让咱们是在洋人的地盘上呢？你拳头就是再硬，又能怎样？

我后来又通过半打听，半激将，了解到了一点老周过去的情况，其实也很简单，老周在饭店工作，一直受到当地洋人势力的排挤，在底层和中层时，老周还能凭借自身的本事独立支撑下来，可一旦接近管理高层，别人就容不下他了，人家不直接说要哄你走，但就是处处让你难受，在你的小弟们面前处处让你难堪，最后终于爆发了激烈的正面冲突，老周的老炮儿脾气终于按耐不住，一个冲天炮打得对方满地找牙，自己也就犯了事。加拿大这边对犯事儿采取的是宽刑严法的政策，表面上看刑罚不重，连死刑都没有，一般打架顶多关几天，有人身伤害就要求赔偿，但是却是犯事儿必究，特别是对于成年人的斗殴是必须法办的，所以这里很少看到成年人当街打架的。虽然处罚不重，但也不可能象中国那样，对于单位里打架仿佛司空见惯，不会涉及司法程序。这里不但涉及司法程序，而且留有案底，虽然几年内案底可以铲掉，但在同业之中就没办法再混，因为原公司没人再给你出reference了。老周就干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当教车师傅。

但老周有时也为此很伤感，很懊恼，他说：其实要是当年我能再忍一忍，而不是脾气那么爆，以后的情况就会好多了，而且是越来越好了。我问这是为什么？他说当然是因为中国强了嘛！有一次，他坐飞机（普通舱）回大陆探亲，忽然碰到一个他当年在饭店当经理时的手下马仔，也在飞机上，但坐的是头等舱，穿金挂银，手戴钻戒和名表，那人对老周还算客气，说是被饭店集团派遣去中国开展业务，已经在很多大城市都开了饭店，他是那里的总负责人，平时在大陆的总部饭店保留整整一层（好像是顶层）的办公和居住空间，不但薪水高，福利好，而且报销一切生活和旅行开销。那人对老周很是惋惜，说后来有香港富豪入股，主要开发大陆业务，高层慢慢就被华人（港裔）控制了，洋人却成了打工仔。那人对老周说：后来你要是在，比我还要发达。

望着目光呆滞，正在回忆过去，懊悔从前的老周，我自然是好言安慰，说你现在不是也很好嘛？给自己打工，挣的cash也不少，又自由自在，以您的脾气，没准儿下次还把人家给捅死了呢也说不准，何必受那闲气呢？咱是爷，不伺候他们了，对吧？老周这才转悲为喜，说这倒也是。

紧接着老周就对龙眼进行形势教育，说你看，现在中国发展得多好，你真不应该出国，还是读完书早点回国发展吧。接着又对龙眼进行忆苦思甜教育，说从前他跟着他老爸一路向南逃难，从上海迁到广州，从广州又迁到香港，最后有从香港迁往加拿大。就在离开香港前往加拿大的头一天晚上，老周的老爹一晚都没合眼，红着眼圈跟老周（当时的小周崽）讲：孩子，我们逃难实在是没办法，世道太乱了，但好歹香港也算中国人的地方，可我们现在只差一步，就要离开中国人的地方，到别人的地盘上去了，我们就做不成中国人了。说完，老泪横流。这样回忆着，老周也眼睛红了，说我现在常常回忆起当年我爸爸对我说的话，还老梦见他老人家，为了做他说的真正的中国人，我一把年纪了还借了很多大陆电影的录像带，跟这一字一句的学国语，你们说的普通话。龙眼这才注意到，老周的普通话水平确实比一般港佬强很多。

老周继续说：你看车窗外边的鸽子和松鼠，哪个不是灰色的跟灰色的是一群，黑色的跟黑色的是一群，而我们跑到洋人的地盘上，能招人欢迎吗？所以你还是赶紧回国吧，那里才是你的国家。

我看老周那么悲怆和伤感，就故意逗他说：老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中国不但强大了，而且他老人家还时刻教导我们，千万不要忘了，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劳苦大众还没有翻身求解放。侃得这位老炮儿周爷一愣一愣的。其实毛领袖逝世时，龙眼还是个学龄前的小屁孩呢。

但龙眼觉得周爷由于自身当年的遭遇，确实过于悲观，对周围世界的了解也过于封闭了。我当时和后来观察到的情况是，加拿大后来的情况与老周的父辈与老周当时的情况已经有了十分巨大的变化，此时的‘洋人’，已经不再是当年欺负老周他们的‘彼时洋人’了。正如毛领袖诗词里说的：萧瑟秋风今又是，（但）换了人间。

请看下集：洋人的堂口和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