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滏阳河传 -- yiz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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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莫名的恐惧

兄台说的很对,上辈人太过节俭,节俭的甚至吝啬。俺去大舅家,舅妈也是拿出放了一年多的虾给俺吃,还一直劝,俺这人情商很低,被劝的太厉害,就说了实话,新鲜的虾吃了都上吐下泻了好几次,不新鲜的更不敢吃,舅妈的脸色就很不好看。可以说,去上辈家做客,这种情况是普遍的,俺尽管不善于处理人情往来,但也明白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俺父母令俺恐惧的地方,并不在于送来臭鱼臭肉,烂菜,坏苹果,而在于他们的言而无信,而且是执着顽固的言而无信。

前两年,俺一次过生日,母亲说要过来包饺子吃,俺反复说不用,母亲还是要来,说俺近乎一年没吃肉了,应该吃顿肉饺子,俺便答应了,便反复强调一定要去市场买新鲜肉。生日那天的早晨,母亲还说要去市场买新鲜肉,买完肉就坐车过来,车站就在市场旁边。

母亲过来了,包了饺子,中午与俺一起吃,俺吃着就感觉不对劲,肉不新鲜,还以为市场上的肉本来就不新鲜,就试探着问,这是早上在市场上买的么?母亲回答不是,说是冰箱里。俺心理十分不痛快,还是忍着,吃了几个就不再吃了。母亲还一直劝多吃点,俺说今天肚子不舒服,不想吃了,并让剩下的带回给父亲吃。母亲便说,你父亲经常吃饺子,经常吃肉,留着你慢慢吃吧。俺终于忍不住了,就问她,你不是早上就打电话说要买新鲜肉,怎么又拿冰箱里的肉。母亲便说这肉也新鲜。俺问这肉是什么时候的,母亲说半年前别人给的。俺便火了,在冰箱放了半年,能新鲜么?别人会你新鲜的肉么?后来,母亲哭了,带着剩下的水饺回家了。

俺知道这么做很不对,当时就向母亲反复道歉,但是父母的言行,一直让俺感觉很恐惧,因为,他们对俺总是言而无信。这些天,俺不敢睡觉,记忆不断闪回,基本都是他们言而无信,睁着眼说瞎话,而对别人却极为守信,甚至不顾自己的死活。

现在,父母对俺的承诺,越是反复保证,俺越是感觉毛骨悚然,因为,他们的言行太不可靠了,俺心理崩溃主要是因为,当时在北京一边与几个哥们做点小生意,一边读书,没赚到什么钱,学业也很失败。快三十的时候,五一回家,父亲喝酒回来,给俺跪下了,让俺不要回去。俺便跟父母谈了条件,一是要买房子,用俺父亲的名字和公积金贷款,二是父亲内退了,俺便开一家小饭店,因为家里的积蓄有限,便决定买了房子,就把父母现在住的房子卖了,作为资本,这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摆脱父亲那帮酒友,和俺周围的邻居,这些邻居很多都是俺中学的老师。接下来几天,北京的朋友反复让俺回去,俺都找借口拒绝了,后来,俺电话也不敢接,另一方面,俺也跟父母也反复商讨了,买房子,开饭店,卖房子的计划。

夏天过去了,父亲真的内退了,他却躲着俺,仍然去单位上班,一个月五六百,做临时工,并一口咬定他没答应任何事,母亲也站在他一边,一方面是母亲本来就心理有问题,另一方面是借了几万给俺舅,俺姨,母亲不好意思去要,这本是她答应的事情。俺把北京的朋友得罪了,没脸在回去,父母的失信,让敏感的俺陷入了精神崩溃。

关中兄批评俺不该依赖父母,尽管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其实,俺并不是依赖父母,而是将父母当做了合伙人,就如俺与北京那帮哥们的关系,买房子是用父亲的公积金贷款,肯定用俺父亲的名字,实质上是给父母买房子,这是一种互利关系,而不是对父母的依赖。父母可以不答应,可以让俺自己去努力,但反复确定了,却又彻底不认账,俺真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还能相信谁?

现在想想,俺真是太蠢了,怎么能相信父母呢?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人就是父母,其次便是俺自己。他们一辈子可曾信守过什么承诺,但俺总是相信人还是有底线的,但父母的言行,就如中国足球,偶尔几次守信,之后又是更大失信,即使不用他们做任何事情也不行,只要让他们知道了,他们就会与你纠缠到底,而且伙同他人来祸害俺。

前几年买房子也是如此,开始是给俺买房子,结果变成了给他们买,母亲嚷道要多少钱,给多少钱,赶快给他们买,然后再卖了现在他们住的,再给俺买。因此,俺现在住的房子,户主是父母,但买了他们就不认账。

俺在二十年前,就有一个愿望,就是离开学校家属院,因为父亲经常出去喝酒,还经常喝醉,而且,那帮狐朋酒友经常是在耍他,就如父亲的这次得了膀胱癌,尿血半年多,那些人早就知道,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劝他去医院做详细检查,说什么多喝水就行了,根本的原因是让父亲在食堂给他们干,可以多赚些钱。

唉,算了不说了,俺经常有去将这些人揍一顿的想法,但主要是父亲太蠢,相信那些人,却不相信俺,尿血半年多也没跟俺说一声。从另一方面来说,俺也是有责任的,那就是俺坚决反对他与那些人混在一起,坚决反对他重新回学校做饭,一提到这件事,俺就发火,因此,父母什么事都说,就是这件事不说。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俺尽管情商很低,心理也有些问题,但也明白上辈人那种节俭的犹如吝啬的心理,但是父母令俺恐惧的地方,并不是送的臭鱼烂菜,而是父母反复无常,没有下线的失信,和完全没有将俺放在心上,原因很简单,怎么母亲从来也不送新鲜鱼,一次也没有。俺经常劝父母少吃肉,多吃新鲜鱼,他们也说经常买,有段时间说每次集市都买。俺住的地方,离市场很近,每天都有很多卖鱼的,俺不去买的原因,是不愿意刷鱼,俺也偶尔跟母亲讲,他们买了新鲜鱼,当天,或第二天送给俺一点,就行了,但母亲送来的都是冷冻的臭鱼,她每次还说是新鲜的。

莫名的恐惧,才是最大的恐惧。

俺经常被焦虑,烦躁,恐惧的情绪所折磨,俺经常问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却又答不上来,俺最重的时候接近二百斤,现在也有一百七十多,却又不显得很胖,但却经常陷入莫名的恐惧之中,就如这些日子,不敢睡觉,就如母亲过马路,有时会抢着横穿马路,拉都拉不住,就如装修房子的时候,父亲偏要自己往楼上搬沙,八十多袋。天很晚了,郊区的公交就剩最后一趟了,父亲还是要搬,俺实在搬不动了,父亲就一个人往上搬,说怕别偷,说保安不让放在院子里。俺去跟保安说了,人家说没事,明天早些搬上去就行,父亲还是不停,当时俺看着父亲,真的很害怕,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父亲终于不搬了,天气很冷,俺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父亲穿,回家就不行了。结果,父亲的蠢事还没完,他被别人叫去,晚上很晚才回家,原来是一个邻居在建筑公司上班,弄了一堆胶合板,说让父亲拉回来烧。父母住的楼房,建的比较早,还有火炕,而那个邻居家却拆了火炕。父亲便请那个邻居,和他一个同事吃饭,又雇一辆车,去一百多里的地方去拉胶合板,总共花了三百左右。这件事,父母开始是瞒着俺的,知道俺肯定反对,也肯定会发火,因为,三百多可以在市场买一堆截好的木材,那些整张的胶合板却难以分割。几年过去,那堆鬼东西,除了被很多人抽走很多张,还放在那里。那一天的中午,父亲去筛沙子,他的两个同事来帮忙,只动了几下,说是腰扭了,中午我们四个人便去了饭店,花了二百多,雇车运沙花了一百,再加上晚上吃饭,雇车,共花了六百多,后来,父亲又说那些沙是一个村干部剩下的,人家没说要钱,也要去送礼,也要请人吃饭,怎么也得两三百,俺实在气的要死,跟他嚷道,以后再说吧。

俺这个人,不抽烟,不喝酒,一年可能也不吃肉,因此,对钱并不怎么看重,掏出几百,几千一起去吃饭没啥,但绝不允许被人欺骗,被人耍弄。遗憾的的是,别人很难欺骗耍弄俺,真正耍弄俺的却总是俺的父母,仿佛无意识的杀人害人,仿佛鲁迅说的,人生最大的痛苦是死于自己母亲和妻子误进的毒药上。

河里的大多数人,并不明白心理病症是怎么回事,生理上的疾病残疾会让人怜悯,但心理精神的病症,却总是被人的嘲弄,因此,很少有人承认自己心灵上的问题,所以,像俺这样的坦白是极为罕见的。

所谓无信而不立,对自己的自信,对家人的相信是最重要的,俺锁门经常要用钥匙锁上几次,每次都是对自信的摧毁,地下室的门就让俺弄坏了,打不开,现在也没找人来修,客厅里满地是网上购物而来的纸箱。而俺的父母,越是答应了什么事,甚至有些事让他们知道了,俺越是心理发毛。

罗嗦的太多了,不算是对兄台的回复,主要是对自己心理的疏导,这些天睡不着觉,或不敢睡觉的时候,就连着看神探阿蒙,眼睛湿润了好多次。

通宝推: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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