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左传》人物事略18:秦罃——难以在上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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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8附:河曲之战1/4

《文十二年经》:

秦伯使术来聘。((p 0586)(06120006))(057)

《文十二年传》:

秦伯使西乞术来聘,且言将伐晋。襄仲辞玉,曰:“君不忘先君之好,照临鲁国,镇抚其社稷,重之以大器,寡君敢辞玉。”对曰:“不腆敝器,不足辞也。”主人三辞。宾答曰:“寡君愿徼(yāo邀)福于周公、鲁公以事君,不腆先君之敝器,使下臣致诸执事,以为瑞节,要结好命,所以藉寡君之命,结二国之好,是以敢致之。”襄仲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国无陋矣。”厚贿之。((p 0588)(06120501))(057)

我的粗译:

我们的文公十二年(公元前六一五年,周顷王四年,秦康公六年,晋灵公六年),秦伯(秦穆公)派了西乞术正式访问我国,并告知我们,他们准备攻打晋国。我们执政的卿襄仲(公子遂)接待他时,在“辞玉”那个环节对他说:“君(秦穆公)不忘先君之好,照临鲁国,镇抚其社稷,重之以大器,寡君敢辞玉。(主上不忘先君的友好关系,照临我们鲁国,来安定我们的社稷,您还带来了如此重要的宝物,寡君可不敢接受这件玉。)”;而他回答:“不腆敝器,不足辞也。(我们这件卑微的器物,还不值得您辞谢。)”。襄仲作为主人三次辞谢,最后来宾答谢道:“寡君愿徼福于周公、鲁公以事君(鲁文公),不腆先君之敝器,使下臣致诸执事,以为瑞节,要结好命,所以藉寡君之命,结二国之好,是以敢致之。(寡君希望能沾上周公、鲁公的福分,所以来侍奉主上,不以先君的器物卑微,带来让下臣献给主上的执事,作为吉祥的信物,达成我们的友好关系,就是想借此传达寡君的意愿,希望结二国之好,所以才敢献给贵方。)”。

仪式结束后襄仲感慨说:“不有君子,其能国乎?国无陋矣。(要是没有贵族,一个“国”怎么立得住?哪个“国”都不简单。)”,于是,格外多送了他些礼物。

一些补充:

以上“辞玉”环节双方的对话当是此章《左传》作者记录下来作为“辞玉”那个环节双方对答之样板的。

《春秋经》称秦伯之使者为“术”,而《左传》称之为“西乞术”,则“西乞”当是此人的“字”或“氏”或前“氏”后“字”,我猜是前“氏”后“字”的可能性较大,即“西”是“氏”、“乞”是“字”。十二年前,此人曾作为副手随百里孟明-视远征郑国,在“殽”那里遭晋军伏击,全军覆灭,被俘后又侥幸被放回。

杨伯峻先生注“襄仲辞玉”曰:

玉乃使者所齎之国宝,若圭、璋之属以为聘礼者。据《仪礼?聘礼》“宾袭执圭,摈者入告,出,辞玉”之文,则使者至于所聘国庙门内之中庭,必舒其上服之衽以掩其中衣(即所谓袭),执圭;上摈乃入以告其君,然后出,辞不受圭。则辞玉为聘礼中应有之仪节。杜《注》谓“不欲与秦为好,故辞玉”,恐非《传》旨。说本沈钦韩《补注》。襄仲辞玉,据《聘礼》,则时为上摈。槟者,主国之君所使出招待宾客之人。摈有上摈、承摈、绍摈之别。《聘礼》云:“卿为上摈,大夫为承摈,士为绍摈。”

杜《注》“重之以大器”云:“大器,圭、璋也。”

下面是璧、琮、璜、璋、圭、琥(图中从左至右)的图片,出自《六瑞:璧、琮、圭、璋、璜、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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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峻先生注“寡君愿徼福于周公、鲁公以事君”曰:

徼音骁,要也,求也。周公,姬旦;鲁公,其子伯禽。此当时常用辞令,如宣十二年《传》“徼福于厉、宣、桓、武”、成十三年《传》“而欲徼福于先君献、穆”、昭三年《传》“徼福于大公、丁公”、三十二年《传》“徼文、武之福”、“今我欲徼福假灵于成王”、哀二十四年《传》“寡君欲徼福于周公”,皆是也。

杨伯峻先生注“不腆先君之敝器”曰:

杜《注》:“出聘必告庙,故称先君之器。”或曰:“使臣所执圭,亦传自先君,故以先君为言。”

杨伯峻先生注“要结好命”曰:

要,约也。要结为同义词连用。好命谓友好之命。

杨伯峻先生注“所以藉寡君之命”曰:

古人致送礼物必有藉,藉,荐也,谓以物衬垫之也。执玉固有藉,然此乃言致玉者,用以藉寡君之命也,极言其意义重大,不得辞之。

杨伯峻先生注“国无陋矣”曰:

杨树达先生《读左传》曰:“‘国无陋’与哀二年《传》‘国无小’义同。彼言郑国虽小,而有善射者;此言秦国虽僻陋在夷,而有君子也。”

杨伯峻先生注“厚贿之”曰:

杜《注》:“贿,赠送也。”依《聘礼》有还玉及贿礼,此不言还玉,或视为当然而省略之。据《传》文,“之”指西乞术,则厚贿为厚赠使者,与《聘礼》之“重贿”为报聘君者不同。说见胡培翚《仪礼?聘礼?正义》。

“秦”——“雍”(杨注:《左传》秦事始见于此。《春秋经》则至僖公十五年韩原之战始见。秦为嬴姓国,周孝王封伯益之后非子为附庸,邑之秦,今甘肃省-天水市故秦城是。顾栋高《大事年表》以为今清水县。襄公讨西戎有功,平王赐以岐、丰之地,列为诸侯,徙居汧,即今陕西省-陇县南三里之汧城。文公后卜居汧、渭之间,即今眉县东北十五里之故眉城。宁公二年,即鲁隐公九年,徙平阳,故城在今眉县西四十六里。德公元年,即鲁庄公十七年,徙居雍,今凤翔县治。一九七三年于凤翔县南四里发现其宫殿遗址及遗物。献公十二年徙栎阳,故城在今陕西省-临潼县北五十里。孝公徙都咸阳,故城在今陕西省-咸阳市东。王国维《观堂集林?秦都邑考》,其说有是有非,不能尽信。《大事表》云:“文公四十四年入春秋。春秋后二百六十年,始皇并天下。”《史记》有《秦本纪》。传世古器有秦公簋、秦公钟、秦子戈、秦子矛等。《梁书?刘之遴传》有秦客成侯尊。#雍,秦都。《秦本纪》云:“德公元年,初居雍城-大郑宫”,时当鲁庄公十七年,今陕西省-凤翔县南七里有古雍城,秦德公所居大郑宫城也。),推测位置为:东经107.39,北纬34.50(雍,凤翔南。有遗址,不规则长方形城,3480╳3130,1000万平方米,春秋早期至战国早期)。

下面再贴一遍秦雍城遗址位置示意图,出自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秦汉考古研究部《陕西秦汉考古五十年综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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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绛”——“故绛”(杨注:晋国事始见于此,而《春秋经》不书,盖以晋五世有内乱,不及来告之故。晋国,武王子唐叔虞之后。成王灭唐而封叔虞。翼,今山西省-翼城县东南。传世有晋公????[奠/皿],据唐兰《晋公午????[奠/皿]考释》,定为晋定公所作。铭文“我皇祖(唐)公,膺受大命,左右武王”云云,与《逸周书?王会篇》所言“成周之会”,“唐叔、荀叔、周公在左,太公望在右”之意相适应,加以《晋语》引叔向之言,唐叔以武力封,足证《吕览?重言》、《说苑?君道》所传桐叶封弟之不可信。唐叔之子燮父改唐为晋,即今之太原市。(顾炎武《日知录》卷三十一谓唐叔之封在翼,黄汝成《集释》引全祖望说辨其在今太原。)四世至成侯,南徙曲沃,今山西省-闻喜县东。又五世至穆侯,复迁于绛,绛即翼。鲁成公六年,晋景公迁都新田,此后命新田为绛,新田即今山西-侯马市,而以旧都为故绛。自春秋后出公以下五世六十五年,韩、赵、魏三家瓜分晋地,迁靖公为庶民,晋亡。曲沃庄伯及翼本末,详桓公二年?传?。曲沃在今山西省-闻喜县东二十里。曲沃去翼一百余里。#绛本晋国都城,在今翼城县东南十五里,详隐五年《传?注》,而《年表》云:“晋献公九年,始城绛都。”似绛都本无城郭者,恐太史公误会《传》意。《传》意仅谓士蒍为高其宫而城绛,则所谓城者,加高加大而已。自成六年徙新田后,谓之故绛。#晋从此后迁都新田,亦称新田为绛,因称故都绛为故绛。#若不以唐叔所封为太原市,则晋前后四次迁都,均在平阳(今临汾县西南)四周一百五十里之内:翼在今翼城县东南三十五里。曲沃在闻喜县东北,距翼约一百五十里。故绛在今汾城南,新绛北,东距翼约一百里。新田即今侯马市,去翼仅数十里耳。),推测位置为:东经111.55,北纬35.73(曲村,成六年迁新田)。

“鲁”(杨注:鲁国-姬姓,文王子周公-旦之后。周公辅佐周王朝,成王封其子于曲阜,定四年《传》“因商奄之民命以伯禽而封于少皞之虚”是也。龚景瀚谓鲁都一为曲阜,一为奄城,古奄国都也。二城相距仅三里。曲阜在东而稍北,今山东-曲阜县北三里之古城村。奄城在西而稍南,即今曲阜县治。初都曲阜,炀公迁奄城;春秋时又迁曲阜,盖在僖公时。详《澹静斋文钞?鲁都考》。一九七七年曾于鲁都进行勘探发掘,测得鲁都城平面大致呈不规则横长方形,城东西最长处三点七公里,南北最宽处二点七公里,面积约十平方公里。周围有城壕,西北两面城壕利用古洙水河道。(城周长二十三点七里,面积三十九点五平方里,)今日曲阜县县城仅占鲁故城西南角之一小部分。故城城门十一座,东、西、北各三座门,南两座门。鲁宫殿在城中。在东北部城墙下与城内西北、西南部有鲁城以前之居民区,或即商奄遗址。#据《谷梁传》,中城即内城。若然,则此中城即鲁都曲阜之内城。杜《注》以此为鲁国城邑之名,云在“东海-厚丘(各本误作廩丘,今从金泽文库本、南宋小字本正)县西南”,即在今江苏-沭阳县境,为鲁边境所未达。杜《注》不可信。说详江永《考实》。定六年“城中城”与此同。#杜《注》:“少皞虚,曲阜也,在鲁城内。”),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通宝推:楚庄王,時千峰,史文恭,老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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