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棉妈论语别解 -- 王小棉她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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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棉妈论语别解(二十四)

礼学大家的牢骚

【原文】 3·9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徵之矣。”

这段话没有歧义。孔子说:“夏朝的礼,我能说出来,(但是它的后代)杞国的礼不足以证明我的话;殷朝的礼,我能说出来,(但它的后代)宋国的礼不足以证明我的话。这都是由于文字资料和熟悉夏礼和殷礼的人不足的缘故。如果足够的话,那么我就可以证明自己所说的话是正确的了。”

这一段话表明孔子对自己掌握夏商周代的礼仪制度的自信。这段话是他在哀叹没有什么文字或者熟悉这方面知识的人能在这方面证明他是对的。

孔子希望人们都能恪守各种礼的规范,当时僭礼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却拿不出证据来批评这些人做的不对,所以他发了牢骚。

下面这句话也是发牢骚。

【原文】 3·10 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

孔子说:“对于行禘礼的仪式,从第一次献酒以后,我就不愿意看了。”

为啥不愿意看呢?是因为孔子对夏礼殷礼太熟悉了,一看这个仪式开头还好,往后越来越不成样子,和前朝的仪式不一样,在他看来简直是瞎胡搞,所以他说他看不下去了。要是完全不懂的人,那还不是一路看下去都会觉得挺好的呀!

这里得说,所有的各种古代仪式都有一个渐变的过程。现在的“祭孔”大典给某些文化人看来也是一样看不下去。

【原文】 3·11 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

承前句。前面孔子说“哎呀,那个禘礼真是叫人没法看啊!”下面接着就有人问了,那您老人家来说说禘礼究竟是咋回事呗?

所以这一小节翻译成白话文也简单:有人问孔子“禘礼”到底该怎样做,孔子回答说:“我不知道,这天底下应当知道这个“禘礼”的人,这不明摆着的嘛!”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手掌。

我看这句话的时候,总感觉孔子说这话也是有点小赌气:不知道,少问我,该问谁问谁去,这天底下应该通晓这个礼仪的人可不是我,至于是谁,这不明摆着的么!

那么孔子到底知道不知道呢?当然是知道的。因为前文已经说过了“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能言夏礼殷礼,禘礼当然也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那为什么孔子还不说呢?原因也在前面说过了“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徵之矣。”因为孔夫子无法证明自己说的“禘礼”最正宗。证明不了,说了也白说。再说,孔子处事的态度是“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人家已经那么做了,再说三道四于事无补,还损害了主持仪式和参加仪式的人的公众威信,所以,不说也罢。这也是孔子自己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诸版本都把最后一句“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翻成“谁能懂得禘祭的道理,治天下就容易了。”进而解读为“谁懂得禘祭的规定,谁就可以归复紊乱的“礼”了”。我当时没看翻译直接读原文的时候,就是照着自己的理解来的,就看一老人家在那里赌气说该问谁问谁去,真没读出书面翻译的意思来。

通宝推:mez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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