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我眼中的中国军事小说(序) -- 1001n
（一）傲然独立于这个俗世的精神
这个题目够大，也确实不好写。看了不少作家的不少军事小说，该从谁、该从哪部小说开始谈起呢？我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应该把我心目中的“中国当代军事小说第一人”写在篇首。
而我心目中的第一人，毫无疑问就是那位南京军区的作家，朱苏进。
颇值得玩味的一现象是：在小说创作上卓有成就的朱苏进，真正被很多人所知道，却是因为电视剧。
前两年，那部电视剧《康熙大帝》（也叫《康熙王朝》）火遍全国，作为编剧的朱苏进“暴得大名”，倒也真应了墙内开花墙外香这句俗话。而电视剧的原本《康熙大帝》，那可是二月河的小说，岂是那么好改的？可他还就是改了，并且依我看，还改的相当不错――如果不考虑一些历史常识方面的错误的话。也从此，他一发而不可收，大家稍微搜索一下，就知道他现在还在改编剧本，大概过不了多久，新的作品又该在电视上和大家见面了吧。
一个作家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甚至喜爱自己，当然是件好事；而我总觉得有点黯然：或许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如我这样的FANS，大概是看不到他的新作了。
朱苏进，1953年生于南京，今年五十二岁。他16岁当兵，先是在炮兵团任军事职务――炮手、瞄准手、侦察班长、指挥排长，后来转任政工职务――副指导员、代理团政委，后调至南京军区政治部创作室任创作员――现在已经是这个室的主任了，同时还是中国作协的理事（这两年情况不详，也请知情的兄弟补充了）。
他18岁开始创作，19岁作品第一次发表，之后一发而不可收，作品屡获大奖，从解放军文艺奖到全国中篇小说奖拿了个痛快。当然，光拿奖不完全说明问题；而他拿奖的作品却名至实归，而其中，有几部作品堪称新时期中国军事文学的基石之作，我用“★”在后面做了个标记――当然，只是我自己的看法而已，呵呵：
《惩罚》 1978年发表
《在一个夏令营里》1980年发表
《射天狼》 1982年发表 ★
《引而不发》 1983年发表 ★
《凝眸》 1984年发表
《第三只眼》 1986年发表 ★
《战后就结婚》 1986年发表
《轻轻地说》 1986年发表
《欲飞》 1987年发表
《两颗露珠》 1988年发表
《绝望中诞生》 1989年发表 ★
《金色叶片》 1990年发表
《炮群》 1991年发表 ★
《咱俩谁是谁》 1991年发表，似乎是游戏之作
《四千年前的闪击》1992年发表，科幻作品
《祭奠星座》 1992年发表，科幻作品
《接近于无限透明》1993年发表
《孤独的炮手》 1993年发表 ★
《醉太平》 1993-1994年发表 ★
再之外，还有不少的散文以及诗歌。在这里，咱们就只提他和他的小说吧。
朱苏进，在中国军旅题材作家，甚至是在整个中国作家群中，都是一个个性极为突出的人物。如果说“文如其人”的话，那么透过他的小说，透过他着力塑造的一个个性格鲜明、血肉丰满的主人公，我们或许可以说：
朱苏进是一位内心极端敏感，充满冲突矛盾，渴求完美又厌恶凡俗，――简单地说，一位无限追求精神世界丰满的作家。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他笔下的主人公们吧：
《射天狼》中，因为照顾家里的妻子和一对双胞胎女儿，超假归队，而在最后最关键的时候没有回家的一连连长袁瀚；
《第三只眼》中，在那个敏感年代，班中战士司马戍在追击敌特时失踪，先为总结经验而头疼，后为出了叛徒而恼火的班长南琥珀；
《绝望中诞生》中，上将司令员点名询问的二七○团参谋，因为文革时站错了队而郁郁不得志，却依然才华横溢的孟中天；
《炮群》中，性格强悍、思虑周密，蔑视凡俗而又被困在“棋局”之中的团长苏子昂；
《孤独的炮手》中，曾经是个炮手，与凤尾山炮台上的克虏伯巨炮的爱恨情仇纠缠一生，如今已是耄耋老人的白方；
《醉太平》中，从师走到大军区政治部，目睹了他从来不曾想见的军区上层惊心动魄故事的年轻干事夏谷……
他们共同的特点是：孤独，自尊，思维冷静，却总和现实发生无奈的碰撞。他们往往地位卑微，却永远向往着军人的最高境界；他们对蝇营狗苟之道不屑一顾，却几乎都是在痛苦地折磨着自己，以无限接近自己最为渴望的精神升华……
不仅如此，朱苏进的作品中，往往不仅是主人公夺目抢眼，个性突出；就是配角们也是活灵活现，个个异彩纷呈。就拿他的成名作《炮群》来说吧，团长苏子昂固然是绝对主角，但是对军区副司令员宋泗昌、师政委刘华峰、副师长姚力军、战士谷默……等等的刻画，无一不是浓墨重彩，看过之后令人久久不能遗忘。
这里随意说几个场景吧，都是我现在闭上眼就能回忆起来的：宋副司令和师里的女兵篮球队打球；师政委刘华峰通过总机询问师长的敏感动态；被苏子昂视为凡人的同学姚力军却先他一步升任副师长；班长谷默被苏子昂叫来下围棋，一个战士面对团长竟丝毫也不谦让……一个个让人印象极为深刻的场景，就通过朱苏进如有神助的文笔，一一展现在我们面前。随着故事的不断展开，一个越来越精彩的军人世界向我们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炮兵团，竟然是故事迭出，情节起伏跌宕，让人捧书在手居然不忍放下。
小说要写的好看，布局谋篇那是起码的基本功。朱苏进的小说，总是平淡起头，看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看着看着，就觉得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渐渐拉上了山路；正欲休息，不经意抬眼一望，前方竟是奇峰突起，怪石嶙峋。看他的小说，总是很难猜到结尾；而一上来就知道结尾的小说，不说寡淡如水，大约也很难让人产生兴趣。
当然，他也有他喜欢的套路，借用他的书名形容就是“引而不发”。在这点上，我倾向于相信：与他的作品常常出现炮兵这一兵种类似，出现这种套路，必定也和他的经历有关。手头资料不多，无法去证明朱苏进才华突然喷发的上世纪八十年代，他所在的部队是不是曾经经历过箭在弦上，最后却引而不发，导致部队的“内伤”的情况；但是我总有个感觉，那个时候他必定应该经历过一些什么――那些东西，没有亲身体会过的人，坐在家里怕是死也编不出来的。。。
整体布局之外，一个作家和另一个作家风格上最明显的区别，大概就应该是文字了。朱苏进在这一点上表现也很特别：他非常喜欢用一些绝对的字眼，压迫着读者的视觉；让人仅仅是阅读他的文字，都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口说无凭，这里仅仅引用《炮群》中的一些章节名称，大家来体会一下吧：
第一节 坚硬的渴望
第三节 宋泗昌星座
第五节 优秀的生命难以被容纳
第六节 宋泗昌端坐在自己的墓碑上
第十四节 爱情是一个伤口
第三十九节 盘面温度高达三千
第四十六节 血，再次被模拟
……
诸如此类。这只是一个很表象的罗列，散布在他的文字之中的，是更多的冰冷、强悍、绝对、生硬的意象，不由分说也毫不客气地强行进入你的思想。在我个人觉得“硬度”最高的《炮群》、《孤独的炮手》、《绝望中诞生》、《第三只眼》等几部作品中，他完全是在用自己的思想，通过他坚硬的文字强行征服读者，让读者也能分享到他那种既痛又快的感觉。这几部作品，强烈推荐兄弟们阅读；如果说中国当代军事小说可曾有过什么代表作的话，这几部我个人认为都应位列其中。
另外，当他调进南京军区政治部以后，所写的《醉太平》意象上似乎软了，也更多了“尽在不言中”的味道。但是，根子上，它依然是一部典型的朱氏小说。不再写战争，不再写训练，但这不意味着小说节奏放缓，故事流于平庸。在描写军区大院办公楼早上八点开始上班的一刻，电话铃突然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的那个场面，他就在几笔白描之后，看似随意地感叹了一句：“巨大的军区在动！”――而就这一句话，心思细密的读者，自是不难体味他内心深处对军队的那种由衷的敬畏。而在他的笔下，在这种场景――其实是他当时真实生活环境――中，一个个位置或高或低的军人，正在演出着一场让人无法猜透结局的大戏……
除了布局和文字，朱苏进对细节描写的掌握也确有独到之处。现在引用《第三只眼》中，对大海那边的扩音器的反动广播进行描述的一段，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如此这般出彩的描写，在朱苏进的小说中可以说是层出不穷。一件看起来很平常的事，经过他的渲染之后，突然就变成了生与死的对抗，崇高与平庸的搏杀；有的时候都不由的你不纳闷：在朱苏进眼里，还有什么不是战场？有什么不是理想和现实的对决？
处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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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苏进在我心目中的军事小说作家排名第一，也算个人之见。但是有一点我却始终坚持，那就是：
如果仅仅把朱苏进的小说看做是军事小说，那么，未免有些低估了这些小说的精神品位。
把他的作品一部部看下去，也许你会跟我一样，越来越感觉到：他笔下的那些军人，其实不过是他操纵的一些文学意义上的符号；而这些符号之所以是军人，只是因为他给这些符号穿上了军装。朱苏进所讲的故事，其实不仅是军人的故事，更是人的故事，确切地说，应该是人的精神的故事。
孤独的精神。
绝望的精神。
疯狂的精神。
自闭的精神。
一句话，傲然独立于这个俗世的精神。
坚硬得象钻头，却又脆弱得如玻璃；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的同时，随时可能被打碎，从此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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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也以朱苏进《金色叶片》的一段话作为结语吧：
朱苏进几部作品在线阅读链接：
【炮群】
http://www.xhsm.com/book/book/2005/1/4965/bookindex.htm
【第三只眼】
http://book.tiexue.net/content.aspx?contentid=294366
【射天狼】
http://book.tiexue.net/content.aspx?contentid=294454
【金色叶片】
http://book.tiexue.net/content.aspx?contentid=294378
【天圆地方】（随笔）
http://book.tiexue.net/content.aspx?contentid=294368
【轻轻地说】
http://book.tiexue.net/content.aspx?contentid=294367
很遗憾，《醉太平》、《孤独的炮手》、《引而不发》、《绝望中诞生》等几部经典作品我手里只有书，网上暂时没有找到相关链接；有能提供的兄弟，也不妨贡献一下，让大家都能看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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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学祥林嫂捐个门槛吧 1 潮起潮落 字213 2005-06-30 21:49:00
【原创】（一）傲然独立于这个俗世的精神：朱苏进小说赏析
🙂-- 系统屏蔽 --。
😄谢谢！ Freedom 字0 2005-07-05 00:02:36
😄^_^ 1 风中清扬的树 字184 2005-07-03 01:01:49
《醉太平》在子陵论坛有，那里 1 威武 字143 2005-07-02 06:03: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