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整理】金秋盛会 -- 神仙驴

就着北京一二把手职务变换，说几点。

（一）医药卫生专业领域出身的政治局委员

虽说中央政治局委员来自五湖四海，但是医药卫生领域出身的却是少之又少。尹力是历届中央政治局委员中的首位医学博士，但还不是第一个医药卫生专业的政治局委员。在他之前，就有——

杨晓渡，1953年生，第十九届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纪委副书记、国家监察委员会主任。

1970-1973年 安徽省太和县宋集公社高庙大队知青

1973-1976年 上海中医学院药学系药学专业学习

1976-1984年 西藏自治区那曲地区医药公司股长、副经理、党支部书记

1984-1986年 西藏自治区那曲地区医院党委书记

杨晓渡所处的年代有其特殊性。他在上海中医学院的三年学习自然是全日制的，但那个时候无所谓学位，只能说是相当于大学本科学历。所以他的简历是挂之后取得的中央党校研究生学历，当然这就是在职取得的了。那曲之后，杨晓渡基本脱离卫生专业，跟尹力后来长期从事于卫生行业有很大不同。但最终也算殊途同归，两人先后脚进入政治局。

（二）二十届中央政治局首现全日制博士

之所以要强调全日制，是因为像在十七届时，就已经有四位中央政治局成员是在职博士：习近平（法学）、李克强（经济学）、刘延东（法学）、李源潮（法学）。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某个年代，各级领导“读”在职学位蔚然成风，其实就是扯淡，尤其是文、商、管类项目，有些甚至是秘书代学代考。官员获得高学位助其升职加薪，学校拉拢官员则获得官场支持，所谓各取所需，其实败坏了风气，助长官学腐败。相比之下，理工科在职博士稍好一些，比如十八届政治局委员孙政才，是在职农学博士。不过出了事也就不用提了。所以这里强调全日制学历，着重点在于这是真才实学干出来的。

获全日制研究生学历的政治局委员，十四届以来有温家宝（北京地质学院）、吴官正（清华大学）、刘琪（北京钢铁学院）、马凯（中国人民大学）、王沪宁（复旦大学）、孙政才（北京农业大学）、王晨（中国社科院）、刘鹤（中国人民大学）、陈希（清华大学）等。二十届政治局委员中，研究生军团规模扩张，仅这一届政治局中就有石泰峰（北京大学）、刘国中（哈工大）、李干杰（清华大学）、李书磊（北京大学）、何立峰（厦门大学）、袁家军（航空航天部五院）是全日制研究生学历。当然还要包括下面说的几位全日制博士。

这三位获全日制博士学历的新科中央政治局委员，按博士毕业时间排序如下。

马兴瑞，1959年生，

1978-1982年 阜新矿业学院机电工程系工程力学专业学习

1982-1985年 天津大学力学系一般力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1985-1988年 哈尔滨工业大学飞行动力学研究室一般力学专业博士研究生

陈吉宁，1964年生，

1981.09-1986.07 清华大学土木与环境工程系环境工程专业学习，获理学学士学位；

1986.07-1988.10 清华大学环境工程系环境工程专业硕士研究生学习，获理学硕士学位；

1988.10-1989.07 英国布鲁耐尔大学生物化学系攻读博士学位；

1989.07-1992.11 英国帝国理工学院土木系环境系统分析专业攻读博士学位，获理学博士学位

尹力，1962年生，

1980.09-1986.07 山东医科大学医学系医学专业学习

1986.07-1988.11 山东医科大学卫生系社会医学与卫生事业管理专业硕士研究生（其间：1987.09-1988.06上海外国语学院出国留学预备人员培训部培训）

1988.11-1993.11 俄罗斯医学科学院社会卫生、经济与卫生事业管理研究所卫生经济与卫生事业管理专业博士研究生

马兴瑞，土产工科博士，新疆自治区党委书记；陈吉宁，英国理科博士，上海市委书记；尹力，苏俄医学博士，北京市委书记。看来是学位越高，责任越大。三个博士局委放一起看，很有趣的对比。

当然其他国家领导人中也不乏博士，只是没到中央政治局书记处领导人层次，比如原国务委员宋健就是苏联鲍曼高等工学院博士。这里略去不提。

（三）苏东留学生再现

一段时间留学前苏联东欧的归国从政人员，当时风光超过如今美欧留学生。

建国初期，向老大哥学习。曾几何时，中央选拔部分优秀的高校学生和放心的革命后代，公派留学到当时发达的苏联东欧国家去学习主要是先进的工业技术。他们回国后，很多成为技术骨干，更有些人，则成为党和国家的高级领导人。即所谓的“留苏帮”。这里列出一二。

李鹏，1928年生，在苏联莫斯科动力学院水力发电专业学习，曾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国务院总理；

邹家华，1926年生，在苏联莫斯科包曼高等工业学院机械制造系学习，曾任十四届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国务委员，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

钱其琛，1928年生，在苏联中央团校毕业，曾任十四、十五届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国务委员；

李铁映，1936年生， 在捷克斯洛伐克查理大学物理系学习，曾任十四、十五届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

宋健，1931年生，在苏联莫斯科包曼工学院学习并获研究生学历，曾任国务委员，全国政协副主席，两院院士；

李贵鲜，1937年生，在苏联莫斯科门氏化工学院电真空化学专业学习，曾任国务委员，全国政协副主席；

罗干，1935年生，在民主德国弗莱贝格工业大学机械铸造专业学习，曾任十六届中央政治局常委，十五届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国务委员；

此外，江泽民、尉健行、李岚清等也有公派苏联工厂的实习经历，刘华清等也曾在苏联军事院校学习。（张德江也有在社会主义国家留学经历，但朝鲜跟苏东差别较多，就不放一起讲了。）

他们有早年共同的留苏（东欧）经历，又多是技术类行业的业务骨干，所以很容易凑在一起，在政坛上形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李鹏入主国务院后，从邹家华、钱其琛、李铁映、到罗干、宋健、李贵鲜，统统都在李鹏麾下，分别出任副总理或国务委员。改开以后常听到“工程师治国”，这算规模较大的第一波，代表性就是当年留学苏欧的技术工作干部。

由于历史原因，中苏关系撕裂后，留苏进修成为往事。上述留苏人员回国后，也经历过清查背景的考验。等真正走到领导岗位，正是改开后需要人才的当用之时。

然而就像中断了的中苏正常交流，断了档的留苏帮自然也就没有了政坛上的更后来者。

中苏关系正常化前后，苏联/俄罗斯对中国留学放开，但也只是留学人员众多目的地国家中的一个，不再具有特殊含义。尹力在1988年赴苏联留学，正是发生在那个背景下。

多说一句。尹力所取得博士学位的地方，此前一直被称作“前苏联科学院社会卫生、经济与卫生事业管理科研所”，后来简历就把“前苏联科学院”划掉，改为俄罗斯医学科学院，看来是与他留学阶段正好赶上苏联解体有关。只是不知，尹力博士学位证的颁发机关名称到底是什么。如果是嫌苏联学历“过时”了，那大可不必如此。实事求是就好。

由官员改简历就想到，新科政治局委员袁家军，曾注明有“1989年3月至1990年8月，在德国宇航院机构力学研究所进修学习”履历。现在官方简历上这段经历已被删掉。看时间那正发生在东德柏林墙倒塌、两德合并期间，不知道是否仅仅是巧合。

回头说尹力。2002年9月至2003年4月，尹力又去了美国哈佛大学公共卫生学院作访问学者。这下可谓是“学贯东西”了。

再多说一句，省部级高官去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管理学院进修，倒并非起自前组织工作负责人李源潮，但后期发扬光大则是他的手笔。这项在赵乐际任中组部部长后被叫停的项目，曾被质疑是主动送人去美国被进行和平演变。尹力所去作访问学者的公共卫生学院，与上述项目有区别。这类科学专业项目，意识形态方面的影响就少多了。

不管怎么说，一直到这次尹力成为中央政治局委员，罗干退休后的15年里，才再一次在党中央领导人中，出现留苏人士的身影。

不像诸多官员有留学美欧名校的经历，不说党中央领导人，就是放在省部一级，有在苏俄留学工作经历的也少之又少，主要也集中在外事、外贸口。比较为人熟知的，一位是由外交部主管日常工作的副部长调到国家广电总局副局长的乐玉成，俄语专业，曾任驻俄罗斯大使馆公使、驻哈萨克斯坦大使；一位是驻俄大使张汉晖；再就是由商务部司长调到中央纪委再调回到商务部任副部长兼国际贸易谈判副代表的凌激，俄语专业，曾任驻俄罗斯大使馆公使衔参赞。

眼下大国在世界政局上纵横捭阖，有留学苏俄背景的尹力，其经历经验，对于现任中央领导人对时局的判断和把握上，还是有着一定意义的。

（四）抗疫成就卫生专家从政

1993年，尹力从留学时还叫苏联的国家，学成回国。母校山东医科大学、山东省卫生厅都看中了他。志向高远的尹力还是进京，赴国务院研究室科教文卫组工作。据称，是相关领导直接电话要走的。作为唯一医学出身的成员，被评价“尹力的专业水平很高，讲话不用做加工，本身就是一次简报”。尹力历任国务院研究室教科文卫司干部、副处长、社会发展司处长、助理巡视员、巡视员。

2003年4月，尹力结束了在美访问学者的工作生活回国。当时非典肆虐，英雄正值用武之时。尹力被急调卫生部，任办公厅副主任，他的科班学历和对外交流经历，恰如其时的派上了大用。

2003年10月，尹力出任卫生部国际合作司司长。卫生部此时由于“抗疫”而大受重视，吴仪副总理亲自兼任卫生部部长，国务院副秘书长高强出任卫生部党组书记、常务副部长。尹力出色的卫生学背景和工作能力深受部领导信任。

2004年1月起，尹力又担任了世界卫生组织执行委员委员及执委会副主席。公共卫生推广到全球领域，尹力因此积累了更多人脉。

2005年，事实上的卫生部一把手高强正式出任部长。同年尹力进入中央党校中青年干部培训班学习，为进一步升职做好铺垫。2006年7月，尹力出任卫生部办公厅。2007年党外人士陈竺就位新一任卫生部部长，高强仍任部党组书记、常务副部长，但这不影响尹力次年出任卫生部副部长，时年才46岁。

尹力在卫生部副部长位置上一坐7年，加上其国际合作司司长和部办公厅主任的时间，则长达12年。其间，2007年十七大，习近平当选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书记处书记，已确定成为下一届中央总书记的接班人。著名歌唱家彭丽媛，在社会上、在公益界也发挥起更大作用。彭丽媛成为第一或准第一夫人后，基本不再抛头露面，仅有的几次，无一不是在卫生领域。

很难忽视尹力作为卫生部尤其是分管国际合作方面的领导，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另外一项成就，则是陈冯富珍，于2007年至2017年就任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这是第一位担任此职的中国公民。陈冯富珍也获得“改革先锋”称号，名实双归。不用说，尹力也是有功的。

2012年2月，尹力以卫生部副部长身份，兼任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局长，首次成为一个大单位的一把手。同年11月，当选十八届中央候补委员。2013年政府机构改革，卫生部与国家计生委合并，成立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与国务院食品安全委员会办公室合并升格，成立正部级的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尹力仍一人兼二职，任国家卫生计生委副主任兼国家食药监总局党组副书记、副局长。

2015年3月，尹力首度赴地方任职，出任四川省委副书记，不久即兼任省委宣传部部长。当时全国正处于十八大以来的反腐风暴当中。尹力的几个前任、四川先后两任省委副书记李崇禧（被查时任省人大主任）、李春城接连被撸。2016年1月，时任四川省省长的魏宏，突然被披露涉嫌严重违纪，正在“反省思过”，几天后辞去省长职务，最终被撤销党内职务、降为副厅级非领导职务。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尹力莫名其妙的迅速进入正省部长行列。尹力就任省长同时，中央调来全总二把手刘国中，接任四川省委副书记。刘国中在四川仅停留了10个月，同年年底，赴吉林出任省长，此是后话。

2020年，继非典之后，新冠突袭。尹力及时果断切断与武汉的路面交通，此后实施“网格化”管理，显示出其专业能力，颇受当地人好评。

2020年末将近，时任四川省省长的尹力，和时任海南省省长的沈晓明，同时被宣布升职：尹力调任福建省委书记，沈晓明就地升任海南省委书记。两位医学博士专家，同时出任沿海省份一把手，引起无数眼球围观。

这是高层人事变动常见情景。有着相似背景的两人或数人，调往类似省份，出任同样职务。方便中央对比选优，也可以互为备选，或者将来再更进一步双双晋级，而他们的同级平台，不显得顾此失彼，有所偏颇。当年胡春华、孙政才就是很典型的例子。2006年12月，胡春华出任团中央第一书记，孙政才出任农业部部长；2009年11月，胡春华任内蒙古自治区党委书记，孙政才任吉林省委书记；2012年11月，两人同时当选中央政治局委员；大会后，胡春华任广东省委书记，孙政才任重庆市委书记，直到事发。当然，猢狲有其潜在接班人的属性考虑。但尹力和沈晓明确实有瑜亮情结，政治局一下子进两名医学博士有一定难度。沈晓明最终未能进局，有海南一省履历过于偏狭的因素，他的上海背景可能也是出局原因之一。

经历过抗击非典、新冠，有多重身份加持的尹力，被看好在新一届中央领导人中占有一席之地。就其可能出任国务院副总理分管卫生工作，我还和河友们有过多次交流。

尹力如愿进入政治局后，最终是去北京任市委书记。相信若没有事先风声，很难想象是这样的去处。

（五）尹力是38年来第一位没有经过北京市长台阶，就直接空降来的北京市委书记（短期救火除外）

改开以来，历任北京市委书记是林乎加、段君毅、李锡铭、陈希同、尉健行、贾庆林、刘琪、郭金龙、蔡奇，以及这次新上任的尹力。

这其中，改开初期的林乎加，此前曾任上海市委书记（当时有第一书记）、天津市委第一书记；段君毅，此前任河南省委第一书记；李锡铭，出身于北京电力系统，此前任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部长。除了这三位，以及在陈希同案发后紧急救火兼任北京市委书记的尉健行外，其余书记，无一不是先出任北京市市长，再序次递升的。李锡铭出任北京市委书记，是1984年5月，距今已有38年半的光景了。

之所以进位北京市委书记还需要有之前市长的台阶，究其主要原因还是，首都工作不比其他城市，在天子脚下，工作繁重而细致，需要对付的层层面面的难度要高一个数量级也不为过。没经过具体做事的市长台阶的考验，直接上位需要上峰对其忠诚度的极度信任和对其工作能力的绝对肯定。

退一步来说，新任北京市委书记，即便没有北京市长的经历，有主掌其他大城市的履历经验也是加分。以上几位书记，除了尹力，段君毅也没有大城市主政经历，但也曾经担任过河南省省长、省委第一书记，林乎加曾任天津市委第一书记，尉健行曾任哈尔滨市市长。这里简要回顾一下尉健行的兼任经历。当初1995年陈希同事发被撸后，北京市委需要紧急救火。此时距离下次换届大会尚有两年时间，需要体现中央重视及有效调配，所以不能是寻常正部级官员调任。而现有政治局成员中，有主掌大城市经验的吴邦国、姜春云，刚刚在上半年担任了国务院副总理；谢非离不开广东；黄菊调北京则吃相太过难看。这时，乔石推荐老部下，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中央纪委书记尉健行兼任北京市委书记，无疑是当时条件下的最佳方案。尉健行的中央领导人身份仍显示对北京工作的重视；他的中央纪委书记职务有利于彻底肃清案件遗留问题；他的哈尔滨市长的经历保证其主掌大城市的工作信心；他的较高的年龄为北京市党政干部的继续调整保留空间。

除此之外，李锡铭去北京工作之前，任职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建设部、环保部和测绘局）部长，并兼任首都规划建设委员会副主任。不要小看了这个首都规划建设委员会（首规委），这个机构有效的联系着中央相关部委和北京市的工作。北京市委书记兼首规委主任，建设部部长等部委首长兼副主任。

比如：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22-04/15/c_1128564921.htm

李锡铭因此出任北京市委书记情有可原，更不用说，身为河北人的他自从投身清华大学，到1975年前，一直都在北京地方工作。

说来有趣，之前说过广东省委书记与意识宣传领导人有缘，北京这里，则是跟环保部大有关系。除李锡铭曾任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部长（这个历史上仅存在了6年的部还有过部长出任上海市委书记的辉煌往事）外，刚调去上海的北京前任市长陈吉宁，则是由清华环境工程科学家一路上来做到环境保护部部长。而这次调入的尹力，是公共卫生安全专家，环境安全也算相通专业领域。

说到尹力，因为其公共卫生专业背景，许多人包括我在内，都曾经看好其出任主管卫生工作的国务院副总理，在当下防疫大局，他的专业技能显得十分突出和重要。然而这次直接出任北京市委书记，是否就浪费了其这方面的才干呢？也不尽然。

比如为应对新冠，疫情之初成立过“中央应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工作领导小组”，而小组成员有：

http://www.gov.cn/xinwen/2020-01/26/content_5472302.htm

其中，丁薛祥是中办主任，孙春兰是主管卫生工作的副总理，黄坤明是中央宣传部部长，王毅是外交部部长，肖捷是国务院秘书长，赵克志是公安部部长，而蔡奇就是北京市委书记。首都安全从来都是头等大事。北京首长的责权之大可见一班。类似的，像全国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委员中，也少不了北京市的一位党政要员。

所以，公共卫生安全专家尹力，虽然没有成为副总理主管全国卫生业务，仍然可以在一定位置上影响相关公共卫生的政策和措施。

（六）续说山东

想了想还是放以后再说吧，毕竟李干杰还没离开山东呐。

（待续）